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程晚南下巴搭在椅背上，一脸得意地朝虞晨北挑挑眉，说：“看哥哥给你露一手。”
“？”虞晨北像看神经病一样回视他。
一旁小助理拽了把椅子给他坐。
虞晨北方才在外面坐了太久腿麻屁股疼，道了谢没坐。
程晚南指了指他的腿，又指了指地面。
以虞晨北对他的了解，大概意思是说老实坐下，一会儿别被他吓着。
此生无声胜有声地白他一眼，虞晨北静等这狗东西丢人现眼。
“我一会儿敲什么音，你就说出来。”
石田牧野见在眼里，也懒得管这俩崽子打什么哑谜，抬手梳眉，说：“教了你这么久，就当次小考好了。”
小助理看老师这架势是要来真的，走过去递块帕子供他擦手，低声问：“老师，需要我协助您什么吗？”
石田牧野眼一瞥，直达门口：“哪凉快哪呆着去。”
“好嘞。”小助理点头转身，数秒后消失不见。
程晚南心里没底，多少有点犯怵。
这老东西知道他在音乐上没多大天赋，顶多算个中等水平。
做现在这仗势的目的估计就是为了杀杀他的锐气，敲打他别太狂妄。
可他偏偏就是软硬不吃的主儿。
“还行不行了？”
程晚南不耐烦催促：“拜托，我很红，通告很满的，请不要耽搁我宝贵的时间，ok？”
语气有点臭屁，明显是在开玩笑，听着像是逗小孩儿似的。
石田牧野眯眼冷笑，小老头儿阴森森开口：“别在老子这儿装，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就是你爹花多少钱我都不收你。”
说完，苍劲的指节就落在了黑白相接的琴键上，重重一按。
那边，虞晨北正琢磨这俩人到底有什么要命的过节。
唇枪舌剑之战怎么比和程家老头子过招还精彩？
蓦地一个激灵。
沉重的音响从耳蜗冲破天灵盖，落在他心里。
石田牧野冷静道：“说。”
程晚南一时没反应，纠结了一会儿说：“c2”。
石田牧野没做回应，又按下一个黑键。
程晚南破罐破摔，脱口而出。
石田牧野蹙眉，说：“再试试这个。”
说罢，抬腿跺了下脚。
程晚南回头看他，一脸懵，疑惑道：“这么大劲儿，麻了吧？”
石田牧野未开口，虞晨北倒是先皱了眉。
表情从惊讶到纠结，再到百思不得其解的过程尽数印在那二人眼中。
程晚南自觉受到侮辱，扬着声音问：“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刚才说的是鬼叫吗？给你刺激成这样。”
石田牧野充耳未闻，反倒对虞晨北方才的表情感到好奇，问：“别理他，你怎么想的？说说无妨。”
“啊？”
虞晨北哑口，不知该怎么说。
他只是一个小助理，程晚南平日里就算再宠他，但也仅限于他们俩人而已。
要是自己现在说出什么伤了程晚南的自尊，以对方的臭脾气，怕是得不偿失。
他支支吾吾，唯唯诺诺，迟迟没开口。
“叫你说就说！”程晚南坐不住了，拍了下椅背，“我倒想看看你能听出个什么四五六。”
“别打岔！”石田牧野瞪他，转头笑道：“说说，就当闲聊，你也坐下。”
虞晨北还就不怕程晚南激他，斗起胆子，说：“他，说的不对。”
程晚南一张嘴撇的多老远，栓头牛能耕出两亩地，连嘁带嗤，说：“你懂个屁！学过唱歌么？五音全么？懂什么是音域吗？还我说错了，我哪说说了？”
石田牧野吃惊得不行。
好在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没使他面色多露出一丝安定以外的惊讶。
他笑道：“哦？既然你觉得他说的不对，那你倒是说说，刚才我最后那一下，是什么？”
虞晨北可以在程晚南面前无法无天，但是绝不能让他在外面丢人，立刻反悔道：“我刚才瞎掰的，他说的对。”
“你撒谎。”
石田牧野戳破他，摇摇头，还是一脸笑：“刚才他说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表情变了，很明显，你也在质疑他。”
“质疑我？简直无法无天了！”程晚南心说你这兔崽子真是被我给惯坏了，“我借他十个胆儿！小样的，敢质疑我，怎么，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虞晨北烦死了，还不得不捧着他：“我不敢，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挺知趣，孺子可教也。
程晚南心里高兴了，降低声音说：“这才懂事儿。”
石田牧野总算忍不住了。
搬起椅子往前蹭蹭，抬腿冲程晚南后丘就是一脚，骂道：“少在老子这儿装大尾巴狼，留着这股劲儿跟你那个不成器的爹去用，再给我说些没用的，我让你第一个横着出去！”
程晚南一个踉跄。
他平时逞威风惯了，哪受过这冤枉气，板起脸就要发作。
发作前又想了想，他可是站在娱乐圈金字塔顶尖的大明星，怎么能让自己像个无赖一样点火就着呢。
得多学学他哥，凡事都做到波澜不惊才对。
结果石田牧野却在看虞晨北，压根儿没把他当回事儿。
“你说说，别害怕，错了也没关系。”
“其实我也不懂。”
虞晨北忐忑坐下，双手搭在双腿上，安静又乖巧：“我不懂什么音域音调之类的专业术语。”
石田牧野说：“不懂也没关系，我弹，你来唱，我听听你唱的对不对。”
说罢他快速按下琴键。
从小到大，虞晨北几乎都没怎么在外人面前开口唱过歌。
往日也都是在夜总会工作时，听那些驻唱歌手唱些奇奇怪怪的音乐。
他看不懂那些奇怪的音符，但听觉异常敏锐。
虞晨北想象了一下小时候自己用筷子敲碗哼唱的画面。
然后红着脸清了下嗓子，张张嘴，发出一个清晰的音。
石田牧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右手轻轻抬起数秒后又放下，点了点头，朝着门的方向将小助理喊了进来，耳语吩咐着什么。
程晚南也是一愣。
或许是因为俩人平时工作以外的时间除了吃饭就是斗嘴，他就觉得这狗崽子脾气坏又傲，所以丝毫没在意过他其它方面的东西。
譬如，这狗崽子音色还怪好听的。
他没再阴阳怪气，怕虞晨北觉得他小气。
然而虞晨北已经误解了他的眼神，奇怪道：“你干嘛那样看我？”
“看你咋滴，能少块皮啊？”
“能掉块肉。”
虞晨北想骂他傻逼，安安静静学一下午让他躲个清静不好么？
想一出是一出，非要他进来旁听。
这边刚说完，那边小助理就端了一托盘水杯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老师，没找到一模一样的杯子，七拼八凑的，您看成么？”
石田牧野很是满意：“刚才就忘了一嘴，没想到都成全了，办得不错，就是要不一样的。”
程晚南疑惑这老头子又整什么幺蛾子。
起身过去瞧了瞧那些形状各异的杯子，抬手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用这么多杯子做什么，老头子你就算憋不住尿也不至于玩这么大吧？”
“你不说话能憋死吗？”
这个兔崽子，真是随了他的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当初兰君怎就瞧上了他！
好想看他俩掐起来。
但石田牧野看起来要比程老爷子温和多了，又见不得他受气。
哎，真愁人。
“能憋疯。”
怎么说石田牧野都是他的老师，再加上他爸妈那层关系，程晚南也不好太放肆。
虞晨北倒是相当沉得住气。
反正这俩人就算当场打起来互采头花也不关他的事。
要是打得太嗨，说不准他还要拍上一段精彩画面，供自己日后排遣寂寞。
当然，也可以作为他威胁程晚南的把柄。
别人家的明星是几个月上一次热搜，他家这位可以一次热搜上几个月。
以怨报德？还是算了。
石田牧野卖关子迟迟不肯说，好奇心旺盛的程晚南终于忍不住了。
倒不是他第一次见老头子这样神神叨叨，只是程晚南实在受不了石田牧野老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姿态。
弄得他们这群凡人都是臭狗屎一样污秽不堪。
“到底做什么？”程晚南端起一个杯子，“再不说我给你砸了。”
“老实给我放下。”石田牧野盯着他手里的杯子，“你去弄些水过来，挨个往里倒，随意，但不要一样多，明白？”
程晚南闻言一顿，放下杯子，捻了捻指尖：“what？是我耳朵幻听了还是您老年痴呆提前发作，叫我去倒水？”
石田牧野道：“在我的地方，就收起你在外面那些臭显摆，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还是我去吧。”虞晨北担心这俩人一会真能动起手来，见好就收，“别吵吵。”
程晚南按住他，盯着石田牧野，喘着粗气道：“行，我去倒。”
其实就是倒杯水的事儿，能有多复杂？何况水瓶就在他脚边。
可程晚南气就气在这老东西把他对程盛的不满转移在自己身上。
甚至借机变本加厉羞辱他。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父债子偿？
那他可太冤枉了。
他拿起水瓶，按石田牧野的要求分别将水杯斟上水。
完成后将空瓶往身后一仍，咬牙道：“还有什么吩咐？”
石田牧野很享受程晚南吃瘪的德行。
但终归也不好做得太过，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他摇摇头，一脸坦然：“回去坐，多看，多听。”
程晚南照做，翘着二郎腿抱臂，满脸气愤不屑。
虞晨北站起身，稀里糊涂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站着也好，更利于发声。”石田牧野点点头，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只黑色铅笔，“接下来，我每敲一下，你就凭感觉唱出来，不要担心唱错，也不要犹豫，怎么想就怎么唱，知道吗？”
程晚南听完差点笑出声，故意寒碜俩人：“老头子这是想收你为徒呢，你可得掂量着点，他多少有点变态。”
虞晨北没听他唠叨，心里紧张到没谱，唯唯诺诺点头：“好。”
刚应完，只见石田牧野抬笔在某个水杯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声响就只剩下了回声。
“能不能麻烦您在敲一下？我走神儿了。”虞晨北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
石田牧野没说什么，以同样的力道再次敲了下。
虞晨北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犹豫片刻，吟唱出声。
程晚南：“”
小助理：“wow，音色不错诶。”
虞晨北难得羞涩，小腿有些发抖。
石田牧野沉默一会，没做建议，道：“再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石田牧野每敲一下，虞晨北就唱一声。
石田牧野眼神越来越清明，越来越亮。
再后来，石田牧野也不再局限于敲水杯，看到什么都要敲一下。
自然，虞晨北也要跟着唱出声。
旁边那俩杵着的人都快听困了。
程晚南支着下巴假寐，问小助理：“诶，我说，老头子是不是疯了？”
小助理捂着嘴，打了巨大哈欠：“我都习惯了。”
那边，石田牧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冉冉涌起的兴奋与激动。
笑看着虞晨北唱出最后一个音节后，将笔随手扔掉，激动到嗓音沙哑：“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