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杨桃
周泽延右脚踩着篮球，拧紧可乐瓶的盖子，漫不经心盯着陈煦问道：“她最近怎么样？”
自从陈煦说他以后送顾柚回家，周泽延便没有再继续送她了，他发出的所有消息，她都不回复，他只能每天问陈煦，有没有安全把她送到家。
陈煦漫不经心地答非所问，语气无波无澜：“许伊宁呢？”
“没事。”周泽延继续问道，“顾柚，她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陈煦起身，双手随意地插进裤袋，语气温和又懒散：“这你要去问她。”
顾柚没想到陈煦会说到做到，每天都送她回家，她有让他可以不用送，他便又是那一套说辞，说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他送她，只是为了履行承诺，没有其他，让她无言以对。
校服被扔在她的脑袋上，陈煦吊儿郎当地嘱咐道：“在教室里等我。”
顾柚扯下他的校服，不满地朝教室门口看去，他已经走远了，生气，她干嘛要帮他拿衣服呀。
宋亦辰揽着陈煦的脖子，整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背上，嬉皮笑脸道：“你最近有情况啊，天天送顾柚回家，这不是周泽延干的事嘛。”
“滚。”陈煦拿开宋亦辰的手，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他满腹好奇地兴致。
宋亦辰故作鄙夷地哼了一声：“我他妈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重色轻友。”
不知道陈煦什么时候回来，顾柚觉得无聊，便拿出速写本画画，她正画着，陈煦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她愤愤不平地瞪着他，很不满地控诉道：“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呀，吓死我了。”
陈煦微扬眉梢，嘴角噙着笑，拖着尾音慢条斯理道：“是你太认真，画的什么？”
顾柚急忙抢过陈煦拿在手里的速写本盖上，然后快速地塞进书包里，喃喃道：“就是怪你。”
陈煦轻笑，顺着她妥协道：“行，走了。”
本来以为上车后可以睡一会儿，没想到刚坐下，陈煦便拿出她的物理和英语卷子，说帮她补课，她才不要呢，真不知道她每次的试卷和作业，最后是怎么到他手里的。
“你要有这时间，不如闭上眼睛睡觉。”顾柚底气不足地拒绝道。
她这段时间经常跟他待在一起，她发现陈煦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很温柔，但他生气的时候，非常吓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能让人感觉到，顾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他生气，他才管不了她呢。
“小松鼠。”陈煦朝她指着车窗外的树，意味深长道，“看到那树发芽了吗？”
言外之意就是春天来了，不应该冬眠了，以为她笨到听不懂吗？
顾柚扯过自己的试卷，不悦道：“我回家自己改。”
陈煦盯着她的眼，唇角弧度上扬，语气公事公办道：“明天给我检查。”
顾柚腹诽，才不给你检查呢。抬头瞥见前排几个女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煦看，她有些不爽地侧头看向他，他靠在椅背上，在闭目养神，难怪她们看得这么肆无忌惮，还让她不要冬眠，他自己不也在，长得帅就算了，还不懂得收敛，耍什么酷呢。
“不是要闭上眼睛睡觉？”陈煦依旧闭着眼睛，突然出声，再次吓到顾柚。
像被人戳穿偷看他的事实，她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下意识便收回视线，喃喃道：“知道了，到了你叫我。”
“嗯。”陈煦轻轻应着，听起来温柔又宠溺，让前排的几个女生们心碎了一地。
顾柚看着物理和英语试卷上的错题，再移到分数，物理35，英语47，迟来的丢脸感，瞬间爬满整张白皙又漂亮的脸颊，像往一袋芦荟补水凝胶里加了红色颜料。
她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觉得实在太丢人了，他干嘛要拿她的试卷呀，而且她为什么要说回家自己改啊，一道题也不会。
顾柚绞尽脑汁，翻阅课本，也还是做不出来，最后索性乱写一通。
午休时间，本来以为陈煦都忘了，没想到他居然记得，回到教室，就坐在她课桌前面，摊手朝她要试卷：“改了没？”
顾柚不情不愿地把两张试卷抽出来放在他手上，生无可恋道：“改了。”
唐芷郁的笑，像从碗里溢出来的芋泥奶油，夸张地对着顾柚的脸：“柚子，你没事吧？干嘛那么听陈煦的话？还改卷子，我让你改，你都不听我的。”
“你又不是班长。”顾柚认真解释地理所当然。
唐芷郁不以为然地哼着：“少来，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顾柚淡然地继续画着画，一点也不受影响，丝毫没有其他女生被误会时，该有的激动跳脚，坦然得仿佛真的什么也没有，却又让唐芷郁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唐芷郁很快被别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道：“明天出来我们一起去逛街嘛，想买漂亮的春装。”
“不要，懒得走。”顾柚毫不犹豫地拒绝。
唐芷郁生气：“出来玩嘛。”
顾柚不应，继续懒懒散散地画着她的画，任由唐芷郁在她耳边不依不饶地碎碎念。
下午放学，陈煦再次在公交车上拿出顾柚那两张低分试卷，指着她的错题，语气低沉温和，又仿佛带着点笑：“全错。”
顾柚觉得那些红色的叉，简直比在她脸上，化一个难看的妆，还要糟糕。她有气无力道：“反正我尽力了。”
陈煦低笑，认同地嗯了声：“下车后，在你家附近找个地方，我跟你讲。”
“下车后，我要直接回家。”顾柚把试卷像围巾般拿过塞进她的书包里，态度冷淡地拒绝道：“不用你跟我讲，我自己知道。”
“行。”陈煦不强求，随性的靠向椅背上，“不懂可以来问我。”
对于顾柚主动要求补课，顾晔当然同意，马上就给她又重新找好了补课老师。
顾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破罐子破摔放弃了学习，将来考不考得上大学，她也都无所谓，她早就放弃了她自己的人生，像鱼放弃了呼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被陈煦盯着她分数看的时候，她便像个知耻而后勇的小孩，觉得很丢脸，她怎么能如此差劲，她突然很想考好。
顾柚认真翻看着课本，注意力渐渐像石头潮湿后生出的藓，慢慢滋长出来。
她还是会失眠，但不再害怕，解出一道题后，会产生一种愉悦感，像游戏里通关的小人物，雀跃的扑满整个屏幕，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开心，在开心之后，她也会惆怅，她本以为自己是个被夺去了快乐的人，再也不会快乐了，但没想到，她只是解出了一道题，便会感到快乐，虽然快乐的时间很短，有时甚至只有短短的几秒，她能明显感觉到，但她喜欢这种感觉，开心快乐的感觉，像小时候，突然得到一颗糖，一件礼物，一句夸赞时那么简单容易。
——
唐芷郁让顾柚出来唱歌，说贺晴和邱语洁都在，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唱过歌了，让她一定必须要来。
而顾柚想到了之前，她一个人在ktv包间里，从天黑唱到天亮，唱到嗓子嘶哑，唱到周泽延在她面前掉眼泪，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掉眼泪，而她却笑了，一开口，却又哭了起来，她哭着问他：“为什么我唱了这么多首歌，我还是不开心，为什么我还是忘不了，为什么不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唐芷郁的碎碎念还响在顾柚耳边，她回神轻轻地应着，不知道她在说着什么。
“地址我发你了，你快点打车过来。”唐芷郁不放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快点来哦，不准不来哈，趁我们现在还能有周末的时候，就赶紧玩起来，下半年高三了，就没这么自由了，所以一定要来哦。”
“好。”顾柚挂断电话，眼神有些迷茫，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她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条牛仔连体裤换上，腰带也随便拴了一下，揣上手机便出门了。
出门时苏樱走程序般关心问了一句，她去哪，得到的依旧是顾柚无视而掠过的一阵风。
ktv在市中心，离顾柚家不远，打车十分钟就到了，她根据服务员的指引，找到唐芷郁她们所在的包间。
包间不大，但足够四个女生在这里面“鬼哭狼嚎”了。
唐芷郁对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吼着，瞄到顾柚进门，挥着手朝她打招呼。
贺晴和邱语洁开朗活泼的朝顾柚喊着，热情地把果盘端到她面前，让她吃，问她要唱什么歌，可以先点了顶上去。
顾柚浅笑着朝她们摆手示意不用。
唐芷郁她们三个人轮流唱着，她觉得顾柚一点参与感都没有，非要点一首遇到让她唱。
顾柚没办法，只好懒懒地接过话筒唱起来。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顾柚声线跟她长相一样，很温柔，所以她唱的时候，大家便很安静地听，时不时朝她看去，觉得她真的很漂亮，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除了不怎么爱说话外，像被拒点的啤酒，冷冷的。
唱完后，顾柚放下话筒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要不要我陪你？”唐芷郁也站起身来。
顾柚：“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走廊外，偶尔也能听见一些从包间里传出的吼声，顾柚找到厕所标志，出来后，又没了方向，便又问服务员。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顾柚，蒋俊痞里痞气地拦在她面前，邪笑道：“哟！这不是路一中学以前的校花吗，怎么，看到哥哥不打个招呼？”
顾柚阴沉着一张脸，看向蒋俊的眼神，轻蔑而冷淡，她一个字都懒得跟这种渣滓说，却被他拦着不让走，她也不说话，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哑巴了？”蒋俊抬起手轻拍在顾柚的脸上，嗤笑道，“道歉不会，现在连话也不会说了？”
顾柚还是不说话，眼神却变得狠戾，像盯着猎物的虎，又像瞄准的枪，有着跟她长相完全不符合的阴狠。
蒋俊有点被震慑到，表面却还是淡定嚣张道：“瞪我呢，这里可没有砖给你砸。”
话落，顾柚的手掌便用力地落在了蒋俊的脸上，像酒杯落地的清脆：“你再拍我脸试试。”
蒋俊被扇得目瞪口呆，脸上传来火辣辣地疼，他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怒不可遏地掐住顾柚的脖子，愤然地用着狠力：“你活腻了是吧？”
顾柚被掐得脸泛起红，却丝毫不反抗，眼神淡到蒋俊火大，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最讨厌她这幅不怕死的样子，目中无人，强硬又冷漠到了极致。
胯骨突然被踹，痛到蒋俊立刻放了顾柚，咬牙切齿到还没看到人，就又被拎起衣领砸到墙面上。
顾柚平稳地喘着气，像刚冲刺了百米。
一个女生提着零食篮子，焦急地跑过来，担忧地看着陈煦，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拉开他。
“忘了我对你的警告？”陈煦的语气很平静，却像狂风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很温和，却隐着巨大的怒，“想断只手？”
胳膊处仿佛传来疼痛感，蒋俊可没忘当初差点被陈煦拧断的手臂，可他依旧没打算认怂，意味深长道：“看上她了？哥们好心提醒你一句，她男人很多。”
拳头迅猛地挥在蒋俊的脸上，伴随着旁边女生的尖叫，她急忙上前拉住陈煦：“别打了，我们可以报警。”
陈煦像没听见女生的声音，盯着蒋俊的眼眸嗜血，声音也带着阴冷：“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陈煦厌恶地甩开蒋俊。
蒋俊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看着顾柚陈煦冷笑道：“行，算我他妈倒霉。”
陈煦拉上顾柚，朝女生温和道：“你跟他们说一声，我先走了。”
女生站在原地出神，她从来没有看到，陈煦这么生气过。
陈煦把顾柚拉出ktv，他放手，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沉默像拉远的镜头，让顾柚模糊的垂眸，他责备道：“不知道刚刚很危险？连反抗呼救也不会？”
顾柚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生气，明明受伤的是她。
陈煦压低声音道：“说话。”
顾柚没出声，而是上前抬起他的右手检查，像戴着白手套检查灰尘那般仔细认真，她声音闷闷道：“你以后别再为我打架了。”
“我乐意。”陈煦心情有些烦闷，盯着她还红着的脖子，语气也变得不怎么好，“想我不打架，那你就别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