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查兰自始至终都没有跨步进入石屋, 也没有去喝那碗肉汤。而哈昂·多尔则提着那个黑箱子走了出来，领着查兰来到了湖畔。
查兰仔细去看那黑箱子，才发现这黑箱子的材质十分特殊，很像是她曾经在古藤堡见到过的陨石制成的。
哈昂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 直接给了她答案：“这箱子就是陨石制成的, 可以隔绝九成旧神之钥的影响。陨石既然能变成箱子, 那么显然, 是人为制造的。也是有人故意放置在905号车厢之中的, 只是你们都不曾在意。
“我想你们可以去关注一下，到底有什么人出入过你们的车厢，别忘记列车员, 他们最容易被忽略。当然也不可排除列车停靠站台时, 有外界的人浑水摸鱼进入列车之上, 放置在905号房之中。
“不管是谁, 只要你们将这个箱子当做你们的行李带在身边，哪怕不打开, 它都会潜移默化地对你们产生影响, 使你们神智混沌，思维敏锐度下降，极易受到控制且不易被你们自己察觉。
“而如果你们打开了箱子, 那将会是一场灾难。不仅仅是你们，整个列车上的人都将被卷入其中, 乃至于辐射到更广阔地区的更多人身上, 很有可能灭世之灾会提前降临。”
查兰觉得他的话着实是夸张, 而且到底是什么人会拥有这样的大杀器，却如此草率地以这种方式来暗算他们？
但很快，她的不信与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哈昂·多尔将箱子放进了湖水之中, 并拨开了箱子上的扣锁。查兰用洞察束灯打光，二人的目光能透过清澈的湖水看到水下的景象。
箱体被哈昂·多尔谨慎地打开了，查兰看到了一块灰色的石板出现在了箱子之中。模糊地可以见到其上刻着一些古怪的、让人难以理解的符号，竟然一瞬就对查兰形成了某种冲击，使得她思维顿了顿，呆滞了片刻。
尽管湖水可以隔绝石板的威力，但仍然不能完全阻隔。
而查兰忽而感觉到爬满她周身的神印似乎起了一种灼烧的感觉，她撩开了下腹的衣服，见到出现在她腹部的神印竟然在缓缓淡去。
怎么回事？
哈昂·多尔并没有察觉到她在做什么，而是盯着石板道：“湖水的效力与陨石箱子是一样的，因为这片湖本也是陨石降落形成的。你感受如何？是不是觉得脑海受到了冲击？”
查兰点头。
哈昂·多尔进一步解释道：“这个石板，对持有者来说是烫手的山芋。因为无人可以理解其中的内容，也无人知晓其使用方法。不论存放在哪里，都让人不放心。而随身携带，也不能完全隔绝其发挥出的影响。
“因而如果当做武器在对战中使用，这石板会不分敌我直接进行大范围无差别的影响，使用者自己也会遭到波及。只有像埋地雷一样埋在敌人的身边，等距离敌人足够远之后再发挥作用，才是最为明智的使用方法。
“因而，原本持有这个箱子的人将其放置在你们车厢房间里，这个做法是很聪明的。我倾向于这箱子是你们停靠站台时有人偷偷放进905号房的。
“如果放箱子的人本身就在列车上，那么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他本人或许并不清楚这个箱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恐怖的东西，只是奉命行事。二则有可能此人本身就是一个死士。”
查兰基本赞同哈昂·多尔的判断，她思索了片刻，问道：
“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会有机会接触到这石板，也就是你所谓的旧神之钥。”
哈昂·多尔回答道：“此前你问过我，我们这些兽化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你认为我们不会是藉藉无名之辈。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是。
“我来到此世界前，是我们那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大法师，我正在探究旧神之钥的奥秘。
“我相信这旧神之钥应当散落在宇宙之中相对集中的某片区域，比如我生前所在的那颗星球之上。数千年来我寻寻觅觅，扮演无数的角色，做过最多的是旅行者，其次是警察，甚至做过政府高官，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
“后来，我终于在深海之中寻访到了一片秘境，并激发了秘境之中的封印阵法。之后我便看到湍流涌动，海底大乱，一大块石板浮现，随后四散破开，我抱住了其中一块，随即我便穿越了。
“所以我可以回答你我的合理猜测，目前这个世界拥有石板的人，有可能是曾经我所在的那片星球上接触到散落石板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穿越者。”
“你所在的星球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她……我们称之为地球。”
查兰浑身一震……地球，尼雅的故乡……难道说尼雅……
她于是忙问：“你是地球什么时代的人？”
哈昂·多尔笑了笑：“我从人类诞生之初就已出生于世，我穿越之时，是公元20世纪20年代，1920年。看来你知道地球，是不是你手底下那个女猎人，尼雅·李告诉你的？”
“你知道尼雅·李？”
“知道，因为直到1月底之前，我都还在伊斯罗廷关注着你们的行动。只是上个月曜日时，我出了点意外，受了重伤，不得不逃离伊斯罗廷，返回我的小屋养伤，苟延残喘以期能积蓄力量去找你们。”哈昂·多尔道。
上个月曜日，查兰回忆了一下，那天是个寻常的月曜日，至少是探索者团少有能度过的无事发生的平和月曜，所有人都在平斯克郡的庄园里休养着。
“那天你遭遇了什么。”查兰问。
“你们在1月底撤出了伊斯罗廷，我本想跟随你们一起走的，但因为我想关注一下伊斯罗廷城中的变化，便多逗留了几日。
“我说过，我在月曜日是会变形的，伊斯罗廷这座魔城会加重我变形之后失心疯的概率。如若控制不住，我会在外行凶。所以一般月曜日，我都会把自己绑在住处，熬过去。
“但上个月曜日，我把自己绑在住处的柱子上，绳子却因为长期磨损忘记更换，被我自己挣脱了。我出了门去，四处游荡，在兽化状态之中我会被死亡的气息所吸引，于是一路到了玫瑰墓园附近，撞上了一个行夜路的人。被活人的气息一刺激，我就要发狂，差一点就要伤害那人，结果被一个猎人阻止了。
“那猎人使一把非常凶狠的大弯刀，那大弯刀有点像是亚述地区的刀，他身上还披挂着很多猎人专用的武装带和工具，面庞有着亚述的特征，我猜测，他可能是荒原贪狼团的猎人。
“我被他重伤，反倒从疯癫中清醒过来，不得不一路逃遁，逃出伊斯罗廷，返回我自己的石屋躲藏。”
“你住在玫瑰墓园的附近？”
查兰忽而想起，当初探索者猎人团调查圣玛丽时，也曾循着一个发疯流浪汉的线索找到过事发地玫瑰墓园，那流浪汉半夜不知发什么疯，徒手刨开一座坟墓，口里还念叨着“死亡不是终点”，后来这流浪汉进了圣玛丽，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事儿尼雅也曾和她提过，尼雅在加入猎人团之前曾独自追踪过艾米莉亚·戴维斯的下落，从一个面包房的老板娘麦尔斯太太那里打听到玫瑰墓园里发生的怪事。
难道说那流浪汉的发疯与这哈昂·多尔有关？
哈昂·多尔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玫瑰墓园曾发生过怪事，一个流浪汉发了疯，对吗？
我告诉你他为什么会发疯，是伊斯特伍德将他当做了我。我曾调查伊斯特伍德，但不慎引起了他的警惕，他跟踪我到了玫瑰墓园附近，跟丢了我。
“然后他碰见了那个流浪汉，对他实行了残酷的审讯，未果。后来为了封口，对那流浪汉直接施展了大脑混淆术，使得那流浪汉失心疯，且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以为自己最亲的人被活埋在了坟里。所以他才会去刨坟。”
原来如此。
查兰进一步问道：“那么你未变形时到底是谁，我们见过吗？”
哈昂·多尔回答道：“我没有和你见过面，查兰队长，包括你们之中绝大多数的队员。只有一个人，尼雅·李，我与她相识，她认识我，但我们也只见过一面，她此后再也没来看过我。
“我在外行走时自称麦克。大概两年前我从卡斯特拉郡南部这片山林之中，一路南下至伊斯罗廷。
我在伊斯罗廷寻了一份谋生的工作——看门人。尼雅·李在尚未加入你们之前，曾经租住的那幢公寓后面，有一处孤儿院，我就在那里做看门人。
“为什么会选择那里，是因为我本身就追随着兽化怪人的线索而来，两年前我听闻伊斯罗廷的密大出现了兽化的怪物，我便一路南下到密大查找线索。
“随后我盯上了伊斯特伍德。他当时曾在南河东区那片公寓附近频繁出没，并且进出圣玛丽精神病院。我本想混入圣玛丽，但失败了，便在南河东区附近的孤儿院寻了一份这样的看门人差事。因为只有这个工作可以让我有单独的住处，能勉强糊口的同时，我也能在月曜日独自渡过。”
解释完自己的身份，哈昂·多尔带着石板向湖中心行去，并很快变作了游泳，他游到了湖中央，然后松手，沉重的石板便很快沉入了湖底。查兰感受到的那种精神上的不适感也逐渐消散，隐去。
接着他缓慢地游了回来，蹒跚地走到了查兰身侧。
雪不知何时停了，天际的雪云已薄，隐隐透出些许月光来。时间已经走到了月曜日的午夜正点，火曜日的黎明即将到来。
哈昂·多尔那痴肥高大的身影已经显得很疲倦了，他就像是完成了生命中最后的一件事，已然再无遗憾。
他在查兰面前缓缓坐下，喘着粗气，查兰真担心他腰间那个大裂口会崩开来。
“这片湖，我叫它来处，他是我的来处，时刻提醒着我从何而来。我不行了，查兰队长，记住来处湖之中沉着两块旧神之钥，也许不远的将来，你会用得着它们。”
查兰感觉到呼吸有些窒闷，她问道：
“哈昂·多尔，你是地球上的大法师，活了数千年的大法师，现在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啊……我想想，我想想……”哈昂·多尔好像笑了，尽管他那张猪的面孔，着实是看不出笑容，让人不忍直视。
他垂首沉默着，仿佛睡着了。就当查兰打算再开口询问他点什么时，伴随着一簇月光照耀在他身上，他周身的筋肉、骨骼开始发生奇诡的变化，整个人犹如漏气的皮球，缩小了一大圈，身上的皮肤也都缩了回来，逐渐变成了一个肤色无比苍白的、殊无血色的男人。
他赤着上半身，腰腹那巨大的伤口在他略显瘦削的身体上显得更吓人了。他样貌憨厚，胡茬满面，双目四周发黑，面色发青，满是死相。
他可能都没察觉到自己恢复人身了，凄惨地笑了笑，道：
“查兰队长，我祝愿你们此次前往临高山脉能有所收获，也衷心希望你们能挺过大灾。我最后求你件事，请你将我火化，撒入来处湖中。”
说罢，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忽而脑袋一歪，生命就在此刻断绝。
查兰长叹了一口气。
“队长！”忽而身侧数人闪现而出，查兰一扭头，看到了尼雅、安娜、波拉瑞斯、贝拉和朵丽丝一起来了，她们都是被安娜的瞬移带来的。而出声呼唤她的是尼雅。
“让你们在森林外等，你们竟然瞬移进来，胆子太大了。”查兰不禁抱怨道。
“我们很担心你，顾不得更多。”朵丽丝道。
查兰一时无法辩驳，转而指了指坐地而亡的哈昂·多尔，对尼雅道：“认识他吗？”
尼雅扭头看向哈昂·多尔，显出困惑，分辨了半天，依稀想起来什么：“麦克？他在孤儿院当看门人，从前是个警察，他教我用过甩棍。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是列车上的猪怪，你在圣玛丽碰到的猪怪也是他。”
尼雅懵怔，她忽而想起了自己和安娜在圣玛丽遭遇猪怪时的场面，她用麦克给她的甩棍，挡住了猪怪的致命一砍。
如今这场面，仿佛一出荒诞的戏码，在她脑海中反复上演。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玫瑰墓园的伏笔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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