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落网
“白将军，为何前来搜捕老夫的宅子？”
尹太尉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瞥着白玉卓。
白玉卓斜了一眼围在北大营士兵圈外的太尉府兵，淡然回道：“一农妇早些时候在此鸣冤，在下路过，见其实在冤屈，便”
“那搜出来了没有啊？”
围观百姓全被府兵拦在了外边，如今手边可用的士兵却没有对方的多，白玉卓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只能回：“没有。”
“既然没有，就撤回去。”尹太尉一挥袖口，坐在了太师椅上，手握一杯下人端上来的茶，撇了撇浮沫：“不要打搅老夫属下的清净。”
“敢问，太尉在这偏远地方买宅子的缘由是？”
“老夫还没有问，你北大营分明是要去演练，却拐了个弯来此地的原因！”尹太尉一甩手将茶杯一丢，擦着白玉卓的胳膊飞了出去，摔了个稀碎。
白玉卓站在下方，重压之下，一时间无话可说。
“白将军，老夫还是要劝你一句，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你白家本就不得君心，唯一能作为靠山的太子也埋进了坟里，如今这偌大的京城里，你举目无亲，姑且凭着太子的面子，你能喊老夫一句舅舅”尹太尉的目光阴冷无比：“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
白玉卓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了句娘。
她正要搜肠刮肚地想想，该如何明目张胆地骂回去，但又要让对方听不出来。
却听见一旁安静的人群之中，突然冒出一道极其耳熟的声音来。
“白家有世代忠良的祖上，手握北大营兵权，有历代帝王给予的优待和信任。”
人群自动分开，一道道目光注视着策马而来的高大将军，崔卫国着一身轻甲，左牵缰绳，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翻身下马，站在白玉卓身侧，不怒自威，身形挺拔。
而人群外，也随着一声声沉重却分外整齐的脚步声，跟来了比之太尉府兵人数更多的禁军将士，团团围在太尉府兵之外。
尹太尉在上面眯起眼睛，盯着崔卫国的眼神中满是鄙夷：“难不成禁军也要多管闲事了？”
崔卫国则从怀中摸出岁寒虎符，亮在众人面前：“有什么问题，太尉还是去问兵符吧。”
人群议论纷纷，尹太尉一见那道许久不曾出现的兵符，心尖一颤，一下子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横眉指着崔卫国：“老夫的府兵，可不听从岁寒虎符调配！”
“那是自然。”白玉卓把话茬接了过去：“但依你的这点府兵，能抗住北大营和禁军两军的进攻吗？”
尹太尉在背后攥住了拳头，他背后冷汗一个劲地冒，自己只是来给属下撑腰，没想到居然能闹成这个样子。
“方才白将军已经搜查过了，这宅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为什么偏要再搜查一次？”
崔卫国正色道：“既然那位妇人在这里丢了女儿，那便要在这里找回来。找不回来，就一直找，找到为止。”
正在尹太尉想方设法地要拦住搜查军队时，背后的矮个儿看了哑仆的手语，惊慌失措地冲过来，对着他耳语：“大人，后院起火了！”
尹太尉一惊：“什么！”
“后院起火了？”白玉卓耳朵好使极了，立刻大声喝道：“北大营何在！”
背后响起震耳欲聋的回应：“在！”
“去帮尹太尉救火。”
“是！”
崔卫国将虎符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回头对着蓄势待发的禁军喊：“禁军将士们！”
“在！”
“协助北大营救火！”
“是！”
两方军队凑在一起，乌泱泱一大片人，一下子冲垮了太尉府兵单薄简陋的防线，一黑一白两色甲胄鱼贯而入，极力妆点着只有浓粉色梅花绽开的庄子。
“真是造次！”尹太尉拦也拦不住，只得站在原地，怒视着一步一步走近的两个年轻将军。
“对不住了太尉大人。”崔卫国上台阶时，还不忘扶一把小白将军，他抬起头，用并不和善的目光回敬他：“若今日有唐突，大可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随后，附耳白玉卓，轻声念了句：“一会儿庆功，吃什么？”
白玉卓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下丹阳侯的脸色，只见其严肃至极，神情淡漠，好似方才是在向她探讨军务。
白将军想了一想，也正色附耳回过去：“我想吃宫保鸡丁。”
尹太尉还以为这两人在商量什么在皇帝面前告状的事宜，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撑场子，只得一脚踹翻了主张把自己喊来的矮个儿，怒斥一声：“混账东西。”
矮个儿早就吓蒙了，谁承想今日竟能一下子见到两个握有兵权的统帅，偏偏后院还起了大火。
他心里明白，这地方压根没什么能起火的东西，建筑上也涂了防火的特制漆，当初修建的时候，就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引起别人注意。唯有后院地下室的烂木头破布袋可当做染料，既然都有人到那里去了，想必下面的东西是瞒不住了。
“这是什么热闹。”
话音刚传至耳畔，几人闻声转过身去，就看到御史中丞尹大人穿着一身清减的素色布衣，手里捏了把折扇，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他仍笑着，仿佛是路过罢了，瞧见热闹，过来看看而已。
尹太尉自打瞧见他的人影儿，眼神就更加冷厉了。
“见过中丞大人。”崔卫国与白玉卓一并行礼，尹汉宁一一回过去，才‘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对着日光照了照他扇面之上、自己临的前朝古画，不知是跟谁炫耀。
炫耀罢，才悠哉地抬起头继续说：“今日休沐，竟还有幸在此见到几位同僚，真是巧了。”
“中丞大人的扇子真漂亮，不知是哪位大家的作品？”白玉卓好奇地问。
“没什么，不过是倚柳居士左韫先生的画。”尹汉宁含笑解释：“仿的，真迹也在我家。”
尹太尉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跳。
当初还是他自己，亲手将最喜爱的字画书籍介绍给年幼的尹汉宁，鼓励他以之为楷模，效仿其高雅之风，好好求学上进。可时过境迁，这小子的确真心喜欢上了倚柳居士的字画，重金疯狂在京中扫荡他的真迹，竟比自己求物的价还高上不少。
如今能被他收走的都收走了，他还不满足，竟又画一大笔钱雇了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神偷，将自己在密室里珍藏的一张古画给神不知鬼不觉顺走了。
他扇子上的，就是那张画的仿品。
还专门跑过来亮给老夫看。
这个尹汉宁！
他嘴角抽了抽。尹太尉绝不信，这人好不容易出来逛一趟，怎么可能只是来炫耀扇子的，他丫心里一定还憋着坏主意。
崔卫国问：“中丞大人，你的贴身侍卫呢？”
尹汉宁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回：“唉，正坐着马车往家里走呢，路上却突然闪出来几匹横冲直撞的马，不仅把我的马车给踩塌了一半，还险些把我给重伤了。”
他说罢，撸起袖子，亮出一小片擦伤，连皮都没破。
“有一富商见义勇为，派几个得力手下将那纵马的人给擒了，我定睛一看，行凶者竟是咱们的兵部尚书蔡大人，不知是赶路去做什么急事，总之让那富商给押去京兆衙门了。”
“什么！”
尹太尉的身形有些摇晃。
难怪哑仆和矮个儿无论怎么喊兵部尚书，他人都不到，原来是在半路被尹汉宁劫走了。若非实在没办法，他堂堂太尉怎会亲自露面，
“只是毁你半辆马车，怎么就闹到衙门里去了！”
“马车是小事。”尹汉宁嘿嘿一笑：“可他不光毁了我的东西，还踩翻了路边菜贩子的摊子，冲撞了富商的车队，当场打碎了从南夷千里迢迢运来的琉璃茶盏数十套、白玉镇纸几件、珊瑚摆件数个、翡翠耳环小半箱、水晶镯子十来套，这涉案金额可不小，许多人都看着呢。那富商哭哭啼啼地说了，蔡大人要是不赔，他今晚就挑个好时辰，吊死在京兆衙门门口。”
尹太尉的脸色铁青无比。
“侯爷，将军。”一个士兵走过来，汇报突发情况：“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另外，我们在后院的地下室中，发现了被囚禁在铁笼中的数百个幼儿。”
“什么？”白玉卓的手紧紧捏住剑柄：“究竟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混账东西，竟干出如此贪赃枉法的事！”
“是啊是啊，究竟是哪个贪财的不法分子，在这里造了一个囚笼呢？”尹汉宁装模作样地跟了一句：“谁敢在京城偏僻角落包下一个庄子，然后专门用来囚禁小孩子呢？那么究竟是谁呢？在下也很好奇。”
“真是太巧了，朕也很好奇。”
谢微冷不丁地出现在众人身后，左手拿着块破布擦脸上的烟灰，右手还牵着一个神态懵懂、身体羸弱的小女孩。
张宜紧紧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的烟灰。
谢微和在场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侧身瞧着尹太尉阴云密布的脸色，淡淡道：“尹太尉，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