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林明夏觉得自己最近碰上了水逆。
要不然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解释为何那么倒霉。
她不过是换好衣服准备从浴室出来时，却是不小心脚滑，重重摔上一跤。
落地的一瞬间，林明夏下意识想抓住支撑物，却意外导致右手狠狠撞上马桶。
“呃！”
一刹那，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疼得她昏过去几秒。
想死！
等她稍微清醒一点，地上的水迹将衣服浸湿，背部远远抵不过右手传来的阵阵剧痛——右手早已动弹不得，咬紧牙关尝试挪动身子却再次迎来疼痛袭击。
洗手台的物品在刚刚的混乱中被她碰倒，此刻散落满地，其中包括她的手机。
“手机……”
意识渐渐模糊，她咬牙伸出左手企图够上手机，无意间扯到伤口，“唔！”
疼得直冒冷汗。
手机屏幕被摁亮，她随意按下其中一个联系人，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救……命……贝……尔……费德……公……寓……516……”
话未说完，无尽的黑暗将她重重包围，再也撑不住地昏过去。
林明夏觉得自己的人生估计要完蛋了。
可当她从医院醒来时，发现这世上远远有比人生完蛋更悲惨的事情。
比如，互看不顺眼的继兄就坐在她床边，边啃着苹果边不忘往她心口痛处戳。
“怎么会摔成这幅样子？”
彼时她右手被打上厚厚的石膏固定着，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还隐隐作痛。
“……”林明夏干脆自暴自弃，“报应吧。平时坏事干多了。”
布莱恩点点头认同，“看得出看得出。”
“……喂，别吃了。别人送给我的水果，都快被你吃完了。”
眼睁睁看着他将马伦送来的果篮给一扫而空，始作俑者耸耸肩表示，“我给你买更贵的。”
“不需要。”林明夏说，“你只需要起身，然后离开我的病房。”
这个人虽说是来照顾她，却是给她表演了如何用一上午的时间干掉一整个果篮。
一点实际用处也没有。
“噢！还有一张卡！”谁知布莱恩全程无视她，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拿过果篮里的小卡片就念道，“亲爱的夏，对于你的不幸深感心痛，希望你能早日康复，马伦。”
说完，他揶揄地冲她眨眨眼，“马伦或是安瑞，该是时候做决定了吧？”
林明夏这下更加头疼了，“滚！”
安瑞从她住院开始变得非常不对劲。
不仅仅是天天往医院赶，偶尔还会带来炖汤给她补补身子，细心的照料反而造成林明夏心里巨大的负担。
安瑞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安。
原以为坚固的城池堡垒，在得知秘密后逐渐开始出现裂痕。
那是她刚醒过来那一会儿。
布莱恩一直陪伴在她身旁，怕她住院无聊，还会跟她说起西方各种神话故事。
从开天辟地，到混乱情史，无奇不有。
只是那天林明夏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终于忍不住吐槽道：“能不能换个故事？这些一听，马上就能猜出下一秒的剧情。”
布莱恩歪头想了想，“那我告诉你个秘密？”
提及秘密，林明夏倒是来了兴趣，“什么？”
“安瑞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在乎你。”
“……”回过神的林明夏一把扯过被子盖过自己脑袋，“睡了！”
“你不知道你出事那天，他到底有多慌。他一接到你的电话便马不停蹄地回公寓找你，当时看见你卧倒在浴室里，整个人都是恐惧且发颤。我从没见过安瑞情绪崩溃成这样，至少我以为他不会这样。”
“而且在你昏迷的这段期间，一直都是他守着你。只是这几天他走不开，才拜托我来陪你。结果你还嫌我神话故事老套，我都没嫌弃你占据本大爷时间……”
布莱恩还说了什么，林明夏已然听不清楚。
脑海里浮生出两个小黑人在互殴，吵得不可开交——其中一个让她闭上耳朵别听，别再重蹈覆辙；另一个却让她再相信一次，就一次。
吵得耳朵嗡嗡作响——只依稀听见有什么东西‘咔’一声地破裂了。
从那一刻起她意识到城池堡垒失守，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眼下这个时间点，是安瑞过来医院的时间点。
只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
跟着安瑞一并过来的还有利娜。
利娜就像一只花蝴蝶，展翅朝她飞来，林明夏险险躲开，才没被她扑中。
“夏！我就说这几天为什么没见到你，要不是我刚好碰上安瑞，我都不知道你住院了！”目及林明夏的伤势，她又感叹道，“你的右手断了，肯定很痛吧。”
林明夏：“？”
她怎么不知道她自己的右手断了？
布莱恩睨了利娜一眼，“能把骨断和骨折混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天才。”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听不出隐喻的利娜自动无视布莱恩，自顾自地与林明夏闲聊，“要不你出院的时候，我和安瑞一起来接你？你一定拎不了那么多东西吧？”
她回过头去向安瑞寻求肯定，“你说对不对？”
俨然一副安瑞女朋友的作派。
林明夏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抢先一步，“不必麻烦了。到时候我一个人来接她也行。”
“多个人帮忙有什么不好？”她娇嗔道，“你怎么老拒绝我的好意？”
“因为到时候我会和他一起来，我们两个人来接夏出院就好。”布莱恩勾过安瑞的肩膀，替他解围，“你看，那么多人要接你回家，妹妹你可真荣幸。”
林明夏：“……”
期间同事们陆续过来探病，利娜也不便久留，由布莱恩送她回去。
她抗议道：“我要和安瑞一起回去！”
“反正我也得回家一趟，我送她回去吧。”布莱恩无视她的抗议，将人推出门口，“安瑞你留下陪陪我妹解闷。”
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回头交代，“对了，她不喜欢神话故事，你就别讲了。”
过来探病的同事们：“……”
安瑞识趣地给她与同事们留出空间，替她将同事们送来的花束插进花瓶里。
那一大束玫瑰花鲜红靓丽，正好给病房里添一点色彩。
等他弄好一切再次回到病房时，病房内却不见同事们的身影，而林明夏早已累得睡过去。
睡觉的姿势还真是……
安瑞放好花瓶，走过去将被子掖好免得她着凉。
这一觉睡至深夜，林明夏醒来时身边已无其他人，病房内静谧无声，唯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门隙洒落进来。
大概是习惯了这几日布莱恩的陪伴，如今房里就剩她一人，顿感空虚。
她下意识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无意间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安瑞就在这时候推门而入，手上还拎着保温瓶，见她眉头皱成一团，不禁快步走去。
“怎么了？”
“手……”疼痛瞬间袭上神经，林明夏好不容易咬牙撑过去，总算能看清来人，“安瑞？我以为你回去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将她跌落在地的被子重新盖好，顺势把自己带来的鱼汤倒入碗中。
“刚刚去热汤，所以离开了一小会儿。”他递过去给林明夏，“熬了一下午的鱼汤，对伤口愈合有帮助。本来打算给你当晚餐，结果却变成了宵夜。”
鱼汤香气四溢，林明夏接过后才发现右手因伤而拿不了汤匙，“……”
安瑞也发现了她的窘迫。
“……”
谁也没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子。
默了几秒，安瑞作势取过她手里的碗，“算了，我喂你吧。”
却被林明夏紧紧握着，她盯着那碗鱼汤，鬼使神差地问出口：“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抬起头看安瑞，他显然被问得措手不及。
半晌，他才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刚好我有点时间，所以……”
“不要再对我好了。”
安瑞缄默了一会儿，略有些不服，“为什么？”
“因为如果超出朋友的界限，会让我很负担。你的所作所为会让我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会让我误会你喜欢我，会让我误会我们不止是朋友。”
她不想再自作多情。
不要再来搅乱她的心绪了。
林明夏直视他，“所以不要再对我好。如果出于朋友的关心，一束花或是来探病就足够了。如果是朋友的话……”
她说：“如果是朋友的话，这样就足够了。”
——不要再越界了。
安瑞取过她手里的碗，搁置在一旁，“那就别做朋友了。”
未等林明夏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俯下||身去亲吻她。
她错愕不已，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不真实，可唇上清晰的触感、纤长的睫毛触目可及，时刻提醒她眼前这一幕的真实性。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内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塌陷，脑海霎时涌现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婚礼上无人知晓的承诺。
公车里枕着她肩膀熟睡的少年。
越过所有距离的最后一次见面。
这次少年跨过那些错失的光阴，再度回到她身边——
安瑞与她拉开点距离，而她清楚瞥见他耳根泛红，亦在他清澈且坚定的眼睛里看见自己倒影，看见他的真心。
“那些都不是误会。”
“夏夏，我一直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