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照顾
次日上朝的时候，李衡之定下了去北方赈灾的名单，底下的人要么中立不说话，要么站在他这一边知道他要用段家，至于长公主的人……
王立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李衡之看他一眼，说道：“讲。”
“探花郎周麟，德爱理智，才兼文雅，放在乐府实在埋没他的才华。依臣愚见，监察院此番空缺甚多，不如将周大人调过去。”
李衡之迅速就冷了脸，他很想反问一句皇姐都同你们商量好了何必还来问朕？但他看到恭恭敬敬宠辱不惊的周麟时火气却下去了。
这是他亲自点的探花郎，不是什么没用的人，也不是什么奸佞小人。
抛开周麟即将成为皇姐的驸马这个事，让他入监察院顶了卫柬的职位，其实是很合适的。
为什么之前却安排去了乐府，不过是因为寒门出身，没有背景，他若一开始就大开大合地给个好位置，难免世家看周麟更不顺眼。
但现在不同了，是长公主开的口，也算是遂了愿。
“王卿所言极是。”
李衡之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久到王立忐忑不安，心想长公主那么笃定，应当不会有问题，这才硬着头皮继续等，好在李衡之也确实同意了。
李衡之把目光移向周麟，“周麟。”
周麟上前一步，“臣在。”
“既然王大人举荐你，朕也相信你的本事，今日起，朕任命你为监察院佥都御史。”李衡之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监察院重奖重罚，周麟，不可让朕失望。”
周麟听到最后一句，面色愈发凝重，“谢陛下隆恩。”什么叫不让陛下失望？是为国为民，还是站好队？
散朝时他一路一个人走着，别人升官都是满面春风，唯独周麟眉头紧锁，好几个凑上来贺喜的官员都被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搞得有些悻悻。
王立本是同王之瑞一起走的，他们俩说好了等会儿去茶楼吃茶，见周麟独自一人，王立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定了脚步。
“王大人，你说小周大人会不会是下一个卫柬？”
监察院这些年搞得官员日日胆战心惊，生怕有点错处就被纠察，可重刑之下效果也一般，反而激起多数人心中不满，不然这次长公主也不会一动手就这么顺利。
王之瑞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前头那个身姿如松，长身玉立的少年郎。
老头有点感慨，“不然，小周大人可谓是“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1】”。依我看有点我年轻时的影子，怎么会同卫柬那厮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立笑了几声，“你这厮还要不要脸？就你年轻时长得那穷酸相还同人年轻人比，害不害臊啊？”
大约是两位大人谈笑声实在没有收敛，兵部陈书从后头路过，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依我看，半斤八两，五十步笑百步。”
陈书向来是陛下那边的，看不惯这两个老头久了，要不是王立是户部的，要钱还得从户部走，就是陈书也不想老是看户部脸色，不然这话还能更阴阳怪气几分。
王立甩甩袖子咳了两声，没想搭理他，只是一转眼刚刚还走在前面的周麟突然折了身往他们这边来了。
“小周大人，恭喜。”陈书一看人过来便抢先开了口。
监察院职权全部直接来源于皇帝，是陛下的一块心腹之处，能把周麟放过去，说明陛下是想用，至少能用的。
王立被他抢了先，恨不得一脚把陈书踹开，先前人家在乐府挣扎怎么不见陈书这小人说几句话，现在好了，他王立开完口了一个个都不装哑巴了是吧？
周麟只礼貌地回了一句，反而把目光转向了王立，“王大人，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王立自然不会放过气陈书一把的机会，当即趾高气昂地撞了一下陈书，带着周麟去往另一个方向了。
可惜他们俩走了，留下王之瑞和陈书大眼瞪小眼。
“王大人，今日您这番举荐，是不是公主授意？”
王立很想说这不是废话吗，但触及周麟认真严肃的眼神时他不由得有些心虚，抓了抓胡子说道：“小周大人何必看轻自己，你当知道，以你的才华，这个职位是应当的。”
周麟目光闪烁了一下，可是…状元和榜眼都没做到他的同级……
或许他是多此一问，这个位置给他，怎么可能不是公主授意。
现在想想，当初他还在公主面前说“以德服人以才服人”，公主估计是当笑话看的吧？
“多谢王大人，下官先走了。”周麟作了一揖，不再多问。
“等等，周大人——王大人———”
远远的有个声音传了过来，还没走的官员纷纷转了头去看，却见来人一袭绯袍，袍子上的老虎张牙舞爪，面目狰狞。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样的官服，但他的这身袍子看着就是比别人的更红，煞气更重。
来人正是段礼。
这其实是周麟第一次见段礼。
然而看到他第一眼，周麟就不可避免的，生出一股…嫉妒？
或者说，段家公子，无论是段暄还是段礼，是每个同龄人都会嫉妒的存在？
他们带兵打仗，“修罗面”之称传出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书生，每日提笔到放笔就是一天；段礼迎娶公主时，他还是个为了凑盘缠变卖家产的人。
人人都说他周麟生的好看，但同段礼一比，却是矮一头的，不是说相貌上矮一头，是气势上。
可是如今…要娶公主的人变成他了。
王立对长公主“卑躬屈膝”惯了，一看到公主身边的人尤其这人还是段礼，他自动下意识弯了腰。
“段大人好…”
段礼被他给吓了一跳，往旁边一躲，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王大人这是做什么！下官可受不起啊！”
他品阶比王立低，要行礼也该是他给王立行，怎么这老头被下降头了脑子这么不清醒？
王立和周麟同时嘴角一抽，刚才觉得这厮有气势纯属眼瞎了吧？
“这位…小周大人。”段礼咋咋呼呼完，把头调转看向周麟。
周麟顿觉不妙，“下官在。”
“公主不爱吃重口的，喜欢吃各种精致的糕点，嗯，采芝斋的就挺喜欢的，不过不要多买，吃多了她不好好吃饭。对了，喜欢吃鱼不喜欢吃羊肉，尤其讨厌腥气的东西，比如说血……
还有其他的我再想想，一会儿写下来送到你府里。”
周麟心中五味杂陈，他看了看滔滔不绝的段礼，又看了看旁边一众在听八卦的各位大人们，很想把段礼的嘴给缝起来。
其实周麟很想问问段礼说这番话是为什么，为自己不平？对他不满？还是…单纯的打算把公主托付给他？
听说公主不喜欢他，对他不好，所以其实…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吗？
忽如其来的茫然席卷了周麟，他看着段礼，仍然是感到了无力，原来刚才不是错觉…不管从什么地方，面前这个不着边际的男人，确实高他一头，快他一步。
“段大人放心。”周麟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好好对公主的。”
段礼正说在兴头上，听到他这一句，低头笑了一声，笑声有点哑，多少带点无奈和嘲弄。
他再抬头时，脸上表情已经变了，从皇城里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将军，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军。
“好，小周大人，你答应了的。”他耸耸肩，那张英俊的脸背着光，暗沉沉的，仿佛周麟答应的不是“照顾”，而是“拿命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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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礼威胁周麟了？”
李纯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出门去端王府，因着李浮玉上次跑出去，就再也没来，她得去看看李浮玉是不是已经被某个人拐走了。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李纯榴不知道为什么挺想笑的。
要说段礼这个人吧，能屈能伸，能狠能弱，真是……
“对了魏桥，有卫录银的消息了吗？”
跨出门的一瞬李纯榴突然想到这个人，话说这个人可真有能耐，说话七分真三分假，当时在雪窦山，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没想到魏桥还是摇头，能逃过无楼追查，况且那个卫录银还带着两个老人家，说实话肯定不是藏在城里，要么在穷乡僻壤里窝着，要么…在哪个大人物羽翼之下。
这两个情况一个是大海捞针，一个是火中取栗，哪个都不好查。
“继续查。”李纯榴淡淡吩咐了一句。
今日她出门没坐马车，端王府也在这片，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好久没出门走走了，便打扮的素净了点，只有春水春华跟着，魏桥还是老样子跟在暗处。
“小姐，采芝斋就在前面，奴婢给您买点吧您和浮玉小姐都爱吃的。”春华垫脚看了看前面的点心铺子，见人不多，便兴冲冲地提议道。
话说李纯榴吃了采芝斋挺多点心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来，一时也有些好奇，便打算过去看看。
这一看不得了，冤家路窄，段礼和周麟都在。
“段大人，好巧……”
“小周大人，那个她不爱吃……”
周麟买的如意糕，被段礼一说，有些窘迫地往身后藏了藏。
李纯榴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段礼跟一只斗鸡斗赢了一样洋洋得意，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标致，没见过啊———”
不知是哪家不开眼的看见了李纯榴这一笑，仔细思索一番不在自己见过的名门小姐里，且看李纯榴衣着素净，贼心顿起，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喊了出来。
完了，魏桥缩着，闭了闭眼，这人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