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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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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中城北营的守将派人领丘山他们到河中府府邸,也就是李守桢的府邸。府邸前面是李守桢处理日常要事的地方,后面几个院子则是家眷的居所。而仲伦的住所便在府邸前面左侧的一个三进的院子里,院子亭台楼阁,水池花榭精巧别致,无不显示着李守桢对这位云仙洞道长的倚重。

    “丘郎,一路辛苦啦!”仲伦从院内走出来迎道。

    “仲伦兄,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丘山依然如故的谈笑风生。

    仲伦将丘山他们三人迎进屋内,便吩咐摆上酒水给丘山他们接风洗尘。饭毕,仲伦将仆从全都屏退下去,带丘山进了内院。

    “丘郎,相必河中府与和亲队伍的事情你都听说了。”仲伦知道在中原丘山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得很。

    “已有耳闻了,仲伦兄此番叫我来莫非与此事有关。”丘山问道

    “说有关也无关,说无关也有关。”仲伦示意丘山饮茶,自己也喝了一盏茶才接着说道:“且不说郡主之事,只说这财宝之事。正是因为李大将军得了这批财宝,兴许这河中城还能撑上一段时日。”

    丘山示意他说下去。

    “丘郎也知,如今这河中府,被郭威的大军分别从东、南、西三面包围住,时日已久,城中粮草已十分捉襟见肘。如今北面能够运送粮草的大路已经被封,外面的粮草进不来,如此下去,河中城会难以坚守。”仲伦略停一停接着道:“李大将正打算用这批财宝让我想办运送粮草进来,所以才唤兄急急地赶来商议。”

    丘山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仲伦兄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兄既开口,弟定当倾力相报。只是”丘山也并不遮掩,接着道:“只是,如今中原已乱,既然河中城如此危急,仲伦兄何不全身而退,南渡归隐,岂不美哉!”

    仲伦被丘山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斩断了思绪,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朝前踱了几步,在廊下站定,然后仰着头轻叹道:“祖师云,因天循道,然,何为天?何为道?若天非天,道非道,又如何因?如何循?乱世之中,既然天道枉然,与其迷迷瞪瞪因循,不如塑天以正道,有所为。”

    丘山听闻仲伦此言,心下一震。再向看仲伦背影望去,只见他一身白袍,在月光的衬照下,越发地飘然脱俗。

    当年丘山初入中原,在五台山下遭遇歹人,逃至云仙洞得仲伦相救,彼时的仲伦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道徒。在丘山眼里,比起天下仙道名家,这小小的云仙洞不过是道人的避乱一隅而已。而仲伦,左不过是以仙道身份配合丘山,给素有野心的李守贞增加叛乱的决心,使中原朝廷只顾平乱,无暇顾及南方各国,吴越趁机喘息苟安。只是丘山没有想到过,这个小小的云仙洞道长竟也有如此雄阔的天下之志。

    丘山不禁叹服道:“兄之言,当为知己啊!”

    仲伦没有理会丘山的赞叹,接着道:“三年前,也就是公子从云仙洞离开后没多久,契丹南下来打草谷,山下的百姓纷纷上山到观中避乱,当时贫道奉师命从后山下山,去向当时的河东节度使,也就是当今后汉的高祖皇帝求救。谁知,高祖皇帝为保存势力谋图天下,避免与契丹军起冲突,竟对我的苦苦哀求置之不理,村民一千多人都被掳了去,妇孺孩童惨遭屠戮,观中道徒死伤殆尽,家师也被契丹人活活吊在树上烧死”

    丘山听到这里,顿感仲伦胸中的悲愤如同熊熊烈火般在燃烧。

    仲伦略平复了情绪,又说道:“丘郎,你道乱世中,何处可以安身,吴越不是一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让你如此地潜神嘿规吗?自古王道在于百姓,如今朝廷,弃百姓于不顾,辅政之臣,又皆是暴虐贪婪之徒,王道复苏之象何在啊?”

    “不错,王道不兴,天下不宁,无人能安。”丘山听得心中畅快,也站起身来。在这浩浩中原,知道他丘山为了吴越安宁呕心沥血的人并不多,而仲伦却是鼎力支持他的人。听完仲伦的一番肺腑之言,丘山更是视他为伯牙之子期。如今这世道,那些身在庙堂,权倾天下的人,多是争权夺势,暴虐贪婪,而他们这些飘泊在野,朝不保夕的人,却在忧国忧民,殚精竭虑,想想也真是可笑。

    丘山在中原游荡了几年,对各方割据势力也早有耳闻,有一些还深入打过交道。他早就听说这个河中府的李守桢,野心勃勃,喜交豪杰,深信天象,与那些贪图权势之人并无分别。如今见仲伦为了河中府的事情倾心尽力,又畅谈王道之志,莫不是想到这里,丘山便走近了,附耳低声向仲伦问道:“兄莫不是真当此地有王气?”

    仲伦听了,摇着头笑起来,没有回答,而是拉着丘山进入内室。坐定后,才低声道:“丘郎博学,难道就没有听过风生水起这句话么?”

    “风生水起风生才能水起”丘山在口中念着,继而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兄是当这河中府是一股风,只是这水?”

    仲伦见他已经开悟,便笑道:“丘郎果然心有七窍”,收住笑又道:“风已生,坐看谁可起?”

    风已生,谁可起呢?丘山在心里思忖着?是南平、南唐、巴蜀,还是他日思夜念的吴越?大唐已亡了几十年,这天下就是最肥美的猎物,人人可得,你方杀来,我方伐去,割裂占据,生灵涂炭,永无宁日。总该有一天,一个人或一些人,来终结这场围猎,还百姓,还天下一个安定,不仅是靠手中的刀,更是靠人心。

    两人都不说话,默默地喝着茶,想着自己的心思。皎洁的月光照在外间的庭院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美好。

    良久,丘山想到方才仲伦拜托他的粮草一事,便开口道:“既然兄还想借粮草帮河中府撑一段时间,那就得快。”

    仲伦也点头道:“的确,军情瞬息万变,丘郎,你见机行事就好,不必强撑。若粮草能到,帮河中府撑一段时间,便是将风吹大一些罢了,因为这股风,一来,朝廷已将南面和东面的部分兵力撤到河中来了,别说吴越,整个淮水以南都会得以喘息。二来,至少要等到你眼下部署的事情完成才好。”

    仲伦知道,丘山一直在朝中活动,要借机换掉一直在东海盘剥吴越的平卢节度使刘铢。

    “正如兄所言,河中府能多拖上一阵子最好,朝中我已经打点好,眼下就等诏令了。”丘山道。

    “那正好,不出所料,诏令应该近几日就会下了!”仲伦十分肯定道。

    后半夜,两人就何处买粮草,如何运送进来,又细细商谈部署了一番。说起买粮草,自然是需要银两的,仲伦吩咐了两个人去库房抬出两个箱子来,亲自打开给仲伦看,一箱子是金锭和银锭,另一箱子则是一些零散珠宝。仲伦指着那箱子珠宝道:“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有办法把他们变成银两。”说完又转身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又捧出来一个红色描金的小方匣子,说道:“我才想起来,喏,早前分财宝时,我也有有幸得了这个,如今送与你,你或卖或留,自己看着办,你拿着用处总归是有的,我留着没什么用处。”仲伦一面说着,也不等丘山反应,自顾自地将匣子放到丘山的手里。

    丘山将那小匣子打开来看,里面盛的是一个镶玉的金镯,十分精美。丘山知道仲伦素来不喜欢这些金银俗物,恐怕这辈子干的最俗的事情就是受了丘山的利诱潜入到河中府,也只是为了师门能在乱世中有个避身之所。丘山遂合上木匣,故意调笑道:“呵呵,好东西给了我,赶明儿可别后悔。这样吧,我替兄先收着,回头兄要是还俗了,娶新嫂子需要首饰时,我再原物奉还。”

    仲伦见丘山收下了那匣子就好,也不生气他的调笑。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兵士前来禀报,大将军请仲伦过去议事。丘山他们三人便起身告辞,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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