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壁第章 第章 第章 壁咚
姜令妩画完后,轻轻吹了吹宣纸,她悬狼毫笔于砚上,尔后拿出镇纸压盖四角。
裴行舟下巴一抬,姜文轩得了眼势,原本工于心计的脸立刻谄媚起来。
“令妩你这也画得太好了!瞧瞧这头发丝画得多么飘逸流畅,简直跟真的似的!再看这五官面容简直是栩栩如生!令妩你画功深厚堪比吴道子!为父真是以你为荣!!!”
姜令妩:?
无脑吹捧,大可不必。
眼瞧姜文轩唾沫都飞溅至画稿上,姜令妩无语至极,她翻了个白眼,冷淡打断他的表演:
“父亲大人,您还是省省唾沫星子吧!我只问你这画是否像秦放?”
姜文轩老脸一滞,没想到马屁拍在马腿上,他讪讪一笑:
“这画像是像!只不过,啧……好似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
姜文轩将手指在画像上,“喏,这人左眉尾处,应该还有个小小的断缺;还有下巴哪儿,我记得有几处细微烫伤。”
裴行舟冷眸瞥了他一眼,“为何不早点说!”
姜文轩被冷光一扫,畏畏缩缩耷拉着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下官……下官也是看到画像后才想起来的!”
姜令妩只得重新研磨,好在古代人物水墨画不似现代素描那样繁琐,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就重新调整了画稿。
“这样,像吗?”
姜文轩连连点头,“对对对,这画中人就是秦放!”
裴行舟从姜令妩手中接过画像,仔细了端详一番。
秦放长得貌不惊人,看上去像个庄稼汉子,忠厚老实。
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实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能得兵部侍郎林劲松另眼相看,请他入席为座上宾?
莫非这表面老实的,却不是个老实人!
就在裴行舟沉思之际,姜文轩暗暗察言观色,他心知自己提供的线索起了作用,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王爷,下官……这算是将功补过吗?”
裴行舟睥睨了他一眼,薄唇轻勾,“姜大人,你真该庆幸自己有个好女儿!”
正当姜文轩松下一口气,以为对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时,裴行舟倏地提高声音,口吻变得严厉起来!
“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姜文轩闻言,只觉得心中大骇,急忙伏地磕头告饶:
“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裴行舟微微一顿,漆黑不见底的墨眸透着狠厉,他沉声喝道:
“你献媚行贿致无辜女子惨死!本应将你从重处罚!然则,本王念你上交名单之功,便只罚俸一年,同时家中所得不义之财,悉数归还受害者家属!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
“还有……”
裴行舟冷嗓再度响起,姜文轩只觉着一颗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
“本王的身份暂且保密。”
“是是……下官一定对王爷的身份守口如瓶!”
姜文轩擦了擦脑门的冷汗,总算松了一口气,灰头土脸地告退。
花厅内只剩下裴行舟与姜令妩,两人视线不偏不倚,正撞个满怀。
裴行舟侧过头,敛起眉间肃杀,嗓音温淡:
“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便是。”
姜令妩看向气场全开的裴行舟,回想起他来金陵城目的,以及两人初识情景,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王爷,你早知姜文轩是我父亲,所以故意接近我?”
“是”。
“你接近我,是为了打探姜家与上任兵部侍郎林劲松的关系?”
“是。”
“你怀疑赈灾银被劫与林劲松有关?”
“是。”
裴行舟一面淡淡回应,一面勾着唇朝着她缓步走来。
听到对方承认,姜令妩垂眸,心中涌起莫名失落。果然,他与自己在千金阁初遇并非偶然,这一切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包括她自己。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忽觉头顶一道阴影笼了下来,裴行舟逆着光,站定到她跟前。
他身量高大而挺拔,姜令妩只堪堪到他肩膀处,一抬头便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
裴行舟薄唇锋利而俊美,噙着温温的笑意。
“你生气了,以为我在利用你?”
两人的距离只有几寸,姜令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松墨冷香,面上微微一热。
她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裴行舟灼热的视线,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晦暗不定。
没来由的,姜令妩有些心慌,她连连后退。
可裴行舟却不放过她,步步上前紧逼。
姜令妩无路可退,纤薄的身子已然抵在微凉的墙上,心慌意乱之下,她竟难得有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王爷你,干嘛靠得这么近!”
裴行舟眼眸漆黑而浓烈,倏地,他单手撑墙,把姜令妩困在自己一臂天地中。
姜令妩被松墨冷香裹得严严实实。
这个壁咚的姿势是说不出的暧昧,裴行舟只需微微低下头,便能抵住对方小巧挺秀的鼻子。
他垂下头轻哂一笑:“这样的距离,才叫靠得近。”
姜令妩有些许窘迫,她竟是被清河王壁壁咚了?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壁咚。
姜令妩见过许多样子的裴行舟,或纨绔或狠辣,或悲伤或无情;可偏偏这般眼尾泛红,侵略性十足的模样,她是第一次见。
从裴行舟的角度看,姜令妩鸦睫轻颤,像是江南烟雨的清波,一下一下,荡得人心痒痒。
美人在侧,不免有些色令智昏。
他心思恶劣一动,俯下身对着女子圆润耳垂,轻轻吹了一口气。
酥痒的触感,带着令人不安的悸动,让姜令妩像小猫儿一般往后缩了缩,她又羞又恼喝道:
“王爷,请你自重!”
只是她的声音不复往常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糯,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从裴行舟心尖上扫过。
裴行舟目光垂落在她锁骨旁的红痣,他喉头微动,眼尾隐隐泛着红。
必须承认,起初他是见色起意,被美人皮囊所吸引。
颗后来,他们时常不谋而合心有灵犀,又是情逢对手般心之所向,所以,他想伸手摘月。
男人的嗓音有些难耐的暗哑:
“姜姑娘为何就不愿相信,我是为奔月而来?”
姜令妩有些怔愣,双瞳如秋水微微浸润,带着一丝困惑与难以置信。
奔,奔月而来?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裴行舟竟然对她,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
裴行舟眼眸亮得惊人,他抬手抚上她的眼尾,似想要看清自己在里面的倒影,然后缓缓低下头,慢慢靠近……
鼻息均匀喷洒在女子细滑凝脂上,激起了阵阵战栗。
裴行舟唇形俊美,停留在她耳廓旁,似呢喃更似蛊惑:
“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
不得不说,裴行舟是蛊惑人心的高手,姜令妩这样的青涩,哪里经得起如此撩拨?
心意,他对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心意?姜令妩有着片刻迷蒙。
见姜令妩并不答话,裴行舟继续循循善诱,如同经验老道的猎人,一点点瓦解瓦解猎物的心房。
“姜姑娘,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你便知我,我也懂你,这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是一路人,合该天生在一起。”
说完,裴行舟似缓缓俯下身…
窗外麻雀的叽喳声让她瞬间清醒,她一把推开裴行舟,从他臂膀中得以解脱。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裴行舟被她这模样给逗笑了,笑得胸腔闷闷地响。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嗯?阿妩。“
阿妩,裴行舟唤她阿妩。
姜令妩有些轻轻酥麻,曾经有许多人唤过她阿妩,可从来没有一个人似裴行舟这样……
带着些许色气,唇齿间轻柔缓缓碾过的阿妩二字。
好似阿妩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一句缱绻缠绵的情话。
两人呼吸已经乱了,在空气中交缠在一起。
乱了,乱了!什么都乱了!
————
天还未黑透,姜府沁园小院烛光闪闪,姜令妩托着腮,盯着忽明忽灭的火苗,怔怔出神。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她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好似踩在云朵中,全身都是轻飘飘。
姜令妩脸上有可疑红迹,耳边仍然是裴行舟的喃喃细语。
“你何就不愿相信,我是为奔月而来。”
“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嗯?阿妩。“
姜令妩的隐秘心事都被这句“奔月而来”催生发芽,心尖有什么东西似破土而出。
或许她老早之前就对裴行舟动了心,只是她自己还不敢坦诚自己的心意而已。
可是裴行舟是那样天潢贵胄的身份,而自己又是异世穿越而来,他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吗?
万一裴行舟只是说笑而已,而自己却为此患得患失庸人自扰,岂不是得不偿失?
一时间,姜令妩陷入了自我困惑中……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小姐!!!”
小喜大咧咧的叫嚷声,打断了她的旖旎思绪。
姜令妩缓过神来,她略显尴尬微微一笑,“怎么了”
“吴管家在院外等候多时了,您见不见?”
“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屋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名身着水粉色暗花绸的丫鬟,捧着各式各样的锦盒鱼贯而入。
都说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几日前她们这破落院子还是门可罗雀,如今也炙手可热了起来。
为首的吴管家一脸殷勤,他躬身谄媚道:
“大小姐,这都是姜大人特意从库房取的珍宝,他听说您喜欢丹青画,令小的马上将沈周的《烟江叠嶂图》送了过来!”
吴管家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丫鬟打开紫檀锦盒,一幅长三尺的《烟江叠嶂图》便展开来。
姜令妩倒也不推辞,笑着接过,“替我多谢父亲大人。”
吴管家纵横的脸上挤满了笑意,他规规矩矩地躬身,奉上一对对牌钥匙。
“老爷还说了,以后这内宅之事,一并交由大小姐处理。”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一行人离开后,小喜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她从一片珠光宝气中,执起一只牡丹步摇簪,忍不住惊叹道:
“这步摇好漂亮啊!小姐戴上去一定是金陵城最美的女子!”
这步摇为海棠花型,下系流苏四半,贯有细腻莹白的珍珠串,女子一颦一笑间,便摇弋生姿出尘之极。
小喜忍不住喜笑颜开:
“这么多珠宝首饰,香料水粉!咱们以后就不用再吃糠咽菜啦!”
姜令妩素手执起海棠步摇簪,斜插至小喜的发髻中,“小喜,这只步摇簪就送给你啦!”
“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了!”
“傻丫头,你陪了我吃了这么久的苦,如今也该尝点甜了。”
“小姐对小喜最好啦!小喜多谢小姐!”
小喜喜滋滋地捧着步摇钗告退,姜令妩对着满妆匣的珠光宝气,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浪荡子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天潢贵胄的清河王,怎么会看上自己一介民女呢?想来不过是一时多情,一时兴致所致。
罢了,自己不过是他看对眼的小猫小狗,又何必介怀当真,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