第13章 希望之门
“受伤了!?怎么回事!?怎么会又动用hpp的能力呢?”
身着白大褂的矮个子omega女性火急火燎地取下塑胶手套,旁边被她注视着的女助理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蒙特利雪山的基地被找到了,那位先生似乎正好和他的同事在附近科考,于是和‘那边’的人相遇了…”
“所以伊莱恩就自己跑去了?气死我了!他做事总是这么不知分寸,想一出是一出!”
格里芬迅速好收拾工作台的物件,什么也不带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走。
beta女助理看她气的厉害,急忙跟上她的脚步,一边气喘吁吁一边解释道:“这事处理下来了,先生现在除了一点皮外伤以外没什么大碍,在医院陪着休息呢。”
格里芬置若罔闻,鞋跟在地板上敲出的声音快把天花板掀翻了,“我看他是想死了!没有大碍个屁!”
说罢,她掏出终端叫人安排飞行器,动作一气呵成。女助理明白她是真的气头上,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头快步跟着她上了飞行器。
病房内。
病床上的棕发alpha戴着氧气面罩,肩部的伤口被妥善处理包扎好了。伊莱恩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盯着氧气面罩后的脸一言不发。
“哒、哒、哒、哒。”身后响起由远到近的几声脚步声,下一秒一个身着白大褂的omega女性推开了病房的门。
伊莱恩没有回头,只喊了一声“姐姐。”
格里芬开门后反而平静了下来,看到床上昏迷的那人,自顾自地走进来给自己寻了个座位,这次脚步声几近于无。
“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自己跑去和‘那边’的人硬碰硬。”
伊莱恩双手交握着,抬起眼看着她,语气有点疑惑:“不是的,我只想单独见见他,不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那里。”
格里芬皱着眉,勉强相信了他的说辞,“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伊莱恩手指绞着,视线又回到了病床上那人的脸上,自顾自地说到:“我好像见过他……很小的时候……在进研究所之前。”
格里芬瞪大了眼,伊莱恩在研究所失去了相当一部分记忆,那些记忆发生在稚嫩的孩童时代,能找回的几率小的让人绝望,她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时候想起来了。
“那你…”格里芬意识到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伊莱恩身份特殊,信息素交互疗法的性质又是深入地同居伴侣生活,于他而言本身就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塞西莉娅为了规避一些潜在的危险,只挑选了家庭和人际关系最单纯的人,而她则是希望伊莱恩能与普通人结为伴侣,享受他该有的生活,这才选择了一般市民作为对象。
如果他们之前就认识,甚至发生过什么,这必定会成为一个潜在的、不可控的、随时可能爆发的风险,而塞西莉娅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伊莱恩又侧过去看着那人,“姐姐,我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情绪,”
他伸出手在虚空中握了握拳,似乎是想抓住什么,遂又放开,“我好像有点在意他。”
“我想找回那些记忆…”
说罢又垂下了眼。
格里芬呼吸一滞,这是这么多年来,伊莱恩为数不多地明确表达“他想要什么”,理智上她很想拒绝,但情感上恐怕做不到。
她把椅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妥协道:“好吧,好吧。”
……
“请容我再考虑一下。”
莫尔医生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对面这个棕发alpha在自己竭尽全力的一番劝说下似乎多少也受到了触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他对伊莱恩就产生了兴趣与好感,听到信息素交互疗法的邀请,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谁知他越是陈述,对方的脸色就越冷,直到最后脸上甚至布满了乌云。他本来对这次谈判信心十足,这下子也拿不住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呃…好吧,古莱伊斯先生,我们静候您的答复。”
盖文最后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伊莱恩,露出一些不忍的神情,然后便走出了房间。
莫尔将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报告给格里芬,格里芬听罢长叹一口气。
看来塞西莉娅算的还是不够准,盖文·古莱伊斯虽然是个渴望家庭温暖、享受照顾人的人,但正因如此,他极度谨慎,谨慎得甚至有些冷血。
父母的双亡估计给他留下了不小的打击,于是乎他成年后为人处事的出发点是尽可能的自保,规避一切可能的风险,这无可厚非。他是喜欢照顾人,渴望组建小家庭,但前提是尽可能幸福完满的小家庭。如果对象根本不健全,那么家庭的幸福和质量也无从说起。
伊莱恩面临着不一定能治愈的风险,就算治疗目的达到,两人解除关系,情感上也必定会留下印记,他自然是要再三考虑的。
格里芬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起烟来,她感到有点头疼,便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姐姐。”
伊莱恩开门进来,格里芬没有看他,兀自问道:“怎么办呢小咪,你都听到了吧?这家伙不好搞定。”
“我再和他谈谈。”
伊莱恩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波澜,仿佛结果成功与否于他无甚意义。
“哈!”格里芬将手撑在阳台栏杆上,“他最好答应,不然塞西莉娅有的是办法让他答应。”
“姐姐…”伊莱恩出声提醒她发言的妥当性。
“我开玩笑的,哪能呢。”
话音刚落,一名助理推门进来,在格里芬耳边悄声耳语了什么,便退了出门。
格里芬把烟掐灭,随手从阳台上扔了下去。
“不用找他了,他答应了。”
盖文看了看眼前的伊莱恩,对方正垂着眼,一言不发。
“嗯…毕竟你救了我,我…”
盖文看起来略有点为难,伊莱恩抬起眼看了他一会,“你不用勉强。”
“不是,我没有勉强。”
这是真话,18岁后,他从姨母家搬出来,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
他渴望来自自己小家庭的温暖,但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去和别人结成恋爱关系,毕竟恋爱需要的是健全的心智和人格,而他有什么呢?他的某些特征,恐怕连恋人都难以忍受吧。
接着他又想到了坎南。
那是他初中和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也是长着卷发,总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他,是个像仙子一样的omega。
坎南总是很关心他,时常给他带点心,他带的点心就像他本人一样,香甜、松软、温暖。
坎南那么优秀出众,追求者无数,但他却一个都不搭理,反而时常围在盖文身边打转,任谁都能看出坎南对他有意思。
他知道坎南爱他,有多爱呢?实际上他对这件事并没有准确的概念,他甚至连情人的“爱”是什么都没有体验过,只知道,是的,坎南爱他。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同他交往,怎么能同他交往呢?他感受不到自己对坎南的爱,这对坎南公平吗?
他用看起来冷酷无情的言语拒绝了他,坎南很体面,只是微微对他笑,又说:
“没关系,盖文,谢谢你。”
“你有时很无情,但这也是你的优点。你明白吗?”
他很无情,是啊,连盖文自己也同意。
以往的他还不能坦然接受坎南的爱,但却在成人后忽然想通了:他忽然发现即使不爱,不也可以成立小家庭吗?
如果此时此刻坎南站在他面前,他或许会接受他。他会尊重他,爱护他,但却永远不会如坎南爱他一般爱坎南。
他是如此无情。这又是另一种无情。
“你可能知道的,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在姨母家长大的。”
盖文顿了顿,他看伊莱恩没有反应,又自顾自说道,“她们都生活的很好,我其实没什么好怕的,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期望,我什么都可以尝试。”
现在已经不是远古时代,结婚把两人死死绑在一起,腺体一旦标记就不能消除,他还有退路。即使治疗提前结束,解除合同也不是复杂的事情。
——这是摆在他面前的一个宝贵的机会。可能会让他有机会组建小家庭,可能会让他感到很幸福。
成年后盖文唯一学会的道理是过程往往比结果更重要,它可以决定人未来会不会因此感到幸福或痛苦。
姨母家的小狗是寿终正寝的,所以痛苦并没有伴随他很久,直至今日,他想起小贝妮时,也仍然被它的温顺活泼治愈着,被他们美好的共同回忆治愈着。如果小狗是因为疾病、意外去世,那么自己没有为它做的那些事,就会在未来变成梦魇,时刻缠绕着他。
过程圆满,因而他不痛苦。
他把这样的过程视作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他想他缺少的是实践,是试炼。他想把握这次机会,如果因为害怕结果不好而畏缩,那么未来就连这种畏缩也成了他的痛苦来源。
——他想与伊莱恩创造共同记忆,想要在这段回忆里做的足够好,让它成为一段即使是80岁时想起,也会觉得美好的回忆。
更何况伊莱恩对他还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无视这一要素。
“我没有勉强,我是真的想要做这件事。”
是的,可能会很难,可能会很不如意,但他仍然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