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交
“呔!放下那个孩子!”
谢向阳平地一声吼,地上震了震。
两位道士吓了一跳,孩子抱得更紧了。
谢向阳:“……”
老太太瞧见谢向阳来了,动作利落地抢过孩子,连同荷包一起拿给他看:“小道长你替我瞧瞧这荷包有用不?”
一位陌生道人和自家村子,还露过真本事的小道长,老太太毫不犹豫选择了谢向阳。
两个道士表情裂开了,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道士方面也一样,年长稳重的道士比小道士要吃香许多,可现在咋反了呢?
而且这个小道士,年纪较轻的,穿着短袖短裤,哪里像个道士了,说是学生差不多。
谷江心里微酸,他今年二十五了,出去算个命都被人嫌嫩,出门修行都跟在师兄后头,和这小道士完全不能比。
他忍着酸气问:“不知这位道友是哪个道观的?”
谢向阳没搭理他,掂了掂荷包,凑到鼻前轻嗅说道:“里面含有檀香,薰衣草,酸枣仁等几种香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可以放到孩子枕边。”
老太太紧皱的眉头松开,满是褶子的脸笑了:“麻烦小道士了,老婆子晚上就放枕边去。”
谢向阳舒爽得眯眯眼,老婆婆还是信任他的。
老太太又扭身谢谢谷江他们,弄得谷江一口气憋在胸口。
这小道士还没回话呢。
不过不急,他和师兄是见这户人家有阴气盘桓才停留的,因此他板着脸,严肃道:“善人,香包只是外物,关键还在于盘桓在您家的邪祟。”
老太太登时不高兴了,斜眼看向儿子。
林志他爹粗着嗓子赶人:“我家好着呢,你们不要卖两个香包就胡咧咧。”
“善人,是真的!你们家有鬼啊!”
“不做法恐会有血光之灾。”
越说越离谱,谢向阳看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你们从哪里看出有鬼?”
“小道士放心,他一个子儿都甭想从我这骗走。”
老太太显然熟悉骗子的套路,对他们的说辞深恶痛绝。
拿着个香包就想来骗人,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小老太了。
“婆婆,香包钱还是要给的。”谢向阳提醒。
“哈哈,忘记了。”老太太招呼媳妇拿钱。
俩人一唱一和,就把人家打成骗子,直把谷雨气得够呛,面色不渝:“道友初出茅庐不要误人子弟,你看屋顶黑气冲天,邪祟影响小孩精神萎靡,”他又忽而撇嘴,“不过你能不能看到是两说。”
他练了八年才稍微开天眼,还很模糊,根本不信谢向阳能够看得出邪祟,他把他当成一时迷恋灵异神怪的小孩,面色缓和下来,苦口婆心劝道:“年轻人不要以为网上看了两本书就自以为入行,做法事,抓鬼除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禁忌颇多,多少人一辈子都不能摸入门槛,你还是回去学习读书为好。”
他旁边的道长赞同地点头。
“我们路过此地,不忍出人命才好意提醒,若是善人不信,也不强求。”
个人有个人的命,上赶着作死他们也不拦着。
谢向阳安心了,就他俩这水平,忽悠不了兴云村的老太太们。
“你们才是应该回去多修炼修炼,不要出来误人子弟,这户人家的确出事过,但是已经被我送走了,你所感受到的阴气都是残余,伤不了人。”
“事情都过去半月了,那孩子估计都已经投胎转世,你们去抓呗。”
“不可能,这阴气如此之重。”两位道长不可置信得睁大眼睛。
谢向阳撇撇嘴:“千年老鬼呆过的地方是会重点,但是过段日子就散了。”
“千年老鬼!”两人倒吸一口气。
“小子你不能胡说。”
“我骗你们干嘛,你们待到晚上就能看到了。”谢向阳上下扫了他们一圈,发现他们的袍子样式一致,胸口还绣了真元观的字样,看起来像个有组织的,
明亮的眸子闪闪发光,笑容满面道:“道长们有没有意向留下驱鬼啊,千年老鬼,多大的功德啊,祛除她后散落的功德能让你们直接成金人呢!”
“如果自己一个人不行的话,可以多叫些同僚过来啊,那女鬼难缠的很,多些大师比较有把握。”
谷雨和师兄将信将疑:“千年老鬼哪那么容易出现。”
“小子,你师父在哪里,我去找他说道说道。”
“找我师父?那代价可就大了,老头子去地府了,你们确定?”
谷雨一噎。
“而且你们也不用道友道友得叫着,我不是你们玄门中人,只是山上的一个小庙祝,天赋异禀能瞧见稀奇东西。”谢向阳不要脸得给自己贴金点天赋。
“莫非你是天生鬼眼?”
“鬼眼多难听,不过我也不是天生的某一天忽然就能看见了,很难吗?”
谷雨嫉妒得眼睛红通通,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是很难的事吗?是非常难好吧!
一个大师做法事或者捉鬼,却连鬼影都瞧不见,难度倍增。
而如果是天生鬼眼,那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小说中妥妥的金手指,不怪谷雨不眼红,他练了八年的开天眼也只能瞧见个鬼影。
还看错了!
对此谢向阳只能表示:我真的没撒谎。
“咦,这不是真元观的大师们吗?”吕英俊他们赶了上来,一位女生神情微讶。
“圆圆你认识?”谢向阳挑眉。
“我跟着爸爸见过两位大师。”周圆圆露出俏皮笑容,“大师们好啊,来这有什么事?”
谷雨想起自己的目的,再次按下酸气说道:“我们来是想要寻一位长辈的故人,兴云观观主。”
谢向阳愣了愣,合着是来找他的?
不对,他也没认识啥道士,八成是找老头子的,俩人和老头子真有缘。
谢向阳幽幽道:“那还真不凑巧,老头子月前去世,你们……”
谷雨想起他先前的话,满脸黑线。
“不过来都来了,你们要不去他坟前拜拜?”谢向阳眨眨眼。
“……”
最后一大群人跟着谢向阳上山。
吕英俊他们也体会到了谢向阳当初的折磨,气喘吁吁问:“阳哥,还没到吗?”
谢向阳走惯了,嘲笑道:“现在就不行了?”
奈何同学们都知道他的激将法,白了他一眼道:“别激,真的累了。”
“那咱们休息一下。”谢向阳扭头望向两位道长,他们倒还有体力,内心暗自点头,说道:“望这条路直走会看到山门,上了台阶就是兴云观,观里还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小道士,是我师弟,你们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两位道长微微颔首,迈着轻盈的步伐继续上山,瞧得吕英俊一脸羡慕。
“真世外高人啊。”
“那是,我爸说真元观的大师都是有真本事的,和外面的骗子不一样,你们要真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可以联系他们。”周圆圆边喘气边道。
谢向阳:“哎哎哎,我现在也是干这个的,找我啊,咱还是同学呢。”
怎么一个个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周圆圆和吕英俊互相看了一眼,噗嗤笑成一团。
“胖子,阳哥儿飘了。”
“就是因为咱们是同学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一个月前你还在背数理化呢。”
谢向阳黑线,这群家伙,不知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吗?
“不过谢向阳,你真会那方面的东西?”落在最后的女生扶着腰问。
谢向阳眼睛一亮,有情况。
他清咳两声,板着脸严肃道:“咳咳,我绝不撒谎。”
“你只是忽悠人。”吕英俊戳穿他的真面目。
“珊珊,你别信他。”
谢向阳狠狠瞪他们,当着他的面儿拆台,欠揍!
“没事,其实我只是想替佳佳问问。”珊珊好脾气道。
“佳佳?”谢向阳脑子里挖掘这位同学的信息。
正如每个班都有一个胖子一样,每个班都会有一位学霸,而佳佳就是他们班的学霸,成绩能上最高学府的那种,她性格内向,但是热于助人,谢向阳也问过她几道题目,印象中是位不惹事,老实文静的女生。
“她怎么了?”
“考差了?”
“人家第一!”
“成绩出来了?”
最后问的是谢向阳,召来几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阳哥,你真是村网通啊。”吕英俊感慨。
谢向阳挠挠头发,山中不知岁月,他真不知道啊,他也没看消息。
“刚出没几天,阳哥你注意点消息吧,老师估计要打电话问你志愿的事。”
谢向阳点头:“我回去再查,你先说说学霸的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和那些东西有没有关。”
女生舔舔嘴唇,嗫喏道,“但是,佳佳真的不对劲。
我爸妈和佳佳爸妈是朋友,昨天我听到佳佳妈妈打来电话,说佳佳不想上大学了。”
谢向阳瞠圆了眼睛:“不上大学?她脑子被驴踢了?”
“你们也奇怪吧,她成绩都能上首都大学了,但是听我妈说,她在家就是闹着不要读书,要出去工作。”
吕英俊:“乖乖,她是脑子进水了吧,不要成绩给我啊!”
“唉,也不知怎么了,”女生叹了口气,面露担忧,“向阳你说,她会不会是撞邪了?”
谢向阳深吸一口气:“这我不能肯定。”
一个人的想法无时无刻都在承受着外界的诱惑和压力,改变真的不要太轻易。
一篇文章,一个骗子毁掉她的思想的概率,比撞邪大多了,谢向阳最先考虑的就是她的现实情况,比如她最近一段时间遭遇了什么。
女生嘴巴微张,欲言又止。
谢向阳看她表情犹豫,直接问道:“还有其他事情?”
“我想到一件事,也不知有没有关系。”
“没关系,想到什么就说出来。”谢向阳放轻了嗓音,扬起温和的笑容,宛若春风拂面,令人安详平静。
这是他最近惯用的手段,装温和点安抚鼓励对方的情绪。
百试百灵。
女生果然平静了许多,鼓起勇气道:“佳佳是个喜欢游泳的女生,但是她最近都不去游泳了。”
“这事我可能知道原因。”周圆圆插话,其他人将视线转向她。
“两周前我在市体育中心的游泳馆见过她,她差点就淹死了,还一个劲儿地说水里有人拉着她的脚,但是,当时我就在她身后,并没有看到人。”
谢向阳皱眉,莫非真有隐情?
说到水,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水鬼,凉风习习,众人顿时打了个寒颤。
“我觉得,我们光猜也没用,还是继续上山吧。”吕英俊弱弱提议。
谢向阳看了眼天色,快要吃晚饭的时候了,催促他们赶紧上山。
到了山顶,谢向阳又收到一番吐槽。
吕英俊摸着兴云观脱落的墙皮眼神鄙视:“这就是你说的历史悠久?”
谢向阳理直气壮道:“哪点不悠久了?现在观里穷没钱修缮,你摸的那块墙皮就是历史文物,小心着点。”
吕英俊服气了,他阳哥的这张嘴他是怼不过了。
“但是这里真的很舒服。”两位女生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发出感叹。
土地庙的氛围平静祥和,让她们刚爬上山浮躁的心都安静了下来,还似乎没有那么疲惫了。
谢向阳带她们参观兴云观,闻言笑道:“以后可以多来。”
观里没什么好参观的,除开正殿和偏殿,就是庭院,谢向阳招呼他们在庭院喝茶歇息,不一会儿,邵衡带着两位道长回来了。
谢向阳高兴介绍:“这是邵衡,我师弟!”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然而同学们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图,而是都凑到邵衡面前,问他手机号码和他的长发。
遭受冷落的谢向阳:“呵呵,看脸的时代。”
邵衡对他们不感兴趣,匆匆打过招呼后回到房间,他方才与真元观的道士聊了许多,颇有收获。
女孩们:“真酷!”
谢向阳撇撇嘴:“臭着脸当酷?”
“阳哥儿别理她们,都眼瞎了。”吕英俊语气酸涩。
“呵,你们就是嫉妒。”
吕英俊气愤地背过身。
这时,两位道长走到谢向阳面前道:“听闻守恒道长将兴云观传给了你,希望你以后——”
“嘭。”
观里的大门终于承受不住风吹雨打,光荣退休。
年长的道长无奈地看了眼荒凉破烂的兴云观,吞下嘴边的话,转而道:“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兴云观联系我们。”
“你们和老头子啥关系?”谢向阳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的师伯和守恒道长是故交。”
谢向阳微微颔首,看来老头子没白活,除了信众,还有朋友惦记着他。
“行,以后有缘再见,不知两位道长下一步要去哪儿?”谢向阳随口客气。
“受人所托,前去穗江市。”
“我家乡啊。”谢向阳眉眼染上真心的笑意,爽朗阳光。
谷雨瞧他灵秀的模样,想起邵衡的话,半是惋惜半是得意道,“此次前去是因为一位善人的女儿被邪祟纠缠,若是你有空,也可跟我们前去见见。”
跟随长辈出去历练是他们这行的习惯,然而眼前的青年失去了师父,无依无靠,半次历练也没有,就算是有天赋又如何,在这深山老林里,注定要被时代抛弃。
谷雨只是为他感叹了会儿就不再关注他,看不见谢向阳的神色。
傍晚,吃过晚饭,老同学被他揪着去修门当免费劳动力,谢向阳满脸笑容地钻进邵衡的屋子,大声宣布:“邵衡,我要回家!”
邵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