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加更No.3）
不等尼雅想明白安娜在遗憾什么, 不远处的那位术士猎人已经完成了对疯癫警察的记忆读取，她面色一下苍白了许多，起身向老猎人和朵丽丝报告道：
“总务, 苏勒大师, 实在抱歉, 我能力有限。他的大脑是混乱的, 记忆不成逻辑章法, 全是碎片。我只看到了混乱的场面, 血腥的献祭, 还有集体跪拜和诵念某种古老咒语的场景。他也被迫参与了跪拜, 但跪拜时他一直在诵念大地之主的名号，且一直闭着眼。他好像是因为一直处在某个人的保护之下，才能得以保持一丝理智，幸存逃离, 那个保护他的人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他最终得以从坍塌的矿道中爬出来。”
“你能看到他进入矿区前的记忆吗？他真的是矿区警察吗？”朵丽丝问道。
“我看不到, 他的大脑太混乱了，从前的记忆好像被洗去了一般。”
“他的记忆里有没有地底怪物的印象？”老猎人问。
术士猎人摇头, 这是很自然的, 如果他直面那个地底怪物，恐怕此刻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连升起逃跑求生的念头都已不可能了。
老猎人和朵丽丝彼此相视一眼, 他们现在必须得决定是否要下矿道深入地底了。当下的局面实在让人踯躅难前，本就生死攸关，如今这件事竟然还牵扯上了艾琳娜公主，多了一层政治难关。如果现在不下矿道，那他们就出不了迷雾, 势必要死在这里。如果下了矿道，九死一生，说不定能求得生路。但即便求生成功，未来可能还要面临皇室和教会的巨大压力。
最终，秉着求生为上，当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基本原则，猎人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下矿道这一条路可走。而关键是，让谁下？全体下矿道是不明智的，外界无人策应，到时候如若遭遇大不测，则必然全军覆没，连向外求援的机会都没有了。但也不能只派少量人下去，力量若是太薄弱，则无法应付矿道下复杂未知的险境。
经
过一番仔细又艰难的斟酌，老猎人和朵丽丝最终决定了作战方案。留十五人在外策应，剩下的三十六人则需要下矿进行探索。她挑选了四分队的分队长作为留守小队的队长，将晕厥的查兰和疯癫的警察交由四分队队长照看，留下的小队成员几乎都是战斗能力相对比较弱的术士。其中并不包括刚入队的尼雅，以及意外加入进来的安娜，这意味着她们也需要下矿。
对此，安娜和尼雅并无异议。
而朵丽丝自己和老猎人也要亲自率队下矿道。朵丽丝在清点完队伍之后，最后吩咐四分队的队长，让他留意散落在外围的乔西、叶娜与警察们的队伍，如果能汇合那是最好的。下矿后，他们会随时用传讯蓝宝石进行通讯，如若通讯彻底中断，且超过一个小时没有回音，朵丽丝要求他们立刻撤退，想办法逃出浓雾去，务必要将求援信号发出去。
尽管这个命令听上去令人绝望，但四分队的分队长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于是，被点名而出的三十六名猎人，再加上安娜，开始分批次下矿。打头阵的，就是被拆散，现如今又被重组的三分队，康彤、尼雅、斯蒂芬、阿伯特和哈利，由于他们缺乏盾牌猎人，朵丽丝临时将第一分队的盾牌猎人尤金调入了三分队，六个人组成了突击小组，负责在前方开路，朵丽丝和老猎人会亲自保护安娜紧随其后，剩余猎人队伍按照编队依次下矿，随队进发。中段依次是一分队和七分队的人，莫比斯率领的第二分队被安排到了队尾，负责殿后。
尼雅紧了紧口鼻之上的蒙面罩，将猎人三角帽在头顶压实。检查了一下猎人靴，将鞋带绑得很紧，最后她戴好战术手套，握紧了手里的杖鞭。此时她内心忐忑迷茫，也有未知带来的恐惧，可在这些负面的情绪背后，她竟有一种淡淡的兴奋。她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什么，难道这是探险所带来的刺激吗？尼雅从不知道自己还具备探险家的潜质，但此时她倒是有些认同自己“狂徒”的身份了。
赶着去送死还兴奋，这能不狂吗？真是疯子。
不过尼雅到底没有脱离正常人的范畴，此时她忧心忡忡，除了担忧前途未卜的猎人团和自己之外，最担忧的居然是安娜会遭遇不测。不知从何时起安娜就成了她的担忧对象，一想到安娜目前失去言灵之书的庇护，可能会遭遇不测，尼雅就觉得心里发慌，所以恨不能时刻让安娜保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奈何安娜被安排在了她的身后，她只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前方小心开路。
步入仓库，再度绕过成堆的腐肉，他们来到了大洞口。盾牌猎人尤金英勇无畏，再度打头阵，用洞察束灯照清楚塌方的坡道。他尽量踩着相对坚实的位置一点一点下到了幽深的矿道之中。随即他立刻举着盾牌警惕地观察四周，这一下来是一条约一米五宽的矿道，不远处是这条矿道出口，出去后是一片相对宽敞的矿道岔路交汇地，出口还挂着一盏煤油灯，顽强地释放着光芒。这里堆放着不少运输物资用的推车，但都已被弃置。
“暂无危险，可以下来。”尤金对着通信戒指小声说道。
上方接收到信号的康彤，领着尼雅、哈利、阿伯特和斯蒂芬走尤金踩过的道路下来。尼雅跟在康彤身后，灵巧敏捷地几步下入矿道，顿时就被这里弥漫的怪味熏得蹙起眉头。除了肉类的腐臭，煤渣焦炭溢散出的浓郁甲烷气体更是呛得人要喘不过气来，此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味，弥漫在这昏暗、潮湿和阴寒的环境之中，让人心生浓浓的压抑之感。
不大妙，尼雅感到不祥，随即下意识回望，看到安娜随着朵丽丝和老猎人从上面安全下来，她暂时安心。她注意到安娜手臂上一直挂着一柄黑色的长雨伞，偶尔也会将这柄伞当做拐杖使用，这好像是她除了言灵之书外，唯一会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的物品了，几次见到她，她都带着伞。
这难道是她的武器？尼雅暗暗猜测。可安娜会武吗？似乎没见她使用过武力呀。
说起来，安娜刚才到底是在遗憾什么？尼雅反复回忆了一下她们对话的前后
文，忽而反应过来安娜说遗憾这句话，是接在自己说自己精神力优秀这一点之后，她并不是遗憾自己精神力优秀，而是遗憾她比自己精神力要弱。因为安娜前面提过她能够用言灵之书迫使灵力和精神力比她弱的人如实回答问题。安娜是在遗憾，她不能对自己用这一招。
啊……难道她想对自己用这一招？她到底想让自己回答什么问题？尼雅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随即她暗叹一声：尼雅！你到底在干什么？总是不由自主去关注安娜。现在状况这么严峻，怎么老是走神呢？集中注意力啊，尼雅同志！她内心自言自语，自我吐槽。
解锁了杖鞭的锯齿形态，她开始随着前方的三分队成员们率先去探路。他们很快走过眼前这条并不长的矿道，穿过出口进入了多条矿道交汇的空旷地带，这里故意拓宽，估计是为了做临时的储藏地，也方便更多的运货推车在这里交错。
眼前出现了三条道路，正前方一条，左右各一条，具体要走哪条道，顿时就成为一个问题。可惜安娜的言灵之书已暂时无法使用，否则这会儿还能用以指引正确的道路。三分队做不了抉择，只能询问后方的老猎人和朵丽丝。老猎人和朵丽丝想了想，最终下了决断。他们应当往正北方向，也就是右手边的那条道走。矿山在正北，此前言灵之书也一直引导他们往北走，因此可以初步判断那个浓雾源头的能量核心应当就在矿山地底。而这个能量核心极有可能就是矿区一直在喂养的怪物，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猎人的终极使命——猎杀怪物。
做了决定，便丝毫不犹豫。下了矿道，猎人们基本就已经是在用生命进行一场豪赌了。队伍进入右侧矿道，悄无声息，紧密迅速又不失谨慎地行进。查兰破解屏障时大约是午夜正点的时分，此时他们被困雾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更不知外界是否有人来援，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
约莫行进了两三百米，老猎人似乎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出声对前方探路的三分队道：
“走慢点，注意观察矿道墙壁和顶部，好像有什么东西。”
最前方的尤金顿时放慢脚步，三分队的队员们纷纷拧转自己胸前的洞察束灯，照向墙壁。这个时代的矿道都是矿工们一铲一镐挖出来的，其上还能看到这些工具留下的痕迹。这里的地质偏软，因为相对潮湿，地下含水量可能不小。泥土因煤炭含量高而显出焦黑的色泽。就在这种黑土墙壁之中，能看到有大量黑色的如同植物根须一般的东西蔓延其中，这根须像是在呼吸一般，会缓慢地鼓胀起来又瘪缩下去。原本这种根须很细小，在黑色的墙壁之中几乎无法瞧见，但随着向前行进，就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不是……那个触手怪的黑色触手？感觉好像。”康彤敏感地问道。
“触手怪的触手为什么会出现在墙壁里？”黑猎人阿伯特·朗曼有些疑惑。
“小心墙里的这东西，它们像是地下怪物的感知器官。说不定我们再往前进，就要遭遇到攻击了。”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低声说道。
尼雅心说您老能不能别乌鸦嘴，但她心知肚明，有这种提醒才是必要的。
队伍再小心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矿道出现了拐弯口。尤金刚要拐过去，侧后方的尼雅忽觉一股危险感袭来，当即一把抓住了尤金的后腰带，压低声音道：
“别动！”
差一点就要迈步出去的尤金吓得浑身汗毛耸立，顿时僵在原地。而尼雅将洞察束灯小心探照过拐弯口，他们看到一条老鼠尾巴似的条状触须，约莫成年男子手臂一般粗壮，就瘫在拐弯口不远处的地面上，像是被尼雅照来的灯光惊扰，忽而一颤，缩回了黑暗之中去。
什么东西？所有猎人神经紧绷，全部进入戒备状态。
尼雅从墙边上抠下一块泥，在手里捏成泥块，往那拐弯口的黑暗之中一丢。忽而一声诡异尖锐的兽吼，一头硕大无毛的老鼠扑将出来。这怪鼠奇丑无比，头部原本的鼠唇啮齿已然变异成了触须状的口器，四肢也变得不像是老鼠的四肢，更像是人类的
四肢。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人变异成的老鼠？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多观察，三分队的队员们盾、鞭、刀、枪齐上阵，还不等这头怪鼠发威，就将之乱刃砍死。怪鼠瞬间成了瘫在地上的肉泥，死的不能再死。
“这好像是人体试验兽化变异阶段还没完全完成的个体，实验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将鼠类与人进行了融合。但是鼠类的毛发都还没生长出来，四肢也没有完全兽化。奇怪的是，头部已然出现了二阶段的变异，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本源怪物降临的影响，但这头个体因为不曾变异完全，所以相对要弱不少。”安娜上前查看尸首，小声分析，说完后抬头自然而然地去找尼雅。
尼雅方才用未展开的锯齿鞭对这个怪物展开了好几次攻击，这会儿猎人服上溅了血污，爱干净的她站在一旁，甩去杖鞭上沾染的血渍，然后右手扶着杖鞭杵在身侧，左手拍了拍右肩上的血污。她没注意到安娜在看她，因而也就没注意到安娜眸光中一瞬翻滚起的情绪波动。
自幼热爱诗歌文学的安娜此时脑海中莫名浮现一句曾读到的诗句：牧羊的少年扬鞭，我愿成为你臂弯里的羔羊。随即，她在昏暗的光线中红了面庞，幸而无人发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照顾一些看不懂上章末尾跨服对话的同学，这章特意在正文里解释了一下，希望你们懂了。如果还不懂我也没办法了，这倒不是情商问题，是你们得加强阅读理解的问题了。【doge】
以及这章末，你们应该看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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