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二百章
尼雅感觉自己沉睡了很久, 又仿佛只是睡着了几秒钟，她的脑海里好似竖起了一块三百六十度的环绕式电影幕布，其上不断幻化着各种恐怖的梦魇。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噩梦场景，当初刚入盾马团时, 她做了一个职阶等级的精神力测试, 那就是一个似梦非梦, 似幻非幻的诡秘精神世界。她看到了……血婴、提着镰刀的章鱼似的怪物, 以及浑身漆黑、高大干枯、扛着血肉白骨组成的十字架的恐怖魅影。
她在无比的恐惧之中醒来, 才发现自己正被老师瓦尔基里抱在怀里，正躺在一块平地之上。身旁，团长莱布尼茨正在收起一面硕大的滑翔翼。两位团长身上都穿着便于战斗的服装, 武装带上挂满了各种武器和装备。
尼雅懵怔着, 一时之间还无法从巨大的恐怖情绪中走出来。瓦尔基里什么也没说, 只是像母亲一般抚摸着她的脑袋和面庞, 驱散她的恐惧。
尼雅似乎意有所觉，血婴、提着镰刀的章鱼怪、扛着恐怖十字架的黑影, 这三个她所看见的精神意象, 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昭示着她未来将要面对的东西。
实际上，血婴应当已经出现了。从圣玛丽精神病院事件、矿下事件、古藤堡事件这三起事件来看，似乎都有一个新生与降临的共性, 这是不是就是血婴这个意象所想要表达的预兆？
那么提着镰刀的章鱼怪和扛着十字架的黑影，是不是也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所经历的, 到底是哪一个怪物所带来的恐怖与劫难？
“尼雅……感觉如何？”波拉瑞斯见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一直在出神，不禁出声问道。
“老师……我还好，没有大碍。”就是吓坏了, 自从来到镜面世界之后，她虽然也会恐惧，但方才那种真正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哪怕是在矿下，被怪物吞到肚子里，她也没有这么恐惧过。也许，这是狂徒带给她的前所未有的威压所造成的。
“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尼雅不禁问道。
她看到团长取出来一个古怪的仪器——一个黑箱子连着一个类似喇叭模样的东西。他将喇叭贴在脚下的地面，似乎在捕捉什么。
“你先换衣服。”瓦尔基里对她道，看着尼雅从伸缩腰包中取出新的一套猎人战斗服穿上，她解释道，
“你看看四周，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尼雅将视线投向远处，一片昏黑之中，外围是稀疏的民居灯火，星星点点散落在山谷之中。远处高耸的山峦就像暗夜里盘踞着的巨兽，似乎隐匿着，伺机等待着什么。
而他们所处之地，高耸雄健，似乎是这一大片广阔的山谷中唯一光亮的地方。大量的火盆不计代价地喷涂着火焰，照耀出四周比之更矮小的建筑。这些建筑都带着浓浓的宗教风格，金字塔一般，每一个小塔的上端都有一颗圆球，长着眼睛。
向上仰望，尼雅看到了那耸立在高处的巨石制成的原型眼球。这眼球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动力，一直在缓慢地旋转着，仿佛无时无刻不再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我们就在通天祭坛上？”尼雅意识到了自己的所在。
瓦尔基里道：“没错，我们马上就要潜入进去，就我们三个人。
“团长已经做了术法探查，通天祭坛外围的防御术法屏障消失了，应当是被攻破了，说明已经有人闯进去了。事态紧急，我们得抓紧时间。
“尼雅，你刚刚精神受创，还有些虚弱，要跟紧我们了，千万别掉队。通天祭坛内部情况很复杂，有不少天启教设下防制外敌的陷阱，而且多是以天启教所擅长的幻觉和精神攻击为主，你正虚弱着，若是陷入这类陷阱之中就糟糕了。”
她话音刚落，莱布尼茨探测完了，收起仪器，他道：
“我扫描过内部建筑结构了，你们跟我来，我们找准位置，打孔下去。”
尼雅没想到他们居然要靠打孔进入通天祭坛，让她不禁联想到了盗墓贼们打盗洞的作案手法。
莱布尼茨领着她们从通天祭坛的最高一层，沿着层叠式的金字塔结构一层一层往下跳，大约跳到了祭坛的中段位置，莱布尼茨沿着这一层的外围绕到了朝向北的那一面，寻到了中间偏东侧的一个位置，紧接着他从随身的伸缩腰包中取出了一把金刚钻。
尼雅心说这么小一把金刚钻什么时候能打出一个可以通过人的大孔？
莱布尼茨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墙面，认准了一个点，并用一支笔在其上画了一个十字。将金刚钻对准了这个十字交叉点，猛的一下将金刚钻直接推进去了五公分。
莱布尼茨虽然是修法猎人，这力道也着实不弱。不过这通天祭坛的建材是采自附近山脉之上的岩石，大部分成分是石灰岩，质地并不坚硬，莱布尼茨这一手也并不很惊人。
接着他忽而又从伸缩腰包中取出了一个奇怪的装置，形似风车的风叶，中间位置的套筒可以装在金刚钻的把手上。装好后，莱布尼茨让尼雅和瓦尔基里到他身后来，随即他施法驱动大风，开始转动风叶。伴随着风力越来越大，风叶转得越来越快，带动着金刚钻深深钻进了石灰岩之中。
穿透之后，莱布尼茨反向转动风叶，将金刚钻取了出来。紧接着他只是将手指伸进了这个空洞，忽而闷哼一声，只听咔嚓一声响，四周出现了非常多的裂缝。这些裂缝四散蔓延到一整块岩石的缝隙处就停止了。
尼雅无比惊叹，因为她亲眼目睹了团长控制着石灰岩中空内部的空气，将这一块岩石徒手炸开了。
莱布尼茨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迅速绘画出一大片的地图模样的图案，他似乎在思索着等会儿进入后该行走的路线。于是打开碎石变成了瓦尔基里和尼雅的工作。
瓦尔基里取出了一把登山镐，开始敲击这块碎石，打通通道。她动作并不是很猛，目的是为了不打草惊蛇。片刻后，瓦尔基里看了一旁呆然站着的尼雅一眼，道：
“愣着做什么呢？快来帮忙。刚给你做的新武器，不是正好有把锤子吗？拿出来用啊。”
尼雅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新武器镰刀和锤子，方才昏迷的时候手里拿不住，被瓦尔基里取下来收进了她的伸缩包里。方才尼雅苏醒换装之后，瓦尔基里又把这两件武器还给她，顺便还给了她一副缝制有特制武器套的交叉武装背带，让尼雅可以将锤子和镰刀背在后背上。
尼雅从背后取下了她的战锤，再次拿起这把武器，她仔细端详。没有注入灵力时，它并不是赤金色的，而是暗红色的，温热的触感让她心生亲切之情。
她有些心疼地拿着锤子去敲碎石，却发现这锤子表面依旧无比光滑，半点痕迹没留下。
“这是什么材料做的？”她不禁问。
瓦尔基里笑道：“团长舍得下血本给你做武器，这是深海赤金混合团里拥有的那块陨石，以目前能够达到的最高炉温，反复锻造了十天才打制出来的。团长和胡赛两个人亲手给你做，其上刻的纹路是烈阳符，这可是太阳教会密不外传的符文，是火焰系最顶级的术法符文，也不知道团长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另外，其上还刻有认主回归符文，用你的毛发锻打进去的，所以刚才危急时刻，我们将镰刀锤子抛出，它们自动被吸入了的手里，因为早就对你认主了。”
尼雅十分吃惊，她不禁将锤子抛了出去，锤子飞出去十多米远，一个回旋，又猛然飞回了她手里。
“哇！”她惊呼。
“好啦，以后有的是时间玩儿，现在快清理碎石。”瓦尔基里催促道。
碎石块很快清理干净，一条通道出现在眼前。内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莱布尼茨收起了手里的笔和本子，在前方打头，进入了通道。
尼雅紧随其后，瓦尔基里断后。
莱布尼茨轻声道：“我们现在走的是通天祭坛的通风石板管道，通天祭坛的通风道上下贯通，很多地方都有，但出口处有防御符文，我们无法破解，所以我选择从半途最脆弱的结构处打一个洞进去。
“尼雅，你记住了，一会儿不论你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闻到什么气味，或者感触到什么，你都不要给出任何反应。你千万牢记，我和你老师不会和你说话，也不会碰你，我们只是在你周围行走。”
“好，我明白了。”莱布尼茨的一番话让尼雅紧张了起来，她已经能体会到通天祭坛内部的古怪之处了。
【我现在用意念和你说话，这是最后一段话，我说完，就不会再对你说什么了，直到我们出了通天祭坛。】此时她们已经快步深入了通风道之中，地形狭窄，三人不得不列成纵队躬身前行，出于谨慎，莱布尼茨再不出声说话，转而用意念传音：
【尼雅，通天祭坛是天启教沟通幻梦境而制造出来的堡垒。这个堡垒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维持天启秘境的运转。
【天启秘境是天启教高层人为创造出来的，仿造幻梦境而生成的小世界。它处在真实与幻梦的夹缝之中，是天启教高层通往幻梦境的固定通道。其本身就带有极强的迷幻特质，如若不是知晓特定的法则，则很容易迷失在其中再也无法走出。
【你是进入过幻梦境的，尼雅，与你处在共生状态的猫神巴斯特就在幻梦境中。接下来在我们登顶卡布图雅巨峰之巅的过程中，我们非常需要猫神巴斯特的力量。
【一会儿，我们会尝试进入天启秘境，并从这个通道进入幻梦境。我和你老师的任务是找到艾斯玛并阻止她，而你有其他的任务。我需要你全神贯注，尽你的全力去沟通和唤醒猫神巴斯特，让祂与你重新建立稳定的关系，这很重要，听明白了吗？】
【是，明白。】尼雅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很好，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记住我的话。】
团长的意念消失了，而通道前方出现了一片橘红色的光芒，投射出栅栏的阴影。他们来到栅栏口，匍匐着，发现他们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的挑高大厅的高处，一圈雕塑人物像组成的镂空石砖组成了通风口的栅栏，他们就在这些镂空石砖的后方。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祭祀大厅，一尊硕大的女性塑像端立在其中，高足有七八米，周身以黄铜修造，外层镀金。面目低垂，宝相庄严。周身罩着长袍，手中提着石眼权杖。这应当是历代天启大祭司的身份塑像，并不专指任何人。
塑像下，正有两排四十名身着白袍的天启教徒将一众身着灰色袍子的女子围在中央。最前端站着一个首领模样的天启教徒，那是个女人，手中杵着一根金色的权杖，杖头同样嵌着一颗石眼。
那些灰袍女子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口中不断地祈求着什么，只不过她们说的都是亚述语，尼雅听不懂。
没有人为她解释什么，她也没有询问。莱布尼茨已经沿着通风道向另一侧悄然移动，他要寻找到口子下去。
沿着通风口爬了一段路，由于观察的角度改变，原本只能看到这群女子后背的尼雅，现在能看到她们的侧脸了。
她愕然发现这群女人都是熟面孔，尤其是为首的戈娅，以及她那满面癍疮的妹妹莱娅。
她们都是亚述巫女……她们怎么会被抓到通天祭坛里面来了？这是在做什么？
她们应当确实是为了追索失踪的穆南·库亚而来到了穆兹达赫伦。
此前在安奇城，猎人团刚接触到狼团时，撒托就告诉他们，狼团已经接应到了亚述巫女们，并将她们送去了穆兹达赫伦。
现在她们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是狼团出了叛徒，将她们卖给了天启教徒？还是说她们被捕，护送她们的狼团成员已经全部被天启教徒剿灭了？狼团和天启教已经多年没有来往，狼团成员就算叛变又有什么好处？尼雅倾向于后者，是天启教徒杀死了护送的狼团成员，并抓住了这群亚述巫女。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本来天启教和亚述巫女就是同一个势力的，她们自己内部又怎么会互相戕害？穆南·库亚本来就是奉她的师尊大祭司之命南下到伊斯罗廷调查西北公司，并想要刺杀萨姆纳·亨廷顿，覆灭西北公司。
难道说，天启教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会不会天启教内部已经发生了叛变，整个天启教总部都已经被叛变的教徒控制住了。据说早在五十年前，思想发生聚变的艾斯玛·扎布力就已经在渗透天启教，她这一路战斗过来，城内也出现了大量的教内外叛变者。
显然，天启教内部确实出问题了。
也许这才是大祭司让穆南·库亚南下的原因所在，因为留在穆兹达赫伦反而是危险重重。
这些猜测藏在了尼雅的心底，而此时，前方的莱布尼茨已经找到了一条滑道，并缓慢地滑了下去。尼雅紧随其后，身后还传来了瓦尔基里动作的声音。
他们沿着滑道下到底，莱布尼茨启开了一块镂空砖，并跳入了一条弧形走廊，这走廊应当就是祭祀大厅之外的走廊。尼雅和瓦尔基里紧随其后出现，莱布尼茨随后又将石砖装了回去。
就在此时，祭祀大厅内部传来了一声惨呼，那些教徒似乎已经对亚述巫女动手了。
尼雅在一番挣扎犹豫后，本来已经下狠心决定不去救她们而专心完成任务了，没想到带路的莱布尼茨却率先冲进了祭祀大厅。
尼雅惊了一跳，忙和瓦尔基里跟进。
刚进入祭祀大厅，就一眼看到莱娅倒在血泊之中，戈娅将其抱在怀中失声痛哭，一旁其他的亚述巫女正遭受那些教徒手里带着倒刺的鞭子毒打。
冲在前方的莱布尼茨趁着这帮教徒尚未反应过来，猛地一挥手，整个祭祀大厅忽而刮起了猛烈的大风，这些教徒瞬时被卷得飞了起来，哇哇乱叫。
莱布尼茨忽而一指前方，正是祭祀大厅那尊高耸的塑像。
什么意思？难道通往天启秘境的道路就在那塑像背后？
此时，尼雅发现塑像下方那个持着金色权杖的教徒并未被大风卷起，她似乎还能对抗莱布尼茨的风系术法。她挥舞起金色权杖指向莱布尼茨，口中发出了无声的呢喃。
“嗡”，尼雅忽而起了耳鸣，眼前的景象瞬时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索尔：我怎么感觉我的锤子被偷了？
两百章纪念，这篇文应当会是我最长的一篇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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