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错误
魏桥上一次感到小命不保还是驸马偷偷去西山,然后就是这次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驸马,又看了一眼气得头疼靠着软枕休息的公主,心想还好浮玉郡主在,拦得住公主,实在是大恩大德了。
李纯榴揉了揉眉心,无语至极。
她听到脚步声还以为卫柬那厮会飞跟头驴似的也不休息就要过来作妖,没想到啊迫不及待过来作妖的是段礼这个混蛋。
伤的那么重是怎么爬起来的啊?
“魏桥!”李纯榴坐直,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有些放纵手下,不能不管了。
暗卫首领身体一僵,跪着往前动了几步。
李纯榴居高临下问道:“本宫有没有吩咐过,不准再让他进来?”
“有。”
“擅自揣摩主子心思,你要翻天啊魏统领。”李纯榴冷笑一声,“不是去过卫府吗,知道卫柬怎么训狗吧?需不需要本宫也让你们试试?”
魏桥一听这话,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公主生气不是因为他没听命令,而是他明明清楚,却以为驸马在公主心里是特别的,放他进来说不定会正中公主心意,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禀报。
“阿榴……”段礼不怕死地插了一句嘴。
一听他说话李纯榴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把手里喝茶的杯子扔了过去,倒是没砸到人身上,但是茶水泼了两人一头一身。
“休书已经给你了,你我二人,再无干系。”她走下去,走过碎在地上的茶杯,毫无留恋地从那个只能在地上挣扎着,伸手摸到她绣鞋的手上踏过。
他的腿还没有好。
李纯榴拢了衣服,“把怀阳叫到本宫房里伺候。魏桥,人扔出去,别死在本宫这里,晦气。”
后面传来段礼低低的哀求,像是难受到极点痛哭的声音,凄厉到魏桥一时不敢动了。
“你杀了我吧……李纯榴…你杀了我吧……”
李纯榴只觉得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她本来不打算再搭理了,现在觉得还是骂一顿得好。
于是她转身,拽着段礼的衣领让他看着自己,“你让我杀了你?段礼,我救你们家让你进公主府时你求我放了你;我让你好好当一个替身,你不满足,你用平鹿原之战威胁我;我让你滚,你巴巴地回来;现在看我不想要你了,你又让我杀了你,你非要这么轻贱是吧?”
“这么想伺候本宫,那你凭本事爬上本宫的床就是。”
段礼委屈得要死,她给他吃的药因着身上的伤被勾出毒性,这段时间老是在右膝发作,他一句话还没说呢被李纯榴骂个不停。
于是他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李纯榴一滞,反手一耳光甩了过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段礼这么不要脸的,发疯卖惨哭,现在还要爬床,天底下哪个男的会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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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浮玉抱着桂花糕就着碧螺春吃了好几口,她向来嘴馋,因为春华厨艺好些,李纯榴便让她来伺候。
“你们家公主同段二,这些年怎么样?”
李纯榴倒是干什么都不避着她,只是这个事儿终归是她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在那听不合礼数,便自觉说留在偏房等着。
可偏房离正屋不远,李纯榴那边又喊打喊杀摔东西,她想不听见都难。
春华无奈,“您也听见了,吵呗。公主不待见驸马,休书都给了,但若真要说一点不在意,也不会相救,哪怕看起来实在不像救人。”
既报复又相救,既是看在某位的份上,也是恨在某位的份上。
李浮玉若有所思,摸着手上的玉镯子转了好几下,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
“阿榴说是看在段暄的面上,可是段暄哪儿有那么大的面,我怎么记得哪怕是以前也是段二见她见得多?”
她问得诧异,春华比她更诧异,两人面面相觑,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或许…传说中的一眼万年?”春华憋了憋气,觉得不说话不行,硬是吐了个不靠谱的理由出来。
深宫里长大的,一路厮杀出来的公主,哪儿来一见钟情这种说法,最多最多,一见有利还差不多。
到底是从小认识,李浮玉哪怕多年未见她,还是要比常人更了解她些。
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李浮玉不客气地吩咐道:“伺候沐浴吧,阿榴太慢了和她说说我不等她要先休息了。”
她刚吩咐完,春水也来禀报了。
“郡主,公主问您缺不缺暖床的?”
得亏是李纯榴多年的大侍女,这种问题都能面不改色温温柔柔地问出来。
李浮玉张了张嘴,又看了看那边亮着灯的房间,一甩袖子去沐浴去了。
侍女挨个吹熄了烛火,只留了两盏浅浅亮着光便低着头安静地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李纯榴往床上一躺开始发呆,段礼也坐地上发呆。
“你不是要爬床吗?”李纯榴偏头看他。
昏暗的烛火把段礼的眉眼柔化了许多,他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李纯榴,忽地想起了他们大婚那一日。
到处都是喜庆的红,她穿着嫁衣坐在床上,而他还没有走出那场战争带来的阴影,浑浑噩噩地被送过来。
更多的细节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抱着公主痛哭了一场,公主少有的没有推开,也没有斥责,因为她也很伤心,于是好好的新婚之夜,成了两人互舔伤口的时候。
那年之前段礼打马当街过,也是别人的爱慕之人,那天之后,他只是李纯榴一个人的段礼,或者不是段礼。
于是段礼凑过去,她在床上,他在床下,却给了她一个紧密的拥抱。
“你知道的,就算你让我滚,我也会回来。”他低头,吻在了公主的肩头,“这次想要什么?”
李纯榴握着他的手来到腰间,勾住了雪白的衣带一扯,她转了个身,后背感受到一片炽热,于是她再度闭了眼,说:“西施浣纱。”
“好。”段礼揽着她的腰,细密的吻从额头落到嘴唇,轻轻叼着咬了几下,然后再度覆下,辗转不肯离去。
李纯榴被他亲得有些痒,伸手扯了一下他的头发,问道:“你的伤好得这么快?”那天他被送回来的惨样,李纯榴都有些不忍了,但想想这怪谁,那点不忍心就烟消云散了。
段礼躺平了,右手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左手摸过去,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都是血痂,很丑,就不给你看了。”
李纯榴的眼睫飞快颤了一下,像蝴蝶的振动翅膀,轻轻蹭过了段礼的手心。
也不知她是真觉得心软还是假觉得心软,李纯榴俯下身,身上唯一的红色纱衣也随之落下。
一个吻落在了段礼的喉结上。
段礼身体一僵,李纯榴已经直起了身子,顺便把帘子扯落了下来,黑暗中,段礼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但他凭着记忆却想象出了那点嫣红的唇珠。
于是手不受控制地,再度按着李纯榴的头迫使她低下来。
身体是潮湿粘腻的,这个回吻却是凶狠又果断,仿佛一柄利剑出鞘,唇舌就是战场。
“下次要爬床,挑我大婚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纯榴筋疲力竭,趴在他身上呢喃了一句,便昏睡过去。
段礼无声地点点头,环抱她的手臂更用力了。
黑暗里有他们两个交缠的呼吸声,只有这样的夜晚,才会好梦正酣。
只是段礼闭上眼,想起的却是那日梁飞卢来找他说的话。
“世道不稳,陛下有意出兵荡平边境动乱,如果你肯的话,段家说不定能重回战场。”
他若去了,便是要站在李衡之那边,可是阿榴对敌人下手从来不会仁慈,他敢背叛,那是死路一条。
可他若不去,朝廷明争暗斗,李纯榴难免不会吃亏,现下的他是护不住她的,而他无法容忍自己看着她受伤害而无能为力。
时间不多了。
段礼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她累极了,平常入睡时要么不安稳容易惊醒要么直接睡不着,现下倒是肯乖巧地靠着他了。
他心中顿时生出万般不舍,像是一个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茧,在这一刻被人一点一点抽掉外面的丝线,再无遮挡的东西。
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