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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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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暑气渐重,裴行舟一行人顶着烈日,连连跑了好几家铁铺,皆未打探到有关秦放的任何消息。

    好似秦放这个人,只是名单中凭空捏造出来的,金陵城中压根就没有这号人物!

    这样热的天,又走了大半日,众人实在是疲乏得紧。

    李知书皮肤薄,小脸都热出了红疹,却也没有叫苦喊累,只是默默跟在一行人最后头。

    姜令妩瞧她大汗淋漓又走得慢,便将手中水壶递给她:“喝点水罢,你嘴巴都起皮了。”

    沈厉不着痕迹回头,朝那道摇摇欲坠的鹅黄色身影瞥了一眼,然后淡淡道:

    “渝州,不如找个茶寮休息片刻吧。”

    日头正晒,蝉鸣喧嚣,幸好官道旁有间供人休憩的小茶寮。

    店小二刚殷勤地添完茶水,裴行舟便用手帕浸了清水,递给满脸潮红的姜令妩。

    “擦擦吧。”

    姜令妩难耐暑气,想也没想便接过擦拭额上的汗珠。

    李知书捧着粗瓷碗一饮而尽,乌黑的眼珠熠熠转向两人,然后悄悄对着沈厉说道:

    “原来卿卿与裴大人是一对啊!”

    李知书还不知裴行舟的真实身份,沈厉生怕她口无遮拦惹怒了清河王,于是面上带了三分冷峭。

    “莫要乱说。”

    李知书莫名挨了一记眼刀子,心下只觉得委屈,“不说就不说,凶什么”

    姜令妩垂下窘迫的小脸,一道道胭脂色从粉颊攀上耳根,好似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一簇又一簇开得正艳。

    她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昏了头用了他的帕子?

    可裴行舟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

    茶杯虚掩间,薄唇轻弯无声笑了下。

    今日这茶果真好香。

    “叮叮——嘡!”“叮叮——嘡!”

    一阵清脆悠远的敲击声穿透了官道。

    茶寮外来了位挑着扁担的白发老翁,他正卖力吆喝着:

    “叮叮糖~卖叮叮糖咯,卖好吃又酥脆的叮叮糖咯!”

    李知书打小就爱吃叮叮糖,听到“叮叮——嘡!”的敲打声,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她好想吃一口又酥又脆的叮叮糖,可是她今日忘带荷包,况且小沈大人刚刚还凶了她。

    算了,还是不吃了。

    沈厉瞧她上一秒还是欲欲跃试的欢喜雀跃,下一秒就变得兴致恹恹。

    沈厉心中猜到几分,于是面无表情掏出了一枚碎银子,摆在她手边。

    “去罢。”

    李知书一双美目眼亮星辰,弯如新月,浑然忘记了刚刚的不愉快,她冲着沈厉回眸娇笑道:

    “小沈大人,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拽起姜令妩,急急冲向卖叮叮糖的老翁。

    裴行舟有掩了一口茶,懒散笑道:“小沈大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哦。”

    沈厉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声线紧涩:“我与她没什么。”

    裴行舟淡淡睨他一眼,轻嗤一声“不识好歹。”

    若是他的花儿,能似李姑娘这番坦坦荡荡,他又何必曲曲绕绕。

    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

    卖叮叮糖的老伯身旁挤满了小孩子,李知书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脆生生道:

    “老伯,给我来一份叮叮糖。”

    “好嘞!”

    年过半百的老翁从竹篮中翻出一个小铁凿,围观的小孩子纷纷瞪大了眼睛,仿佛这小铁凿会变戏法似的,一下又一下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

    很快,乳白色的糖块被凿得七零八落。

    卖糖老伯将碎糖块包入油纸上,再均匀撒上磨好的炒米细粉,一瞬间,官道上充盈着甜滋滋的香气!

    李知书脸上红扑扑的,她神色愉快地吃了一小块,又塞给姜令妩一大块。

    姜令妩清浅地尝了尝,只觉得淡淡的麦芽味甜盈满了整个口腔,倒也解了一些疲乏!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舔舔嘴巴,扬起手中碎银锭豪气道:

    “老翁!给我要敲一个大块的!不要敲碎哦!”

    “得嘞!”

    卖糖老伯笑呵呵地应着,然后他从笸箩下翻出一把小铁锤,手起锤子落间,又厚又硬的麦芽糖便敲落下一大块完整的糖快。

    姜令妩注意到,这敲打麦芽糖的小铁锤通体发寒,头似铁锤,尾带倒锯齿刃,因此老伯不怎么费力气,便能轻松敲下厚重的糖块。

    等一下,这铁锤尾带倒锯齿刃?

    姜令妩唇畔稍凝,她似想到什么,上前柔声问道:

    “老伯,你这铁锤十分别致,请问是哪里买的?”

    卖糖老伯见来人是来买糖的小姑娘,他举起小锤子,满面笑容道:

    “害!我这锤子是最趁手的活计,哪里能是买来的?这可是我托铁匠打的!”

    姜令妩眉心一动,温软着嗓子问道:

    “铁匠打的?我倒是听说有个叫秦放的打铁师傅,手艺十分出众呢!”

    卖糖老伯见眼前仙女一般的姑娘,竟也认得秦放师傅的手艺,他不免来了兴致,又惊又喜:

    “哟呵!小姑娘你还认识铁师傅?!”

    姜令妩眼眸一亮,莫非老伯口中的铁先生便是她们要找的秦放?

    “实不相瞒,我家是做镖局生意,想请铁师傅打造几件趁手的兵器。”

    老伯一边敲着叮叮糖,一边与她闲话家常道:

    “小姑娘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这铁师傅老早就不干这行啦!他如今可享福咯~”

    姜令妩有些微微诧异,“铁师傅不干这行了?”

    “可不是!这打铁是个力气活!铁师傅命中有贵人,老早当铺子管事了!哪里还需要卖力气讨生活!可比我享福多咯!”

    “那,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铁师傅呢?”

    卖糖老伯拍了拍衣衫下摆,和蔼可亲地说着:

    “算喽!看你斯斯文文不像坏人!我就告诉你,铁师傅他偶尔会去城北王记打铁铺帮帮忙!你去哪里问问,兴许能打听出什么来!”

    姜令妩不禁莞尔一笑:“那就多谢老伯了。”

    ————

    等一行人赶往城北王记打铁铺时,已是太阳西垂时分。

    暗无天日的铁铺中,炙热的炉火烧得正旺,红与蓝的火焰光,伴随着铁器捶打的“铿铿铿”声,响个不停。

    姜令妩刚踏入铁铺,只觉得淬火热气蒸腾,浑身上下很快沁出了薄汗。

    几个古铜色皮肤的彪形大汉正光着上身,肌肉喷张的臂膀,抡起重达数十斤的铁锤,一下又一下锻造铁条。

    铁匠师傅们挥汗如雨,铁锤每一次重重砸向铁条,火星子便在火光与汗水中四溅开来。

    李知书被火星子溅得不敢睁开眼,她心中一颤,手指攥紧沈厉的衣角。

    沈厉原本端正的眉眼忍不住软了下来,他温和宽慰道:“别怕。”

    为首的一个铁匠围着皮质围兜,用三指粗的铁钳将烧得通红的刀身放入水槽,一瞬间,烫得水槽“嗤嗤”冒着白烟。

    见店内来了生人,他用汗巾擦了擦黑黢黢的脸,声音洪亮道:

    “今日本店要打烊了!麻烦贵客明日请早!”

    裴行舟笑如清风朗月,他一手掏出碎银锭,一手拿出秦放的画像,客气问道:

    “兄台,请问你认识此人吗?”

    见有银子,铁匠喜笑颜开,他连连往围兜上擦了擦满是铁粉的手指。

    正当他要接过画像时,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火急火燎地跑出来打断道:

    “干什么?干什么呢?铁柱你活还没弄完,就尽想着偷懒!小心我扣你工钱!”

    铁柱闻言面露讪讪笑容,连忙讨饶:

    “刘管事,您别动怒,我这不是好心帮个忙!您别介意,我继续干活!”

    说完铁柱又回到炉火旁,抡起铁锤,继续热火朝天地锤打起来。

    刘管事年近四旬,一身靛蓝色长褂,精瘦如猴,与这满屋的赤膊肌肉大汉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裴行舟嘴角含着轻笑,依旧客气问道,“刘管事,还请您帮忙认个人?”

    刘管事并不答话,他审视的目光在众人之间巡回,面露不虞道:

    “我们这里是打铁铺,又不是包打听,客官可别找错了地方!”

    裴行舟只是温温一笑,目若朗星。

    “请问铁师傅今日在铺子里吗?”

    听到铁先生三个字的刘管事,神色骤变,他眼睛瞪圆,立马板起个脸:

    “什么铁师傅铜师傅!我们这里没有这号人!”

    说罢,他不耐烦摆摆袖子,“不认识不认识,你们快走快走!别影响我们干活!”

    裴行舟见他眼神游离不定,于是故意拦住他的去路,拿出秦放的画像试探道:

    “刘管事,你当真不认得此人?”

    刘管事看到画像后,他眼眸一眯,下意识便是要抢走画像,可惜被裴行舟轻巧避过。

    裴行舟面不改色,轻飘飘地问道:“刘管事,你为何要抢我画像呢?”

    刘管事眼神透着狠厉,恶狠狠道:“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屁事!”

    裴行舟倒也不惊讶,他转头沈厉弯唇一笑,“你带她们找个角落呆着。”

    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谁让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裴行舟依旧噙着温和懒散的笑意,但刘管事只觉得他眼中透着冷彻的杀意!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随后一对狡猾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对一个年轻的小铁匠使了使眼色。

    那小铁匠得了眼色,刘管事是让他烧了那副画像,他握紧手中火钳,在炉火中缓缓翻动着火星子。

    熊熊炉火内,一块带着火舌的焦炭倏地飞了出去!

    小铁匠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他本想挑出半截火星子吓唬吓唬对方,可没想到一个用力过猛,竟甩飞了焦炭!

    沈厉眼疾手快,他下意识地揽住李知书的腰肢,堪堪躲避到一边。

    可跃炉而出的焦炭,带着翻滚的红色火焰,眼看就要砸到姜令妩脸上!

    姜令妩被困于墙角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舌坠落,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她被卷入了一个温热冷松墨香的怀抱里,一阵令人蜷缩的暖意将她淹没。

    炙热的火球倾泻而下,零星的火星子蜿蜒溅落,悉数洒在男人瘦削的肩背上。

    裴行舟一声闷哼,身子有些片刻颤抖,随后恢复如常。

    他眸光深邃,额上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沙哑地问道:“你没事吧?”

    姜令妩与裴行舟四目相对,她清晰的看到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倒影。

    姜令妩浑身颤抖,仿佛是置身于一场巨大的喧嚣,却在一瞬间万籁俱寂,天地间唯有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裴行舟竟如此毫无保留,以绵长与赤忱待她。

    自己的内心好似被一层温柔所包裹,涌起她从未有过的悸动与颤抖。

    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渴望与悸动。

    裴行舟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痛楚,剑眉微皱,声音沙哑:

    “帮我撕开”

    姜令妩颤抖掀开他焦黑的外衫,听到了衣帛与皮肉粘粘后撕开的声音,有泪自眼角沁出。

    裴行舟没忍住轻颤了一下。

    姜令妩伸出手环住他,她垂下眼眸,只见他后腰处一片红肿,还渗着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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