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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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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公主府的路上李纯榴是被抬回去的,不管是皇宫的太医还是皇城里出名的郎中通通被召进了公主府,一夕之间各家都在众说纷纭。

    有说公主遇刺已经不行了,还有的说陛下再也容不得长公主弄权,遂软禁了公主…

    还看不清情势的情况下风向其实是两边飘的,拥护陛下的党派自然是怎么骂她怎么来,靠着她的一派却也有所反应。

    因为昨日是妧妃的忌日。

    按道理来说妧妃是当今陛下的生母,应当尊称太后,陛下和长公主都要一起亲自去祭拜,可惜妧妃死的蹊跷,陛下在她死后被养在了先皇后名下,一下子成了嫡子。

    本来陛下继位仍是要尊妧妃为太后,入主皇陵与先皇合葬,可惜皇后也有自己的儿子,夺位那一年杀兄弑父的罪名已经压得他抬不起头,若执意冒犯先皇后,莫说重礼节的老臣,便是天下人也要多给他添一条罪状。

    说起来这些个罪名,李纯榴可多给他担了不少。

    因为她就是最先提出要让妧妃得该得的名分,活着享受不到,死了也该给了。

    所以长公主遇刺受惊过度,又加上她本是去大相国寺为母诵经,又惊又累之下病倒也是人之常情。

    正是外头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李纯榴批着厚厚的衣裳歪在床上看书,屋子外头密密麻麻候着一群太医。

    温着茶水的炉子火气过了头,沸腾的水把盖子掀了起来,她这屋子里铺了雪白的一层毯子,冒出来的水汽就这样溅了几滴上去。

    李纯榴把书一放,伺候茶水的侍女就“砰”地一声跪了下去。

    “本宫有那么凶吗?”李纯榴杵着下巴,指尖在脸上一点一点的,很是好奇地问道。

    这一问那小侍女更不敢说话了,好在春水大着胆子,手脚麻利地把侍女拉了起来,低声呵斥道:“下去!”

    李纯榴又把书拾了起来,这回是反过来看的。

    “驸马入水牢。”

    是她安插在监察院的耳目传回来的消息。

    刑狱多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水牢便是“盛名在外”的一种,可惜现在是冬天,若是夏天,那还要多一层折磨。

    段礼是被蒙着头进的刑狱。

    “大人,这位送进哪边伺候着?”耳边传来说话声,还是他被带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安静了一瞬,卫柬开口了:“水牢闲置已久,该热闹热闹了。”

    押着他的人很快有了动作,段礼被带着走了一段,听到卫柬又气定神闲问:“你没什么想说想问的吗?”

    问什么?问段家还是问公主?

    他不是傻子,他现在多说一句就是多把一个人拖下水。

    “听说公主病了,全城的太医都去公主府候着了。”卫柬叹了口气,“算了带下去吧,本官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一路沉默着,他听到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层层锁链碰撞后,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扑面而来。

    罩头的黑布被揭开,是一个极其昏暗压抑的环境,只有中间有一段路,其他全是满池的黑水污水。

    “全城最脏最恶心的水,小子,好好享受吧。”押解他的狱吏把他吊在了中间的两根柱子上,一按机关他便整个人沉了下去。

    段礼憋了口气,只是那些脏水里什么都有,粘稠的附着着,而且他膝盖上的伤,在这种浸泡下隐隐有要发作的趋势。

    而且这气味着实难以忍受了些。

    而且这水,泡久了恐怕是要半身不遂的。

    要说起来是他自作自受了,本来刀都抵着卫柬了,就因为一句“我知道那场败仗是为什么”。

    可是明明不可能,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知道的人都死了。

    漫长的等待中,他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流声滴滴答答和绵延不绝的臭味。

    浸没在污水里的皮肤开始有了灼伤感,特别是他的膝盖,针扎似的疼,先是一点,然后蔓延成一片。

    渐渐的,他开始感觉不到下半身的存在,连捏着的拳头也松了下来。

    世界天旋地转。

    李纯榴扶着额头,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她是伤口不易愈合的体质,小伤要拖好几天,大伤直接引发各种病痛。

    肩头上的伤口被敷了一层又一层的药,候了半天的太医终究有活干了,整个公主府兵荒马乱的。

    待得终于稳定下来,李纯榴歇了片刻就把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

    魏桥默不作声地推门进来跪下。

    “如何?”她端坐着,手心里是一把汗。

    魏桥埋着头,“带陈太医看过了,用非常手段之后稍微有了成效,起码能说几句话了。”

    召这么多太医来,一来是她受了伤有这个需要,二来是想让她的人有理由进来给那几个姑娘看看,好进行下一步。

    李纯榴松了口气,抬抬下巴,“还有呢?”

    魏桥认命地闭了眼,满脸写着不敢说,但还是不得不说:“刑狱看管的太严了,没有消息传出来。”早知道还不如他去了,当时给驸马换衣服有多高兴他现在就有多后悔。

    “有消息再来报,本宫去看看那几个姑娘。”没有消息就是不好的消息,李纯榴颇为烦躁地站起来走了几步,春水追在后面给她披衣服。

    她屋子设的妙,好几间连在一起的墙可以打开互通。

    那几个姑娘就被她安排在了隔壁。

    甫一打开时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几个姑娘吓了一跳,纷纷尖叫着躲去了墙角,有一个清醒些的挡在了最前面,想来应该是魏桥口中那个用了非常手段清醒了不少的。

    “姑娘,劳烦你把卫柬的事,事无巨细地说出来。”顿了顿,李纯榴又道:“我知道很痛苦,但你要说出来,我替你们报仇。”

    她蹲下身,平视着那几个缩在一起的姑娘,眼里没有一点瞧不起,只有烧起来的一团火。

    本来也是想给她们报仇的,她平生,最恨仗着势力糟践无辜女子之人。

    “我不信任你们。”白衣的姑娘张开手,把其他几个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你先说你是谁。”

    本来就不是一个阶级层面上的人,哪怕曾经李纯榴也是被人踩进过泥里,但她现在已经爬起来了,而地上这些却还在挣扎。

    握着刀的人永远不可能和砧板上的鱼肉感同身受。

    她们不信,她也不信。

    所以李纯榴慢慢冷了脸色,从平视变成垂眸,高高在上地说:“本宫乃大永长公主,李纯榴。”

    “本宫能救你们出来,也能送你们回去。相信雪窦山的木屋诸位一定是刻骨铭心不会忘的吧?若是本宫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你们也没什么用,没用的东西,自然是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人性如此,强权永远比好言好语更快见成效。

    女子被她瞬间的变脸震了一下,呐呐地重复:“长公主殿下?长公主……”

    重复了几声后,女子抱着头歇斯底里地喊起来:“不要!不要送我回去!求求你们…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不要…”

    李纯榴使了个眼色,春水便自觉上前安抚道:“姑娘们,若你们肯帮忙,以后公主府就是你们的家,所有的委屈公主都会给你们讨回来的。”

    给一巴掌再赏一颗甜枣,有些人看不起这种手段,但李纯榴却觉得这是绝大多数时候都很有用的法子。

    果然,那女子哭了半盏茶的时间,到底跪着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李纯榴边听,边褪下了手上的一串珠子,血珀珠子,温润养人,被她两手捏着又拉又扯。

    扯一颗,便说一条罪状。

    “强抢民女。”

    “买卖女子。”

    “鞭打。”

    “□□。”

    ……

    听完之后,珠子也扔光了,李纯榴呼了口气,白茫茫地一片。

    “你们说,他做了那么多穷凶极恶的事,李衡之知道吗?”

    她敢问,没人敢答,只是春水看着,觉得公主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很难过,难过到不是生气不是斥责,而是迷茫。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片刻后李纯榴起身,吩咐道:“让十一十二把人带去本宫的密室好好护着,魏桥,你亲自去一趟卫府,问问我们这位卫大人要怎么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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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既开了口,那我就直说了。”

    卫柬手里拎着软鞭,底下跪着的正是同他一起去雪窦山的侍卫,一鞭下去皮开肉绽的,可底下的人却是一个也不敢说话。

    “清荷,我要完整的活着的,其他人,劳烦公主给我人头就行。”抽完了侍卫,卫柬倒茶擦了擦手,“对了,我惩戒下人,让您见笑了,多担待。”

    魏桥根本没现身,把消息传了之后便在暗处等着,这一番下来,他只觉得卫府像个笼子,里面住着一群牲口。

    只是魏桥不知道,他刚走,卫柬便出了门直奔刑狱而去。

    时间仅仅过了一天半,但对于水牢里的那位来说可不是“仅仅”。

    长公主可不是那么听话的啊,驸马在他手里连皮肉苦都没受的话那可对不起刑狱的声名在外。

    水牢泡烂一双腿,火牢给他去去湿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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