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 我是真的拒绝不了胡萝卜（4）
前几年，江文景还小的时候，朝廷正好招兵，江文景的爹舍不得年幼的儿子上战场，代他前去。
江文景的爹爹是早年做生意失败回村的，上几辈攒的钱足够一家人富裕的生活在村里，也供得起江文景上学，我当时也不太懂这些，只知道当时的江文景小小年纪已经考上了秀才，正在备考举人，听邻居家的大娘说，江文景这种人才将来可是要做大官的。
而江文景的母亲李妇人听见这种夸奖，总是谦和有礼的笑着回应:“文景平时上学砍柴都没时间陪我，哪有你家智明好，既能多陪陪父母又能赚大钱呢。”
这话逗笑了邻居大娘，她捂着嘴偷笑，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哎呦智明也就那点本事了，除了会做做生意挣挣钱其他的啥也不行，不过我看你身边这个丫头也不错了，既勤快还能吃苦，你地里那些菜都是她帮忙给收的吧，还有这些衣服也都是她给洗的吧”
邻居大娘挎着篮子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打量我:“我是越看这丫头越喜欢，我看你啊，干脆把这丫头收为干女儿得了，儿女双全，那才叫好哩！”
“也是。”李妇人停下手中的晒豆子的活，转过头来慈爱的冲我笑道“丫头，你过来。”
我听话的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她坐在小板凳上，拉过我的手，一种干枯粗糙的触觉摩擦着，心里泛起涟漪，她又替我缕了缕耳旁的碎发“丫头，我还没嫁给孩子他爹时就想要个女儿了，可这些年下来肚子不争气，就生了文景一个，丫头你可愿意做我的干女儿？”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这样我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待在他们家里。
我抿唇轻笑:“好啊，梅妤正想要一个跟干娘这么温柔的母亲呢。”
我又跪到她身前，磕了几个响头“干娘和哥哥收留了梅妤，又给了梅妤一个家，以后梅妤就把您和文景哥哥当成家人了。”
我脸颊泛起红晕，腼腆的站起身来到干娘身边，眼神真诚又带着丝丝氤氲。
而妇女慈祥的笑容却又让我眼泪差点掉出来。
——
我有一日，做了个噩梦，梦到了姐姐惨遭毒手的那日。
血淋淋的身子和未成形的雏孩，形成了一道过不去的阴影刻立在我的脑海里，压的大脑没有空隙，我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冒着细细汗珠，惊醒过来。
我已经记不清那个罪魁祸首的模样了，只记得是个猎户，手腕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我倚着床角，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又怕打扰到旁边的干娘，就走出屋子出来透透气，却看见江文景的窗口还亮着灯光。
想来是临近考试，他不得不这样。
“梅妤妹妹睡不着吗。”
是江文景的声音。
我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后。
垂眸拉紧衣领，把冻僵硬的手缩进衣袖里:“刚才做了个噩梦而已，现在好多了。”
江文景站到我身边，跟我刚才一样抬起头看星星:“我这几日因为考试将近，夜夜都要失眠，每当我失眠时都会出来看看星星，就好像参军的父亲在陪伴着我一样，特别安心。”
他温柔的眸子望着漫天无际的夜空，眼神里倒映着星星，他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梅妤妹妹可是有思念的人，若是有，就把这星星当成她，她一定可以祝你睡个好觉的。”
思念的人吗？那肯定就是姐姐了。
我看着夜空，又联想到江文景，低下头缓缓的笑了。
江文景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是我自姐姐遇害后，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
江文景考上举人的那天，我正偷偷趁家里没人用妖术翻地，突然来了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谦虚有礼道:“请问是江大人江文景家吗。”
我感觉停下挥舞的双手，有些窘迫的在衣服上擦擦双手:“啊是……是江文景家。”
“恭喜江大人中了举人，朝廷要安排江大人前往江丽县任命县丞。”他挤眉弄眼的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
我啊了一声，当时并不懂这个动作是在要打赏的意思。
他有些焦虑不满的拍了拍大腿，急的直冒汗:“就……那个啊姑娘，就打点啊。”
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我又听不懂，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
恰巧这时江文景上学回来了:“梅妤妹妹怎么了，这是家里来客人了？”
“是朝廷来的人，文景哥哥累了吧，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打水清洗一下。”
那穿着官服的男人冲江文景晃着脑袋拱手祝贺，脸上的褶子全挤到了一起，低眉顺眼恭恭敬敬的跟刚才看见我是完全不一样的表情:“江大人，恭喜啊，朝廷任命大人去江丽县上任县丞呢。”
江文景微怔，继而反应过来，抿唇轻笑冲着他点点头:“多谢驿差大人。”
他从怀里掏出碎银，极其自然的塞到驿差的手里:“驿差大人路途遥远前来告知小人，属实是辛苦了。”
“哎不敢当不敢当，何况现在是我该喊您大人了。”他笑眯眯的收下银子，脸上婀娜奉承的越来越厉害，似乎很享受这种状况。
我在井边打着水，看着这一幕分了神，一个没抓稳，手中的水桶滑落了下去，砰的一声溅起水花，如同雨点一样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衣物、头发上。
当时入春不久，天气还有些凉，况且还有几处湿透的地方已经渗进去接触到了皮肤，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正在官场做戏的二人齐刷刷冲我看来，驿差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反正就是嫌弃加尴尬，毕竟我这番模样看起来真的很狼狈。
我别扭的攥紧了衣角，小心翼翼的看向江文景，他轻蹙着眉头，无奈又充满担忧。
我咬住嘴唇微微低着脑袋，脸颊像烧起来火一般，小声道:“文景哥哥，我不是故意……”最后几个字完全因为我的情绪影响没了声音。
驿差似是不想耽误太久时间，拱手行了礼恭敬离去。
驿差一走，我的心里涌起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文景哥哥，我好像……给你搞砸了。”
江文景的眉头紧皱，大步跨过来蹲到我的身边，他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我就打断了他。
“你没回来之前，驿差本来冲我道喜了，可我却什么都不懂，没有塞银子给他，还在你们面前闹了这么一番狼狈模样……”
“文景哥哥，我好像给你搞砸了。”眼里的热泪充满眼眶，我知道此刻我不能委屈的，现在哭只会一味的让江文景迁让，无视我的过错，
可我没有办法，犹如大海里没有方向的船只一样濒临崩溃，怎么咬牙也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泪水。
我知道江文景可能心里不会生气，甚至不会责怪我，可我就是怕我会报恩报不成反而适得其反，最后成为江文景的大好官路上的累赘。
“……”江文景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气:“梅妤妹妹，这种官场的东西我来逢场作戏就好，你不需要学会这些，我也不想你学会这些，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
“可是若不是文景哥哥及时回来，我怕早就气跑了那个驿差了，我……怕我会酿成大错的，会耽误你的前程的。”
我羞愧的低下头，他越是这样对我迁就，我便越是觉着对不起他，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从眼眶里夺目而出，滴答滴答落在我紧攥衣角的双手上。
我有那么一瞬间是恨痛自己是个不懂人情的小妖，做不到面对交际那么游刃有余。
这明明只是个很小的事，可却在我心里占据了一袭地方，像没有归途的飞鸟一样，在没有抵达目的地之前，没有任何安全感。
我发誓，将来一定不能成为他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