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二百零一章
“叮铃铃……”, 一串清脆的铃声在尼雅的耳畔响起。
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课桌上，四周好多的人正陆陆续续站起身来，手上或肩膀上挂着背包, 收拾书本文具, 交流声与桌椅板凳的碰撞声汇聚成嘈杂的环境音。
她直起身子, 茫然地环视四周, 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大阶梯教室, 远处的升降黑板上写了一些凌乱的板书，内容都是法学的名词。投影幕布上还映射着老师尚未关闭的ppt，一群衣着时尚的青年男女正围在老师的四周, 向老师提问题。
身旁一个女生拍了她一下, 道：
“走啦, 睡懵了？”
尼雅疑惑地看着她, 这是个身材娇小的黄种人女孩，面容清秀, 留着披肩的长发, 化着淡妆。
尼雅张了张口，竟一时间不知该唤她什么才好。但女孩的容貌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彷如真实存在。她不禁伸手, 抓住了她的手臂。正值冬季，女孩穿着毛呢大衣, 那毛糙的质感也通过掌间的触感真切地传导到她的脑海之中。
见她突然呆愣愣地抓住自己, 盯着自己看, 那女孩一脸疑惑，不禁伸手掐住尼雅的脸道：
“张旻雅，你真的睡懵了吧！一整堂课都在打呼噜, 害得我提心吊胆，怕老师提问你。”
张旻雅，张旻雅，张旻雅……这三个字在她脑海中不断地回荡着，她好像一下子想起了好多好多的事，那些记忆犹如潮水般涌起，一下子就灌满了她的脑海。
“我回来了……我怎么……这就回来了？”她呢喃道，整个人失魂落魄，仿若游魂。
“什么回来了？你一直在这儿，快醒醒！走吧，我快饿死了，再迟一点食堂要排队了！”女孩用力把她拖了起来，拽着她出了即将走空的大教室。
尼雅盯着眼前女孩的后脑勺，发现自己个子变矮了，比眼前的女孩还要矮上一点，尽管眼前的女孩身高也并不高。这就是她原本的身高，连一米六都不到，但如今却让她感到很不习惯。而且她的手脚、身躯，没有此前感觉得那么强大与得心应手了，有种难以形容的僵硬呆板和虚弱无力之感，很难受。尽管她在穿越前身材很好，也是个运动健将。
她想起眼前这个女孩名叫李芷彤，是她大学四年的同寝好友，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她们四个人关系一直很好，从没红脸吵架过。她们是全系本级最出名的学霸宿舍，四个人互相勉励、互相帮助，成绩一直霸占着年级前四。
“彤彤，我们……在上大几？”
“啊？！！”李芷彤被她这个问题惊道，一脸震惊回头看她，随即道，“你逗我呢吧，别告诉我你失忆了，太老套了。”
尼雅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于是她换了个问法：“巧佳与小艾呢？”巧佳与小艾就是她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女孩。
“你真的失忆了啊？巧佳早上不是说了嘛，她要陪男朋友一起专攻口译考试，就不来上选修了。小艾照例去泡图书馆，为了法考她已经刷题刷疯了，选修课已经入不了她法眼了。”
通过李芷彤的回答，尼雅判断她们现在还在上大四。奇了怪了，她穿越的时候分明已经是研究生即将毕业，而且已经通过了公务员考试，怎么回来后时间反而提前了两三年？
疑惑的尼雅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从中取出了她的智能机。神主啊……智能机，她竟然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宝贝。
她借着智能机大黑屏照了照自己，熟悉的那张普通的脸，相貌平平，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
她盯着手机里的自己，不禁迷惑了……奇怪，我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的，可是那个世界里有什么？怎么一片模糊，回忆不清了呢？
但是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很难过，心口堵着，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她……好像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很多的心愿没有完成。还有……一个人，她在牵挂着她，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到底……是怎么了？
她懵怔着随着李芷彤去食堂排队，想办法梳理清楚脑海里那些混沌的思绪。坐在食堂里，她魂不守舍地吃着饭，听着李芷彤向她抱怨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心却始终无法定下来。哪怕是餐盘里久违了的可口中餐，都无法勾起她的兴趣。
“阿雅，你今天很不对劲，都不能用没睡好来形容你的状态了，是不是生病了啊？”吃完饭，步行回宿舍的路上，李芷彤关心地问道。
“图书馆……”尼雅忽而道，“你陪我去一趟市图书馆。”
“啊？怎么突然要去市图书馆，什么资料不能在学校里查的吗？”李芷彤迷惑道。
“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尼雅不想多解释什么，她现在的记忆一片混沌，但唯独记得自己好像曾经从市图书馆接触到一本书，黑色封皮的书，然后她就穿越了。
现在她要去找那本书！
于是她加快步伐往前冲，几乎要跑起来。
“哎呀，好了好了，我陪你就是了，反正下午也没课。”李芷彤忙在后面追。
她们出了校园，坐了公交车，一路往市图书馆而去。繁华的都市景象，车水马龙、层叠立体的交通网络，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各种各样的广告屏，新能源公交与共享单车。喧嚣的马路上，人群急匆匆来往，街边满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尤其是排着长龙的奶茶店，分外热闹。
街边行道树投下的阴影，遮不住冬日里暖阳的照耀。路过一片住宅区的外墙时，能看到有几只猫咪在院墙下探头。
还有那拉在街道上的红色横幅，打着爱护家园、文明遛狗等各色标语，公益广告屏上还在宣传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这熟悉的一切，如此逼真、如画卷一般在她眼前徐徐铺展而开，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她竟然只是因为身处在这样的世界里而流下泪来。
趁着李芷彤没发现，她迅速抹去了泪水，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尽管这样一个世界如此的让她留恋，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步入了市图书馆，她要找到那本黑色的书，她想要回去。
然而任她在图书馆的每一处书架上寻找，她也无法找到那本记忆中的黑色书。李芷彤跟在她后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直在发牢骚和抱怨的她，渐渐地不说话了。
终于，尼雅停在了最后一处不曾寻找的书架边，她仔仔细细一层一层，一本一本地看过去。反反复复，直到确认并没有什么黑色封皮的书。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书架边，手脚麻木。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个世界只是个幻觉，而我从来就不曾穿越到那里去？我只是做了一个梦吗？
“尼雅……”冥冥中，她仿佛听见了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熟悉到近乎要刻进骨髓里。
那个声音又道：“愿你能自由踏寻自己的生存之路，不要聆听呓语，不要好奇探寻，守住心灵的清明。若是有缘，我们还会见面。”
“我们还会再见面……”
“再见面……”
她闭上了眼，视觉残留之中，仿佛隐隐有一个女人出现，她是那样的绝美，艳丽的红唇弯起正在向她微笑。
她似有所悟，缓缓睁眼，内心给出了答案：我现在才是身处梦境之中，而我要回到真实的世界里去。
此念刚升起，便有一个人影站在了她所在的书架夹道尽头，挡住了外面窗户透射进来的阳光。
是李芷彤，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询问尼雅：
“你真的想回去吗？”
尼雅缓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没有犹豫地回答道：“我想回去。”
“那样一个世界，如此的邪恶混沌、可憎可怖，你也要回去吗？”
“我要回去。”尼雅重复道。
“曾几何时，你是那么的想要回来，现在你回来了，怎么又想要回去呢？”
“这一切不是真实的，不过是美好的幻象，我就算一直生活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幻象？”
“我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象。但我知道我的心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实的，而我必须要回去。冥冥之中自有引领，而我要做的只是顺从我的心。”尼雅道。
“奇怪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告诉你，你现在所处的就是真实。”
“真实就是真实，虚妄就是虚妄，不论你告诉我什么，都无法改变。在你与我发生这样的交谈时，你已经在告诉我这一切是幻象了。”尼雅笑了，“我们中国人啊，最强大的思想武器是求真务实，最崇高的思想盾牌是为善去恶，致良知与知行合一，缺一不可，而我现在就正在践行这样的道理。”
李芷彤的形象突然变化，她身高拔高，面庞变得愈发白皙秀美，五官逐渐更为立体，乌发变长及腰，一双蔚蓝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张旻雅。
“真是奇特，我是第一次从外人的视角观赏我自己，你好啊尼雅。”张旻雅看着眼前高挑绝美的女人，笑道。
“我还没有让你的父母亲出现，不过我想，已经没有必要了。”“尼雅”轻声说道，随即她指了指张旻雅身侧的书架道，
“你要找的书就在那里，抽出翻开它吧。”
张旻雅扭头看到了身侧的书架，出现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她却没有急着去翻开它，转而看向对面的“尼雅”，问道：
“你为什么不将一切做得更逼真一点呢？你把我返回的时间设置在了我大四这一年，与我的穿越时间点本身就有误差，这一开始就让我有所警觉了。”
对面的“尼雅”回答道：“并不是我不想这么做，只是你天生就对幻觉有极强的抗性，你强大的精神与心理防卫机制使得幻觉生成伊始就露出了破绽，好让你能迅速从幻觉之中觉醒。”
“原来如此，那么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尼雅”顿了顿，回答道：“我就是你。”
张旻雅看着她，接受了这个回答，尽管她内心深处并不相信对方就是自己。如果硬要解释，她更相信对方只是幻境生成的模仿人格，她在尽力地模仿自己的行为模式。
尼雅惊叹于这个幻境竟然能挖掘到她几乎丢失的深层记忆，让她回忆起了自己是谁，还有她记忆里的老师和同学，但这个幻境的威力也就仅此而已了，不能再影响她更多。
尼雅终于伸手抽出那本黑色封皮的书，书封之上一个符号也没有，只是纯纯的黑皮革材质。她缓缓翻开了第一页，空白的泛黄书页之上，开始浮现出古老斑驳的字迹。那是鹅毛笔书就的字体，书写着尼雅看不懂的文字。
但尼雅至少可以分辨出是阿拉伯语，她不会读，但神异的是每当一个词汇写成，都会有相应的声音将其读出。尼雅就好像在看一本会自动发出阅读声音的书籍，而书发出的声音极为窒涩低沉，犹如呓语呢喃在耳畔。
她的意识逐渐远离，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得模糊不清。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强烈袭来，那些呓语呢喃逐渐变得越来越大声，近乎变为了嘶吼与尖啸，凄厉的大风在耳畔刮过，世界天旋地转，她什么也看不清，更无法把控自己的身躯。
坠落，再坠落，直至猛然顿住，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呵！”仿佛窒息已久的她猛然喘息起来，并睁开了双目。
她发现她正被人背在背上快速移动着，身周，是那座诡异的祭祀大殿，身后是凄惨嘶嚎着的亚述巫女。
背着她的是老师瓦尔基里，她手里提着雪白的杖鞭，上面已经沾满了鲜血，后方一大片天启教徒，已经被她干翻在地，生死难辨。
而不远处的前方，团长莱布尼茨勃然释放出恐怖的冰雪风暴，向挥舞权杖、口中高呼咒语的那个天启教高层打去。
对战二人的更远端，那天启教大祭司的高耸塑像竟然发生了变化，它就像是活了过来，张开了双臂，高举起权杖，做出与那天启教高层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口里发出天音一般的咒语念诵之声，震撼回荡于整个祭祀大殿之内。
就在那塑像的身后，现出了一道暗门，那后面应当就是天启秘境的入口。
“尼雅！你醒来了啊！”
“老师……我……我晕过去多久？”尼雅问道。
“不久，也就十秒钟！”
“你和团长……没有中幻境吗？”
“那是针对你的幻境，对我们不起作用！”瓦尔基里没时间仔细说明，只是简单解释道。
“老师，你……耳朵流血了！”尼雅惊骇地看到瓦尔基里的耳孔中渗出了鲜血。
“没事，天启教大祭司还是有些本事的，不是那么好对付。”
“那个拿着权杖的人就是天启教大祭司？穆南的老师？她怎么会……去迫害亚述巫女们？” 尼雅感到不可思议。
“她被思想控制了，没时间解释那么多，趁着团长拖住大祭司，我马上就送你进秘境。进去后绝对不要回头，也不要管我和团长，完成你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节最后一更来了，假期结束，又要开始苦逼的工作了。下一章在本周六，周六周日照常更新。后面恢复日常二、四、六、七，一周四更的节奏。
其实这章的幻境对一般来人来说真的有些危险，如果这个幻境在尼雅和安娜还不熟的时候就来，她很有可能就选择不再回去了。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呢，人这一辈子还是不要沉溺于幻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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