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这个夏天,似乎空前的诡异,白天高温,晚上暴雨。
凌晨三点,虞晨北终于拖着满身疲惫从酒吧后门走了出来。
暴雨已经平息,空中漂浮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身上,潮湿黏腻。
为节省时间,虞晨北每天回家都会就近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脏乱破落,饶是天空还在下着小雨,残破墙边一排排污秽不堪的垃圾桶内仍泛着无法冲刷掉的恶臭。
虞晨北俊眉微蹙,屏住呼吸,加快脚步。
还没等他拐进巷尾,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暴戾地吼。
紧接着,右前方横茬叉而入的巷口窜出一个黑影。
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七头左右,身材消瘦,穿着灰色运动套装的男人赫然出现。
“站、站住!抢、抢钱!”
男人头上那顶黑色鸭舌帽故意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脸,听声音年纪不大。
他手握一把在夜色下冒着寒光短刃水果刀,来回比划着。
他的手微微颤抖,略显慌张,看架势,像是个新手。
虞晨北并未感觉危险,抹了把湿透的脸,乜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么晚还出来冲业绩?真是够辛苦的。”
男人看对方毫不畏惧,反而出言嘲讽,意外之余立马扬高了音调,厉声问:“你、你他妈,活、活腻歪了?赶、赶紧把、把钱拿、拿出来,要不老、老子弄、弄死你!”
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虞晨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眼神清亮,眉目越发俊美,学着他道:“我、我就不、不拿、拿,你能、能拿我、我怎、怎么、么办?”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男人觉得自己还没抢到钱就受到奇耻大辱,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向前逼近一小步,恶狠狠道:“我他妈弄死你!”
说着,持刀冲了过去。
虞晨北先是惊了下。
接着,一个漂亮的闪躲,轻巧避开直捅过来的刀子,随即挥拳,直中对方鼻梁。
趁其痛呼刀落时,迅速抓住男人胳膊,九十度转身,弯腰,借力,一个完美过肩将其腾空翻起。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在湿冷的空气中划过。
不偏不倚,正中垃圾桶内。
短短几秒,经历大起大落的男人早已呆若木鸡,两条热流猝不及防的顺着嘴巴往下滑,待他缓过神来,张口又骂:“我、我□□”
‘啪啪’两声脆响。
虞晨北一把薅起男人头发,狠狠向后扯拽,迫使对方仰望自己。
他唇角勾着一丝笑:“早就给了你机会,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男人疼得呲牙咧嘴,妄想挣脱,又换来一记巴掌。
隐匿在裤兜里的手机不适时宜响起来,虞晨北摸索出来,冲男人嘘了声。
“杜哥。”
瘫在垃圾桶里的男人想趁机翻出来,虞晨北手上力度再次加大,痛得对方两眼翻白,感觉头皮都快被扯掉了。
虞晨北异常平静,啧啧摇头,嘲笑对方不自量力。
“小北啊,下班了吧?”
电话那头,声音稍显兴奋。
“对,刚好在路上遇上一条流浪狗,逗它玩会儿。杜哥,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虞晨北无心再战,干脆手起刀落。
男人苦不堪言,脖间一痛,双眼一翻昏了过去,狼狈至极。
走出脏乱湿冷的巷子,四周空气终于新鲜起来。
“要说你小子运气可真好。上次你不是让我帮忙留意个兼职吗?我才把你简历发到网上,立马就有人联系了。”
“这么快?”虞晨北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什么工作?”
“临时演员。”
虞晨北一愣,忍不住笑:“杜哥,虽说小弟我现在急需用钱,但咱也得靠谱点吧。您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像是做演员的料?”
那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多做解释,直接上干货:“1000块,日薪,日结。”
虞晨北停下脚步。
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只能听到听筒里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半晌后,虞晨北清冷启唇:“改天请你喝酒。”
翌日,骤然降临的一场暴雨肆虐了整个清晨。
李玮翰站在化妆台一旁,食指抵住大理石台面上一张年轻男子的相片,慢慢往前推,顺带翻过手,指节轻轻叩了两下。
稳坐光影交界处的男人闻声掀开眼皮,不耐烦地对着镜子皱起眉,无声控诉对方。
他板起脸时眉宇间带有一丝冷意。
正在帮其打理妆容的漂亮化妆师手指一顿,随即起身笑笑:“李哥这是有事跟南哥说吧?我刚好有个电话要回,你们慢聊。”
说完,她放下手中化妆工具。
离开时,似是平常般顺手端走化妆台上那杯早已放凉却未动一口的咖啡。
李玮翰扬唇一笑,目送她出了门。
“人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什么时候验验货?”李玮翰倚坐化妆台,笑得颇为浪荡:“话说,你到底是怎么想出这招的?找个男人回家,就不怕程老爷子气急打断你的腿?”
闻言,程晚南双唇勾出一条满不在乎的弧,修长的手指随意夹起相片,移到眼前。
相中人清秀俊美、笑容温和,除了略显瘦弱,面相看起来倒是挺正派,不过年纪似乎不大。
“看着倒像个小孩子,几岁了?”他问。
“十九。”李玮翰如实回答。
程晚南挑眉瞥向李玮翰:“你觉得,这孩子能禁得住我家那老东西几个回合?”
这个问题倒真把李玮翰难住了。
他食指摩挲着下巴,金丝镜框下迷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佯作思考:“不好说而且,程老爷子还不至于残暴至此吧”
程晚南神色淡漠,抬手掀开衣领,露出肌肉线条优美的右肩。
一道久经岁月磨砺的浅浅疤痕印入眼帘。
他笑道:“知道那老东西下手有多狠了吧?”
李玮翰苦笑,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先安心上节目,我再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练家子”
李玮翰走后,偌大的化妆室只剩程晚南一人。
化妆镜上的白炽灯光显得颇为刺目,桌上的化妆工具零零散散摊开,尤为凌乱。
程晚南又盯着照片看了会儿,片刻起身,将照片随意塞进裤兜,颀长的身子微微前倾,宽大的手掌摸向左边桌角。
指尖微微用力,指甲盖大小的迷你摄像头瞬间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捏在手中把玩,无奈叹了口气。
圈子里的众多醪糟事,真让人灰心丧气。
他冷笑一声,摄像头应声落地,最后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寿终就寝。
清晨的一场暴雨并没有使气温降下来,闷热的天气压抑得让人心烦意乱。
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街道上留下不少深深浅浅的水洼。
水洼处积满了水,稍不留意就会惨遭意外。
一辆通体银灰色的高档跑车以足以匹配它价值的速度飞驰在宽敞的马路上。
偶有经过,都会在水洼处溅起成人高的水花。
至于那些多多少少被无辜‘中伤’的过路人,也只能愤怒地拍打着身上的脏污,转身对着汽车尾气痛骂发泄:“卧槽!你个傻逼赶着去投胎呢?!”
至于那位罪魁祸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斜睨了眼后视镜,不羁的笑容再次绽放在那张憾人心弦的俊脸上。
继而脚下用力,再次加大油门。
郊区广场路边绿化区域,青翠的树木和嫩绿的草坪在经过雨水洗礼之后散着淡淡的香。
虞晨北拎着未吃的午饭,满心不耐地站在不会妨碍过往车辆的角落,静静等待雇主到来。
他今天穿的还算得体。
淡蓝色格子衬衫搭配浅灰色休闲裤,衬得整个人越发白净,越发稚气。
唯独脚下,那双看起来不太‘乐观’的鞋子
阳光那么强烈的包容着这座城市,而他,却与这座城市那么格格不入。
约定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虞晨北忍耐值也已逼近临界点。
他辗转在绿化带道路两侧,几乎是咀嚼着愤怒将手里凉透的包子咽进肚子里。
声声轰鸣伴随一阵强烈刺耳的急刹猛地冲过来。
虞晨北毫无征兆吓了一跳,粗糙的包子皮粘在喉咙里难以下咽,噎得他瞪眼捶胸。
随即‘砰’的一声。
再次一惊,包子终于滑了下去。
虞晨北咽了口吐沫,忙朝声源转身,
只见一身着白色t恤,藏蓝色缎面休闲裤,戴着黑色墨镜的高个子男人站在对面不远处。
程晚南与约定时间迟到半个多小时。
到达目的地时正值烈日当头,他皱眉下了车,忙将墨镜戴好。
绕过车,一眼便瞧见站在不远处,同时也在朝他这边看的虞晨北。
那人似乎也不确定,愣愣地站在原地,面露难色。
程晚南抬手将墨镜往下压了压,露出琥珀色双眸,
他指了指虞晨北,翻手,勾了勾食指。
逆着光,虞晨北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左右望了望,没有第三人在场。
他指了指自己,露出疑惑。
对方点了点头,解答疑难。
数秒后,虞晨北大步流星地奔过去。
尽管他很努力在克制,甚至因此显得面部表情有点异于常态,但这通暴走又变相增加了愤怒值。
他走近程晚南,抱怨脱口而出:“你迟到很久”
程晚南没回应,而是开始上下打量对方。
仔细非常,丝毫没为自己迟到表现出一丝丝歉意。
虞晨北站在那任他光明正大的验货,气怒值直线飙升。
微风吹过,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流过鼻间。
很好闻。
简简单单的穿着,做工粗糙的布料,一看就是小集市上再廉价不过的地摊货。
不过,却出奇干净。
随着视线的缓慢下移,程晚南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对方脚下踩着的那双灰色球鞋上。
不禁皱眉。
如果他预测没错的话,
这双鞋子的鞋底和鞋面很有可能在不久后后正式分道扬镳。
李玮翰居然给他找了个这样的土包子?
视线再度回到脸上,他开始定定地盯着对方。
那是一张比相片中还要俊美清秀的脸。
精致到可以用绝美来形容的五官巧妙分布在棱角分明的脸上。
整整齐齐的短发,因为汗水的缘故有些不自然地贴在额头上,除了脸色看似有些不健康的黄外加比相片上还要瘦一些之外,简直完美到无可挑剔。
饶是像程晚南这种吹毛求疵的完美主义者,也不得为对方的外貌暗暗称叹。
虞晨北有意躲避对方□□|裸地探究,却又不受控制地对上程晚南的眼睛。
“你瞅啥?!”他终于忍不住了。
“当然是验货。”程晚南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
“这里太热,”他声音冷清,“去车上谈。”
“我不去。”虞晨北直视他,不为所动。
程晚南愣住,忽觉得眼前这小孩挺有意思。
故又加重语气,命令道:“想赚钱就跟上来。”
说罢,转身上了车。
提到钱,虞晨北高傲的身板顷刻耷拉下来,踢踢踏踏慢腾腾跟过去。
走到跟前,虞晨北这才发现眼前的这辆车高级到他见都未曾见过,更别提怎么打开车门坐上去。
他尴尬杵在那,攥了攥手心。
无意发现对方窘迫,程晚南不由笑了笑。
车门逆时针方向朝上打开。
惊愕中,虞晨北眼睛一眨,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车内扑面而来的凉气像是救命稻草般将二人从天然火炉中拉了回来,
他歪头望向坐在副驾驶满身谨慎甚至充满防备的虞晨北,忽然凑过去嗅了嗅。
淡淡苦香。
意外好闻。
虞晨北错愕。
尴尬之余,忙往一旁挪了挪。
心道:有病?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一直有股去不掉的中药味儿。
“有病?”
程晚南冷不丁蹦出连两个字。
其实他是想问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在喝药调理。
奈何程大少生平讨厌麻烦,多一个字都懒得开口。
你丫才有病!
虞晨北摇头。
程晚南点头,摘下墨镜凑近,又问。:“知道我是谁么?”
虞晨北歪头看着他俊朗的脸半晌,发现左边唇角有颗红痣,却没什么印象,便回道:“雇主。”
这个回答,程晚南似乎并不满意:“就这?”
虞晨北迟疑片刻,见发现对方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下,赶忙移开视线。
程晚南垂下眼睫,无语呵了两声。
想他这位受千万人追捧,如今娱乐圈妥妥顶流小生,居然还有人还不认得他?
如此‘奇耻大辱’,使他有点下不来台。
为缓解尴尬,程晚南聪明地岔开话题:“我的事,那人都跟你说了?”
虞晨北点头。
程晚南莞尔:“我看你除了土点儿,其他还成。这样,明天跟我回家演出戏,工钱日结。”
虞晨北一动不动,依然故我。
小脸白里透红,眼巴巴盯着他。
“当然,雇佣期间,你必须一切行动听从于我,否则我有绝对的能力叫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二人同时挑眉,互相对视了片刻,彼此目不转睛。
虞晨北:这玩意儿是什么牌的垃圾袋,怎么这么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