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搜家
杀伐果决的上位者,最不喜有谁优柔寡断,无论是什么原因。作为将领,或是战场上的统帅,有仁心是好事,可是若太过心慈手软,难免不会着了敌人的道,危及大周的疆土,危及统治者的安危。
本以为要被厉声责罚几句,闭门思过一段时日,崔卫国准备好了,鼓起勇气等着挨批。
谢微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好了,这不是你的过失,我会再想办法。”
崔卫国不由得一愣。
马车进了京,悠悠行驶在路上,没过一会儿,前方驾驶的张宜就轻轻敲了敲车壁,谢微一掀车帘,就瞧见站在马前的叶子苏,对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谢微心领神会,回头示意崔卫国,后者立刻接替张宜的位置,前者则在下马车之前,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转交给尹汉宁,再领着张宜,转身走进一条小巷中,立刻就不见踪影了。
而留下的尹汉宁和崔卫国两个,则立马赶去禁军驻地。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除去料理日常的麻烦事外,谢微等人也致力于四处寻找最大窝点的蛛丝马迹,以达到一举歼灭。
调查着调查着,一天夜里,叶子苏突然塞了张字条给张宜,要他在没人的时候交给谢微。
谢微一打开,上书:已寻到窝点。但,此地乃尹太尉门生的私宅,若要搜查,恐生事端。
他将纸条烧了后,从怀中摸出岁寒虎符,搁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生什么事端?”谢微轻笑一声:“这事端,可不是朕掀起来的。”
白将军穿着一身重甲,身后跟着北大营登记在册的所有骑兵,长长一队,远远望过来,如一条雪白的蛟龙,从城外赶进京中。
京城门口值守的守卫询问入城缘由,白将军沉声应答:“与禁军协同演练。”
“可有调令?”
“有陛下亲笔书信。”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对着人亮了一亮,即刻收回,没人看得清。
守卫没办法,只得放行。
城中一处偏宅,因其园内种了一片又一片的梅林,则名唤梅花庄,平日里压根没有几人在门口走动,更别提打扫门外的落叶灰尘了,梅花庄恍如无人之地。
今日,却有个女人趴在台阶上哭骂不止,引起了好些个路人驻足。
那农妇打扮的人抹着眼泪,痛斥梅花庄主丧尽天良、不干人事。路人具体一打听,三言两语间就明白了:她年方十四的幼女去年进了此地做洒扫侍女,那丫头是个孝顺孩子,每周都会找个空闲时间回家探望一家老小,可自打前些日子回了庄子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农妇的言论凄凄惨惨,泪花滚滚而下,哭得城墙都要塌了,引起许多路人停留,时间久了,梅花庄门口就聚了一群人,有好心的帮着去敲大门,要让那梅花庄的管事出来给个说法。
敲了足足有两炷香的功夫,那布满灰尘的大门才堪堪打开,从里头冒出来了个身量较矮的汉子,仰头看了一圈围得水泄不通人群,颇不耐烦地嚷嚷回去:“干什么干什么!都滚一边子去。”
“哎,这大娘的孩子去你家做佣人,好些日子不见人影了,倒是给个说法啊。”有个路人说。
“什么大娘,什么孩子。”矮个儿似乎对这句话格外敏感,说着就要关上大门:“爷爷我这儿没孩子,该干啥干啥去。”
“什么态度!我家孩子是你雇去的,又不是卖给你了,等到了岁数,还要嫁人呢!”那农妇从地上利索地爬起来,争着就要往门缝里挤。
谁知那矮个儿竟有点力气,一脚踹开了农妇,骂骂咧咧地关上了大门。
农妇瘫倒在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嚎不已:“我家孩子活不成啦让你们这帮土匪抢去了我的孩子,我的宝贝闺女”
这时路人们就看不下去了,纷纷凑过来帮着大娘推门,那沉重的大木门虽说坚实,但推的人一多起来,就不一定能守住。
内里的门闩在无数人的努力之下,咔嚓一声,就要断开了。
门里的矮个儿皱起眉头,今日正好是守卫最少的时候,帮里人今日几乎都告假了,要么去酒楼吃喝,要么去青楼里享乐,一个能用的人都不在。
这地界是他们帮的秘密基地,底子干净,位置偏僻,本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个庄子,就算全京大搜查,官府的人过来了,也能拿上头那位大人的名头弄个幌子。
本以为今日会像以往一样,找事的人赶走就行了,那群小羊羔子都被关得严严实实,绝无可能逃窜。
怎么会
“哎!别推了,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不知道!”矮个儿在门内跳脚叫嚣:“让我们家老爷知道了,你们通通都要进大牢,断手断脚!”
突然,门外没什么动静了,矮个儿以为是这帮多管闲事儿的东西知道了厉害,就此收手罢了。
过了一会儿,却突然间听到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大门外幽幽传进来:“本将军乃北大营统帅白玉卓,方才听到一农妇在此地鸣冤。因情况特殊,特携玄铁搜查令来此,你方速速开门。”
北大营统帅?白玉卓?
矮个儿懵了。
白家世代忠良,家传至宝为太/祖皇帝下发的玄铁令牌,世上仅此一块,持令者可无论何时何地,率兵搜查世上所有人包括皇帝的住所,意在用一队忠诚的士兵监察百官,方便监督官员德行。
太/祖在时,白家风头无两,有与丹阳侯府抗衡之势,白家先祖当初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一时间在京中所向披靡。只是随着时间默默过去,白家也逐渐没落,传到这一代,整个白家,只剩下白将军一个人。
当初太后逼迫先太子迎娶小白将军,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那枚玄铁令。
上头的人仔细观察过白将军,见她不与任何朝臣往来,也不受皇帝器重,就连北大营军权都被分去了一半给丹阳侯,平日也不爱管谁的闲事。想着这枚玄铁搜查令大抵不会被任何人用来调查任何事,就这样大意地将据点安排在了京中。
眼瞧着大事不妙,矮个儿急忙叫来一个哑仆,塞了一张字条给他,用手语拼凑出:找、太尉、急。
等目送哑仆坐上马车飞驰而去,矮个儿汉子才松了一口气,费劲地将变形的门闩掰下来,刚要开门,就被等候到不耐烦的白玉卓当胸一脚踹翻出去,滚了老远。
“呀,真是对不住了。”白玉卓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人,看表情没有丝毫对不住任何人的意思。她右手按在剑柄之上,左手大力一挥,厉声道:“来人,给我搜。”
她的身后,立马涌进来许许多多成群结队的白甲士兵,顷刻间就将前院给挤满了。
矮个儿费力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上前质问:“白将军这是何意?”
白玉卓却不理他,转过身搀扶起了那位农妇,耐心询问:“你家姑娘长什么模样?仔细说说,叫他们好好找找。”
农妇照着记忆里的模样想了一想,院中站着的士兵们听罢后,开始在各个屋子内严密搜查起来。
“白将军不是一直住在北大营吗?怎么今日进了京?”矮个儿凑过去问。
根据线报,白玉卓寡居至今,一年到头除了上早朝外,为了方便,几乎把全部身家都搬到了北大营附近的私宅之中。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她不在京郊野钓和狩猎,怎么会进京城?
“与禁军协同演练。”白玉卓终于听到了他的问题:“北大营有过山林救火的经验,来此是防止突发火灾时,禁军救火不及时。”
“禁军营地在城中的另一个位置,怎么会碰巧来了此地呢”矮个儿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悄悄思考:难不成是秘密被泄露了?有谁查到了我们、或是老爷的头上?我们的生意往来和人物变动,一直都是最严密的。除非有谁在京中有一手遮天的实力,同时手下也有精明无比的人潜伏在商户里,不然,绝不可能查到这里。
“军事机密,本将军需要回答你吗?”
白玉卓身边的将士为她搬来一把椅子,她靠在椅背上,连个眼尾都不施舍。
北大营算什么。矮个儿在心中念叨,我们可是太尉麾下的人。臭娘们摆什么谱,装什么清高,就是个将军罢了,等我们大人派了救兵来,看你怎么耀武扬威。
好在,小羊崽子们都藏的很深,普通的搜查是寻不到的。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士兵前来汇报,说搜遍了梅花庄,也没找到长那个模样的小姑娘。
矮个儿算准了他们找不到,听此开始得意起来:“老婆娘怕不是来滋事碰瓷的吧,老子家里都是哑仆,怎么会从外雇小丫头片子。老东西,胡说八道可是要遭天谴的。”
白玉卓冷淡的表情有些撑不住了,她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来头,可是没算到,他们能藏得这般深。既然被拐的小娃娃们不在明面上,那还能在哪?
但她依旧是云淡风轻地坐着,道:“再去搜。”
“是!”
她的目光,被对面不远处房檐上走动的人吸引住,那两个人,一个穿明黄色华服,落脚的时候十分谨慎,另一个一身漆黑配了把长刀,前一个每走一步,他就瞧着心惊胆战一次,怎么瞧怎么眼熟。
待她默默分析出各自身份之后,缓缓挪开目光,装作什么也没瞧见,还命属下再搬一个椅子来,让大娘先坐着,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