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阿令,别怕
没错,凶手乙或许就是阿春的亲弟弟,花圃帮工阿夏!
只有他,是最符合凶手乙的犯罪画像特征!
裴行舟发丝微扬,他扬起藏在浓密睫毛下的黑眸,凝视着远方灯火。
“一个小小的花圃小厮,杀人既不图财又不图色,他到底是图什么呢?”
姜令妩嗓音清冷,似泠泠流水回应道:
“或许是为了报仇”
裴行舟略一沉思,便想明白了。
“王五与赤芍皆同羽情有过牵扯,难道说阿夏是为了替羽情报仇?”
裴行舟玉冠束发,立于花香醉人的晚风中。
石青色银纹锦袍被风吹起,衣角拂过随风摇曳的曼陀罗,竟隐隐有些花中谪仙的出尘味道。
不得不承认,裴行舟长相俊美,似擅长蛊惑人心的妖精。
姜令妩脸上微微一热,随即转开目光,清了清嗓子:
“嗯没错阿夏误以为羽情是王五所杀,于是赶在官府前头杀了王五。”
裴行舟懒懒歪过头,极黑的瞳仁泛着熠熠流光。
“既然王五已死,羽情大仇得报,为何他还要杀死赤芍呢?”
姜令妩凝眸细思,想起白日里赤芍与阿春大打出手的场景,于是浅笑答道:
“因为赤芍曾出言不逊诋毁羽情,而阿夏姐弟深受羽情恩惠,所以他才要杀死赤芍!”
裴行舟抚颔颔首。
“唔,这倒也说得通……这小子小小年纪,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姜令妩凝神片刻,面沉如水道:
“机关算尽又如何?阿夏怎么也没想到,他亲手精心设的局,竟把自己的亲姐姐阿春给害了!
只是,这凶手甲又会是谁?”
就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叫嚷声打断了两人。
“谁啊?是谁在那边鬼鬼祟祟?快出来!”
裴行舟循声望去,原来是千金阁守夜人。
守夜人是个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他提起灯笼朝着花圃疾步走来,一路高声喊着:
“来人呐,快来人呐!”
姜令妩心中一紧,生怕这叫嚷声引起旁人注意。
裴行舟反应极快,他长腿一迈,快步走到中年汉子跟前,悠然一笑:
“这位大哥莫要惊动旁人~莫要惊动旁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银锭,塞到对方手中。
中年壮汉接过银锭,一双虎目仍不忘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只见一人俊朗贵气,另外一人虽看不清长相,但却是个纤弱的小公子,于是他狐疑质问道:
“你们两个!大晚上来这旮旯犄角做什么?”
裴行舟轻浮地吹了声口哨,勾起轻佻浪荡的笑容,反问道:
“如此花好月圆、如此良辰美景,这位大哥,你说我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
说完,他亲昵地牵起姜令妩的手,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她青葱的指尖。
裴行舟手掌十分宽大,修长的指腹带着薄茧,暧昧地摩挲姜令妩细嫩的指尖。
姜令妩浑身一颤,忍不住心生恼意,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偏生裴行舟一双灼灼勾魂眼,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姜令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也明白裴行舟的用意。
于是她掩下薄怒,白净的脸蛋,三分含怯七分羞赧,矫揉造作地躲在裴行舟身后。
中年汉子见此情景,肥厚的嘴角泛起猥琐的笑容。
他早就听闻金陵城富家公子好男风,没想到今日得饱眼福,被他逮着了两只兔子!
他心中好奇得紧,这小倌倌是不是真如传言所说“腰似蒲柳,面比花俏”?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咂咂嘴,伸长了粗脖子,不怀好意地笑道:
“小公子,你转过身来让俺瞧瞧罢。”
姜令妩难堪又尴尬地别过脸去,只觉得耳边这声音猥琐至极!
没想到自己男装打扮,竟然引起如此大误会!
中年汉子面露坏笑地打量着姜令妩,目光邪肆而大胆,黏在她纤细的腰肢,眼中有藏不住淫邪之意。
裴行舟眸光幽暗,他大步流星往前一步,侧身挡住姜令妩,周身散发着阵阵冷意。
“还请大哥见谅,我家阿令生性腼腆,不喜见生人。”
裴行舟冷冷一瞥,壮汉只觉得背脊阵阵发凉,他悻悻收回了视线。
可惜了,他还想多看几眼清秀小倌倌哩!
裴行舟嗓音冷冽森然,但说出的话却让姜令妩无语凝噎,只想仰头问苍天!
阿令?阿令又是什么鬼名字?!
在中年壮汉看不到的角度,姜令妩杏面粉腮,暗咬银牙,葱白的指甲用力地掐着裴行舟劲瘦的腰。
而裴行舟好似并不觉得疼痛,他回首宠溺一笑,眼眸中满是溢出的柔情蜜意,他缓缓说道:
“阿令,别怕,有我在。”
姜令妩头皮发麻
这可真是离离原上谱,一谱接一谱……
她觉得裴行舟不应该称呼她为阿令,而应该称呼她为阿杜
因为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中年壮汉本就被勾起了邪火,现在又瞧着着两人眉来眼去、腻腻歪歪,他沉着脸不耐烦道:
“奶奶滴熊!干啥子挑这个旮旯角打情骂俏,吓俺一大跳!”
裴行舟面上端得一派悠然,薄唇轻勾解释着:
“在下听闻千金阁花圃甚美,今夜慕名而来,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中年汉子最见不得旁人掉书袋,眼前这对野鸳鸯勾得他心痒痒,他现在只想快点上炕跟婆娘滚上一滚才好!
于是他提起灯笼转身欲走,嘴上还不忘污言秽语:
“奶奶滴熊,床头不比这里快活!”
听到这话,姜令妩面上故作镇定,耳根子却红透了。
而裴行舟充耳不闻,从容不迫地从怀中拿出一枚金锭。
“这位大哥请留步,在下还有事相求。”
那中年大汉狐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金光灿灿的金锭,咂了咂舌。
他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竟遇上了傻瓜财神爷!这人前脚给了他一枚银锭,眼下又是一枚金锭!
中年大汉忙不迭换上一副恭敬笑脸,文绉绉地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礼:
“这公子您有话便问,俺一定知无不言!”
裴行舟舒展一笑,然后温润出声:
“请问大哥,不知这园子的花匠是什么人,竟然把这花圃打理得如此好?我想请花匠先生指点一二。”
那中年壮汉赶紧捂住金锭,露出一口黄黑烂牙,喜不自胜地说道:
“害!这花圃一直是两姐弟打理滴!只不过你是见不着人喽~这姐姐杀了人被官府捉拿!
可这弟弟是个没心肝的小傻子!人早就就跑喽!”
闻言,姜令妩与裴行舟互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读出了震惊!
阿夏竟然跑了?!难怪这一晚上都见着他人影。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这汉子要称阿夏为小傻子呢?
裴行舟嗤笑一声,故作半信半疑道:
“大哥,你莫要诓我~这花匠弟弟怎么会是个小傻子呢?”
中年汉子皱起粗浓眉,俯首压低声音:
“公子你别不相信俺!那个小花匠怪滴狠!从来不跟俺们说话!
他总是一个人嘴巴念念叨叨,行为古古怪怪,可就不就是一个小傻子!”
裴行舟眼底露出失望的黯色:
“哎,这么说是可惜了,好端端的花匠竟然是个傻子。”
这时,中年壮汉大手一挥道:
“公子,俺见你是爱花之人,你若是想找能干的花匠,俺告诉你个人,他也是养花好手哩!”
裴行舟扬起白皙俊美的脸,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这人是谁?”
""""就是李家小哥!给咱们千金阁送木柴滴!‘’
“哦,李家小哥?”
中年大汉点头如捣蒜,倒豆子似的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那小傻子平日只跟李家小哥说说话!
每次李家小哥运完木柴,都与他一同在花圃干活哩!”
裴行舟听到送木柴三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想起了梅香柴房家的血迹。
或许羽情被杀一案,与这李家小哥有关,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这位李家小哥,上一次来千金阁是什么时候?”
“往常他都是一周一次,可是前些日他送得勤快了些,明明三天前就送过柴,可是第二天他又送了一车柴来!
俺当时还问了他,他说是家中急用钱,这才这才多多砍了一些!”
裴行舟与姜令妩互视一眼,心下了然。
这位李家小哥,或许是花魁割脸案的关键人物。
裴行舟笑容如常,随意地问道:
“那这位李家小哥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这俺就不知道了!俺只知道他参过军,是个豪爽滴汉子!其他俺就不清楚了!”
姜令妩忍不住探出头来,她压低嗓子问道: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
中年壮汉见着小倌倌不仅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他还主动与自己搭话,不由得嘿嘿嘿一笑:
“小公子,果然好俊俏哦!”
话音刚落,中年大汉头顶扫来一道锐利而冷冽目光,他连忙轻咳两声,岔开话题:
“咳咳……俺告诉你们,这这李家小哥长滴俊!还贼有男人味!
他平时里就爱裹着幞头,个头高高大大,浑身都是有劲的肌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威风滴很!”
姜令妩随手捡起一块木枝,一边在泥巴上画了起来,一边问道:
“这李家小哥长相有何特征呢?”
“要说他长相最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他长了个鹰钩鼻!跟我们普通人都不太一样!”
姜令妩思索片刻,很快将那小哥的面容一一画了下来。
“哟!你这小公子还神了,这画的就是那李家小哥!”
姜令妩画完模拟画像,只觉得此人看起来颇为眼熟,好似自己在哪儿见过一样!
她与裴行舟对视一眼,她想起来了!
这李家小哥,不就是西大街夜市上,捉拿小贼的壮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