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当猎人团主力在矿道之下冒险前行时, 游荡在矿区外围的警察队伍已经在浓雾中行进了超过一个小时。怀表已经失灵了，他们判断时间流逝只能依靠人体的生物钟。最开始他们很不幸的迷失了方向，一直不知在朝着什么方向前行。但好在后来, 她们通过坚持不懈的联系, 利用时断时续的蓝宝石通讯联系上了猎人团主力的首领——老猎人, 在老猎人的指引下, 他们逐渐找到了目标。老猎人和朵丽丝希望她们能寻找到矿山东北方运送煤炭的铁路, 找到了铁路, 就不担心会迷路了, 顺着铁路走, 总能走出矿区。这迷雾就算能影响人的方向感和精神世界，但实际存在的铁道是无法改变的。
率队的两位高级警官都是主管侦办重大刑事案件的高级警司，身经百战，同时也参与过多次涉密事件的调查, 对神秘世界和猎人团都有一定的了解。其中一人曾作为联络人在上午时来过一趟探索者团总部，当时和尼雅在图书室门口打了个照面。此人名唤约翰·布鲁克, 由于他经常跑探索者团总部，乔西和叶娜也认识他。而另一位高级警司名叫米勒·哈德逊, 这一回与探索者团是初次合作, 他此前一直负责联络教会和智慧觉悟团。
乔西·霍克与叶娜·贾拉里成为了全体两百余名警察希望寄托的对象，这支从中央警察总署调集而来的精锐部队, 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 总算镇定下来，集中力量想办法脱困。奈何，他们都是肉身凡胎，在这带有魔鬼力量的浓雾中，哪怕再有野外求生的经验, 他们也不免感到绝望。
乔西·霍克的大盾带给了他们相当程度的安全感，而叶娜·贾拉里目前是他们最为仰仗的向导。叶娜是风系术士，她对风向非常敏感，哪怕再微小的空气流动，她都能捕捉到。叶娜依靠高空中的风向判定方向，一直在带着队伍朝着她判断出来的东北方向移动。
她一直在关注风向的流动，因此大致能判断出来浓雾确实不曾打乱空间分布，空气的流通虽然缓慢，但是顺畅的，不曾被突兀切断。这意味着，浓雾使人迷失确实是
精神方面的影响，而并非直接通过物理层面的空间切割。这不禁使她松了一口气，作为风系术士，虽然与空间系同属于“气”这个大元素法系分类之下，但风系是几乎全面被空间系压制的。如果当真遭遇到空间系的术法，风系术士除非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否则无法突破空间系的束缚。起初浓雾降临使人迷失时，叶娜就联想到了圣玛丽精神病院之中出现的空间错乱现象，很害怕他们遭到了空间系的封锁。
虽然在无边无尽的浓雾之中行进了这么长时间，始终不曾到达目的地，让人十分疲惫和焦虑，但好在目前为止他们尚未遭遇到怪物的袭击。这一点，比之浓雾更核心地带的猎人团主力要好很多。如果怪物出现，估计能有一战之力的也就只有乔西和叶娜了，警察们基本上帮不了忙，甚至会直接成了怪物口中的食物。
腹内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叶娜回首看向身后的警察们，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神色惊惶颓丧，她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赶路也不急在一时，她自己也需要调整一下精神状态，才能更精准地判断风向，于是她对乔西和两位警司道：
“让队伍原地休息一下吧。”
大部队休整，警察们围坐在地，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体力充沛的乔西却并不累，她主动要求到外围转一转，侦查放哨。叶娜让她千万不要走远，千万提高警惕，小心迷雾中藏着的意料不到的危险。乔西应下，随即便扛着大盾离去。这位红发巨力的强壮女人比她弟弟哈利要稳重许多，一直以来也是三分队最为可靠的中坚力量。
叶娜尝试着再度用通讯蓝宝石联络猎人主力团，但这会儿不大顺利，一直无法得到回应。不过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她接到了四分队队长的讯息。她忙招呼两名警司过来，围在一起听四分队队长叙说矿区核心的发现，这才知道原来主力团竟然下矿了。
“你们如果能找到铁路，别急着全部撤离，留守一部分人接应，如果矿区下有什么不测，我们也得去寻你们一起撤退。”四分队队长直言不讳地说道。
“好，我明白了
。”叶娜应道。
通讯断开，叶娜不禁长叹一口气，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不可抑制地升起对主力团的担忧，她心里清楚，下矿的人恐怕是九死一生。
经过刚才的通讯，叶娜也已经从四分队队长口中得知了有关艾琳娜公主的猜测和教会陷害探索者团的阴谋。她十分生气，冷下面庞质问两位警司道：
“这件事，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
约翰·布鲁克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们都是受害者，也许警方内部确实有知情人，但并不包括我。米勒，你知道吗？”
米勒·哈德逊唇上蓄须，双眉粗犷，浓眉下有一双敏锐的蓝眼睛，鹰钩鼻使得他看上去略有些刻薄。他还没从方才得知艾琳娜公主之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会儿显得情绪有些失控，道：“我并不知道这是教会陷害的计谋，更不可能知道这事儿和艾琳娜公主扯上了关系。神主啊，艾琳娜公主竟然出了这种事，真是要变天了……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这个矿区的封锁本来就是教会联合警方做的，毕竟我是负责联络警方和教会的人，这一点他们瞒不住我。但是具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权知晓。说实话，我要是知道，我还会来吗？该死的，我这条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约翰·布鲁克摇头，似是感到无尽的失望，最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道：“那帮教廷的冷血鬼，根本不顾人死活。说白了，我们这些警察在他们眼里都是工具，我们的命就和路边的野草一样，他们连艾琳娜公主都敢作弄，根本不在乎我们是死是活。”
“呵，老弟你算好的了，我往日里就和那帮教廷的人打交道，他们从来只用鼻孔看人，我在他们面前永远都低人一头。”米勒·哈德逊谑笑一声，摸出烟盒，递给布鲁克一根烟，自己也衔了一根，他询问叶娜，叶娜只是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香烟点燃，二人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肺里的愤懑仇恨。
“艾琳娜公主这事儿，怎么这么邪乎？这小公主算是全帝国人民看着长大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出了这种事？”哈德逊叹息。
“鬼知道！这事
儿是摩根副总警监牵头的，那老家伙估计心知肚明，也不知拿了教会什么好处。”布鲁克道。
“呵，还不是盯着总警监的位置？赫曼老总马上就要退了。”
“赫曼这些年明显被架空了，权力都捏在内政大臣埃德蒙德·弗莱舍手里，弗莱舍这个老狐狸，和教廷关系可不浅，他能上位，教廷没少帮忙。”
这两个高级警司讨论起警察内部和政坛上的事儿，叶娜对此不感兴趣，且她也不喜欢香烟味，于是便礼貌告辞，离开了他们身侧。她往外围走了一小段路，忽见不远处的浓雾中显出一个身影，原来是乔西回来了。她脚步匆匆，面有惊色，见到叶娜，忙上前来拉住她道：
“你跟我来。”
“怎么了？”叶娜一头雾水地问。
“别声张，跟我来！”乔西压低声线，急切道。
乔西带着叶娜匆匆地沿着一条丛林道路奔跑，她们踏过潮湿布满腐叶的地面，穿过高耸遮天的树木，跨过横倒下来的枯木，最后踏过一条涓涓山涧，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生长到将近十米高的巨大藤蔓瀑布，藤蔓覆盖之下，是石头夯筑起的高耸城墙。
城墙？这里怎么会出现城墙？叶娜十分吃惊。
乔西用力拨开藤蔓，带着叶娜从城墙门洞中钻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远处是一大片蔓延开来的杂草丛生的平原，更远端的黑暗之中，一座恢弘的城堡屹立。这壮阔的建筑群，犹如一头安静蹲踞的史前巨兽，在黑暗中显出蛮荒的剪影。
“叶娜……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乔西声音都发颤了。
“古藤堡……”叶娜彻底陷入震动惊悚的情绪之中。
“为什么我们会跑到古藤堡来？我们不是一直在朝东北方向走吗？不是应该走到矿区铁道边上吗？古藤堡在矿区西北五十公里之外，怎么回事？！”乔西整个人都不好了。
……
黑暗的矿道之中，探索者团主力仍在无声前行。在遭遇到第一头变异怪物之后，队伍又沿着矿道向前走了许久。行进过程中，他们遇见了三次岔路口，最终都由老猎人和朵丽丝通过观察墙壁之上
的触手蔓延的程度决定了方向。走了这么久却始终身处逼仄的矿道之中，前方的黑暗无穷无尽，后方的黑暗紧追不舍，唯有猎人团们胸前的洞察束灯照亮一小段光明。这对人的心志，是巨大的考验。
幸运的是，他们暂时仍然可以与外界保持通讯，就在一分钟前，负责通讯的朵丽丝还与外面的四分队队长取得了联系，并得知了四分队联系上叶娜和乔西的喜讯。只是朵丽丝尝试联系叶娜却失败了，也许是地底干扰和距离的问题。
为首的尤金举盾的手已经有些酸了，始终紧绷的心弦使得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神经质，疑神疑鬼。他总是不住地去查看墙壁之上蔓延的那些黑色的根须，心想着什么时候这些根须会变成触手，对他们展开攻击。如今这些黑色的根须已经粗壮如臂，蔓延矿道四壁，连脚下地面都坑坑洼洼。队伍就好像走在某个巨型怪物的内脏腔体之中，这些黑色根须犹如联通心脏，不断鼓动，仔细感知，似是能感受到它在吸收着某种能量以供养母体。
“喂，你们看这个。”尤金突然顿住脚步，指了指自己身前的矿道墙壁。布满粗壮黑色根须的墙壁之上，一个“人”被捆绑其中。它已然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身躯被扯成了两半，一半在左壁，一半在右壁。看上去就像是被吸干的僵尸一般，浑身枯槁到只剩皮包骨头，那皮肤焦黑如同煤炭般，不仔细观察差一点就要忽略。
安娜出于职业习惯，上前仔细观察这具死尸，尼雅有些紧张地盯着她。
“嗯……没看出来变异痕迹，这个人好像没有参与人体试验。他似乎只是单纯在这矿道之中被黑色根须捆绑拉扯，吸干了血肉，最后成了这副模样。”安娜分析道。
“是这些黑色根须主动攻击他的？”哈利问。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咱们在矿道里走了这么久，没有遭到攻击？我想应该不是。”安娜回答。
“难道是因为我们往核心走，而这个人是向外逃，所以黑色根须没有攻击我们，而攻击了他？”康彤猜测，随即她联想道，“这人会不会就是保护那个逃出去的警
察的人？咱们是按照根须的分布走的，路应该是没走错才对。”
康彤的这个猜测不无道理，但如果要验证，就需要团里派出人冒险反向往回走，试试看逃离核心会不会遭到攻击。
“总务，苏勒大师，我想有必要试一下，我来吧。”队尾的二分队队长莫比斯传讯而来。
老猎人和朵丽丝一时有些犹豫不定，他们害怕这个尝试会给队伍招致无端的攻击。就在这时安娜突然道：
“这个人好像是个智慧觉悟猎人团的猎人，我看到他衣服上的徽章了。”
尼雅忙随着众人一起凑近了仔细看，只见安娜所指的死者胸前的衣物之上确实印有一个徽章，虽然被黑色根须阻挡，灰扑扑的已然失色，但仍能辨认出基本的图案——一面经典的平顶弧身盾，中央十字椎穿过，四周有绸带包裹。
这个徽章尼雅一时觉得好熟悉，她想了半天，忽然回忆起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徽章。就在她起死回生的第二日早间，她从橡树村铁匠铺出发，在路过南河桥时，曾在桥对岸的道路上见到过一驾漆黑的马车驶过，那马车的车厢之上就印着这样一个徽章——金色盾牌之中嵌着两根十字架般互相垂直的银锥，四围有红色绸带包裹。
原来这个徽章竟是智慧觉悟团的徽章吗？那驾马车是智慧觉悟团的马车？尼雅吃惊于自己居然这么早就接触过智慧觉悟团，只是她从没意识到。
“教会猎人团的人为什么会牺牲自己去保护一个警察？”老猎人觉得不能理解，完全违背常理。
“也许这个人并不是保护那个警察的人。”朵丽丝想要寻找到这个猎人的武器，但却找不到，她觉得离奇，猎人的武器从不离身，而这猎人怎么连猎人必备的伸缩空间包都见不到？贫穷的独行猎人也就算了，智慧觉悟团财大气粗，伸缩包是猎人的标配。
“这人不像是个猎人啊……”她不禁道。
“逃出去的是个警察，死在里面的反而是个猎人？这么反常？该不会这两人换了衣服吧。”哈利随口道了句，但这句话瞬即使得众人一阵沉默，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寒意
。
“糟了……四分队那边可能会有麻烦……”老猎人当即用蓝宝石戒指联系外面的四分队队长，半晌，毫无音讯。
就在此时，远端的矿道黑暗中，忽而响起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声，幽邃恐怖，众人顿时汗毛倒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因为这章内容和新春佳节的气氛有些冲突，所以大家早点看，看完就放心吃年夜饭去，我真贴心。【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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