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他们这边气氛为妙。
一旁的程观均担心虞晨北乱说刺激到他爹惹上麻烦,想着先把俩人分开才好。
“那个,这位小兄弟,能不能陪我到花园里坐坐?”程观均很快做出动作,起身叫来佣人,吩咐泡壶热茶送到花园憩亭,又朝虞晨北招招手。
“这个”虞晨北目光放在一脸威严的程盛脸上,败下阵来,“好吧。”
陪完爹还要陪哥哥,回去叫程晚南加钱。
虞晨北小心翼翼跟在程观均身后,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两次见面,虞晨北对程观均的印象都是十分温润谦逊的男人。
白衬衫,浅灰休闲西裤,虽瘦弱,但形态挺拔。
佣人跟上来,送上一条驼色披肩。
他转身接过,随意披上,虞晨北这才敢正视对方的脸。
乍一看起来样貌与程晚南有三分相像,实则大相径庭,多半随了他母亲。
细眼长挑,淡雅如雾的眸子里仿佛蕴着一层湿意,薄而棱角分明的唇优美如樱花,优雅高贵。
他皮肤苍白,面容透着一丝疲惫,时不时轻咳两声。
往那一坐,犹如一尊出自大师之手下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这让虞晨北想起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
“坐吧。”
虞晨北惊了一下,下意识听从指令坐下,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多了杯冒着热气的茶。
“您叫我出来做什么?是有事要跟我说吗?”虞晨北不似之前那般紧张,“如果是劝我离开程晚南,那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这事还是直接找他比较好。”
面对这样也病秧子美人,虞晨北实在说不出太过分的话。
他细一琢磨,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补充道:“不过依我看,希望不大。”
虞晨北当然清楚自己有几分几两。
就凭程家这种家世,想要整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根本不用大费周章。
他只希望在事情发展到兜不住的时候能够顺利脱身就好。
“你想太多了。”程观均摇头,“依晚南的个性,就算动用再多手段把你俩拆开,也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你出现。而且,你俩也不是晚南所说的那种关系,不是吗?”
“”
虞晨北怔住,磕绊道:“这个那个要不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成么?我赚点钱不容易。”
到底是小孩子
程观均难得开怀一笑,点头说:“放心,我嘴很严的。”
虞晨北尴尬到无以复加,小声嘀咕:“你们哥俩可真不一样。”
程观均瞧着他头顶上那一片七彩祥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发丝硬又扎,应该喷了不少发胶。
其实自打虞晨北顶着这头发型出现在程家,程观均就猜出这是弟弟程晚南一手策划的局,为的只是给自家老子找不痛快。
想必他家里人也都看的明白,只是没拆穿。
起初他担心程晚南会真整出什么幺蛾子,还特地打电话嘱咐弟弟不要玩得太过火,没想到只有这样的幼稚招数,他看着只觉得忍俊不禁。
不过分,反倒挺好玩儿。
虞晨北出于自防下意识躲开,事后又觉得挺不礼貌,抬眼解释:“一次性的,掉色。”
程观均摊开手掌,掌心俨然成了调色盘。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还是清理不净,索性不再管它,笑道:“年轻真好。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曾有过无数次冲动想把头发染成夸张的颜色,可惜都没有成功。”
虞晨北好奇问:“为什么?”
程观均啜了口茶,眼眸浮上一层黯淡:“我的家庭,我的身份,甚至我的身体,生来就不允许做那些与之相悖的事。”
虞晨北了然。
看来有钱人也有许多无可奈何。
明明一个人下的种,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弟,为什么程晚南那厮就偏偏如此桀骜不羁呢?
见程观均心情骤然低落,虞晨北只能小心附和:“其实我也是被逼的,您也知道您弟弟是什么德行”
程观均眼神定格在他脸上,顿时又开怀起来:“你还真可爱。”
虞晨北一头雾水:“可、可爱???”
程晚南上去的时间挺长,下楼回来发现餐厅那几人已经散场,回头就看见虞晨北正跟张真人在客厅聊着什么。
只有他们两个人。
张真人正翻开虞晨北手掌,看着掌心,嘴里念念有词。
“老头子和大哥呢?”他走过去问。
“你大哥和程董去书房了,乔家小公主被司机送走了。”张真人头也没抬地回。
“狗屁小公主。”程晚南在虞晨北一侧坐下,“出国留了两年学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成天装成一幅娇滴滴的样子,骨子里不也还是流着他们乔家的血?阴狠又恶毒。”
张真人笑笑,便是赞成也没好回应。
虞晨北有些摸不着头脑,姓乔的小丫头虽然是讨厌了些,但也不至于把人家说的这么不堪。
他很好奇,有心想多一句嘴。
刚要开口,下巴忽然一热。
接着,脑袋逆时针转了九十度。
指尖有点烫,指腹与下巴那块嫩肉黏在一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
虞晨北很快摆脱开,十分自然地跟他分开些距离。
程晚南心里突然一阵空落落。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
“看手相。”张真人捋了捋胡须,笑得红光满面,“孩子,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时辰出生的吗?”
虞晨北想了想,如实回答,至于什么时辰,他不太清楚。
张真人点头,颇为神叨的掐指算算,又摸了摸虞晨北额头,连道三声好。
“好日子、好时辰、好命格。”
虞晨北心道自己都苦成啥样了,还好命格呢,这不睁眼说瞎话吗。
程晚南倒是一反常态,听得极为认真。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实不相瞒,我吧,父亲入狱,母亲又患病,前不久又遭某个杀千刀的陷害丢掉了工作”说到这,他扭头恶狠狠地瞪了程晚南一眼,“真不是我怀疑您的能力,可我确实没看出来”
我命哪好了?
这一瞥,使程晚南蓦然感受到一丝欣慰,方才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抹去了一些。
张真人摇摇头,讳莫如深地看着虞晨北:“天机不可泄露,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
后头?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是所谓的先苦后甜呗?”程晚南开口问道。
张真人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程晚南嗤笑:“鬼话连篇,我看也就那个死老头肯信你的话,成天信口开河胡编滥造。”
张真人笑笑:“诶,二少爷,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亵渎神明哦。”
虞晨北却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所谓的先苦后甜,其实不过是之前所受过的苦使得将来所迎接的甜变得更甜,但本质上还是需要自己通过现实条件去改变现在所承受的苦。
所以这种甜,不过是一种巨大的反差罢了。
张真人不与程晚南争辩,话头又引向虞晨北:“恕我唐突,能否再问及一句有关你隐私的问题?”
隐私?
一旁的程晚南兴趣大增,当即竖起耳朵,借着端茶的机会悄悄往虞晨北那边挪了挪。
虞晨北点点头:“您问,只要不太过分。”
张真人单枪直入:“破身了吗?”
“噗——”
果然很过分。
程晚南一口茶水喷的老远,呛得猛咳嗽。
他强憋着笑,心跳突然加速,一脸好奇又紧张地看向虞晨北。
虞晨北愣了大半晌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
张真人:“就是有没有跟女人呃,或是男人上过床。”
虞晨北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口否认:“没!没有!真没有!”
他才十九岁,别说谈恋爱,就连小姑娘手他都还没牵过。
以前在夜总会听同事或者客人们聊点荤段子都能闹个脸红脖子粗,怎么可能问到那档子事儿去了?
未免也太扯了。
张真人笑了笑,隔空指了指虞晨北命根子,压低声音道:“你的运气都在那,切不可过早破身或与无缘之人行房事,不然气运转移,苦上加苦。”
“什么是无缘之人?”程晚南看似比虞晨北还上心,“那要是有缘之人呢?”
他盯着虞晨北那地儿,眉头不受控制地挑起。
张真人忍不住再次打量面红耳赤的虞晨北,点点头,眼神又不经意间在程晚南身上停留,“无缘之人自然是命中毫无瓜葛之人,至于有缘之人”
“此乃天机,自然不可泄露。”程晚南轻哼一声,抢答道。
“恭喜二少爷都会抢答了。”张真人莞尔,“看来二少爷也是与道家有缘之人,不知二少爷有没有兴趣拜本道为师,本道必尽将所学传授于你,也好后继有人。”
程晚南:“”
张真人:“你没必要这样看着本道,本道虽清心寡欲多年,偶尔也会饥渴一二,却也对男人无任何兴趣。”
程盛穿着睡袍,鼻梁架着一副金边老花镜,脸色青红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眉间川字纹大的能夹死只苍蝇。
他站在书房落地窗前,眼睛始终盯着大门方向。
“程董。”张真人走进书房,想了想,慢慢开口:“其实您大可不必太过上心,二少爷人品如何,您比谁都清楚。况且上次我也跟您聊过,二少爷带回来的这个孩子,承载着你们程家的运”
“可你也说过,成也他,败也他。”程盛有些激动,拄着拐的上手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睛,满面愁容,像是瞬间又老了几岁,“程家几十年的基业,我赌不起。”
“程董,老话常说听天由命,却总忘了还有事在人为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一直沉浸在进退两难中的程盛突然睁开眼睛。
虽已年老,目光却仍如利剑一般投到张真人身上,震慑力只增不减。
张真人避此不答,走上前与程盛并肩而立,笑容越发灿烂:“大少爷病躯难以得治,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药引。二少爷以后能否顺利进入公司接手,这个孩子也是其中关键。”
“不过”他拉长话音,故作迟疑。
“不过什么?”程盛目光越发锋利。
大儿子程观均的身体一直是程盛的一块心病。
听到方才那话,他一把攥住张真人的手,力气之大使对方忍不住蹙起了眉。
张真人笑呵呵地拍拍他的手,抽离出来,道:“俗话说,熊掌和鱼不能兼得。那个孩子虽是你程家的运,但也不能万事全依仗他,凡事物极必反,大少爷与二少爷又是一奶同袍,想必程董你也不想”
看到他们亲兄弟反目成仇吧。
后面的话张真人故意没说完,挥了挥手先行离开,留下程董独自一人枯坐在书房神思不清。
临下楼时,又巧遇到从卧室另一间书房出来的程观均。
此刻程观均笑得一脸灿烂,见他便迎上去,问:“张真人,是要回去了吗?”
“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不能叨扰程董和大少爷早休。”张真人客气疏远。
程观均目光熠熠:“张真人言重了,我瞧着您刚从我父亲书房里出来,想必也聊了不少。”
聪明人之间谈话只需点到为止。
张真人恍然大悟,也随其笑得越发灿烂:“大少爷聪慧奢睿,本道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