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私人飞船机翼上的指示灯最后闪烁两下，暗了下来，舱门随即打开，秘书走出来，撑起手中黑伞，微微弯腰等着身后人。
高大的alpha紧跟着走出来，秘书马上替他挡住迎面而来的雨。
首都星这会雨下得不大，却很绵密，入目之处有种烟雾朦胧的感觉。
登船梯上很快又跑上来几个人，打头的那位身着正装，从上面角度看下去，视线最终都会聚集在他脑袋中央反光的那块。
地中海态度极其恭敬：“幸会，幸会，上将您慢点走，梯子上有点滑。”
面前人很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慢点走是不可能慢点走的。alpha步子既快且稳，军靴最后踏在地上时，溅起些许水花。他脚步不停，径直向着机场出口走去。
地中海带着身后的迎接团小跑着跟上，一路上嘴里就没停过，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鬼，秘书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难掩的紧张。
终于，在一行人来到候机大厅里时，地中海似乎松了口气，因为接待团换了一拨人。这次领头的变成了一位容貌相当美丽的高挑女人，虽然也是正装打扮，但内里衬衣领口刻意解开的一颗扣子，彰显了她的小小心机。
她的脖颈又白又嫩，若隐若现的锁骨小巧精致，要是放在外面，足够吸引不少目光，然而到了上将面前，显然是踢了铁板。
成风从见到她开始，眼神中那种冰冷的温度就没升起来过，反倒是见到对方英俊刚毅的脸庞，她先羞涩起来。
秘书一看到对方的表情，心里就道“要完”。
果不其然，成风对于这种磨磨唧唧的人只有一个反应，他完全忽略了这个人，随后冲地中海道：“带路。”
地中海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度提起来，努力撑起一个塑料笑容：“好的，上将，您这边请。”
成风入住了提前订好的酒店中，刚进入房间，就准备参加远程会议。
秘书倒了水放在他手边，成风一边调控着投影装置，一边问他：“模拟实战联赛组委会那边时间约上了吗？”
“约上了，根据您的要求，会面时间暂定在后天下午两点。”
“阿波罗的联赛选拔组？”
“根据调查，今天中午刚成立起来，已经发了会面请求，对方还没有回复。”
“好。”
秘书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再继续问别的什么，迟疑了一下，主动问道：“之前发给您的行程表，您觉得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成风的动作停顿下来，有那么一瞬间，秘书觉得对方仿佛在沉思什么重大问题，然而很快的，对方回答了：“暂时不用。”
秘书细品了一下这四个字，随后才道：“好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秘书终端响起，看到屏幕上那个欠揍的名字，他没好气地接起来：“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
秘书现在对这个之前卖了自己的狗比好感度是负值，当即道：“没事挂了。”
“别别别，都是好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谁他妈跟你是好兄弟，您可是上将的亲卫队队长，我哪敢高攀您呢！”
对面人嘻嘻哈哈把话题带过，突然正色道：“上将现在怎么样？”
秘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好多了，没像前天那么吓人，但是……我也搞不懂到底怎么了，他突然对联邦几个军校搞得那个模拟实战联赛感兴趣了。”
“一年举办一次那个？”
“对，又是要联系组委会，又要联系阿波罗这边负责选拔本校学生的选拔组，不知道到底要干吗。”
对方沉思片刻：“听起来像是要帮阿波罗里的某个学生走后门？”
秘书想也不想回道：“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情侣吵架嘛，上将也不能免俗……”
“不是的，你别乱猜了。”秘书语气笃定。
对方可能意识到什么，不再细究，只道：“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预祝你假期快乐。”
快乐个球。
挂了终端，秘书叹了口气。
不怪最近总有人打他终端问情况，如果不是不小心看见上将和毕则的聊天记录，他一定也会疑惑上将这次急着回来到底是干什么。
他不由想起前天。
上将除了轮班时间外，几乎一直在翻看自己的终端，从工作的到日常的，在让他销毁有关毕则的所有东西以后，一直拿着日常的那部，看着屏幕某个页面一动不动，足有一个小时。
秘书是一不小心看到屏幕上的内容的。
那是上将和毕则的聊天记录。
聊天的具体时间没看清楚，毕则那边发了长长一段话过来，秘书只一眼瞥见最后一句——
“……如果你忘记不了他，那我想，我们还是分开吧。”
上将一直没有回复。
秘书觉得自己三观都不能好了。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上将忘不了的是谁？前任？他不记得上将有过前任这种东西，难道是小时候的前任？或者更刺激一点，求而不得的人？
秘书越想越迷醉，越想越不敢继续想下去，不过通过上将注销浪花的账号这件事，他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一角，对方回首都星怕是要和毕则谈分手的。
那么问题来了，他之前之所以向上将确认行程，是因为行程里没有和毕则见面这一项。
上将的回答是什么？
暂时不用改。
上将暂时不想见毕则。
为什么呢？
他想不通。
作为跟着成风最久的一名秘书，他一向觉得其实上将是个比较简单易懂的人，但这是第一次，他居然完全看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将近五个小时的冗长会议结束，成风关闭投影设备。
终端上的时间显示着“5:25”。
他所住的豪华套房位于宾馆顶层，雨还在下，倒是比刚落地时更小了一些。
成风走到布满水珠的窗户前，居高临下看着外面的景象，熟悉的建筑风格，高度发达的悬浮车道线路环绕其中。
三十年了，再见故乡，哪怕情感再匮乏贫瘠，也有那么一丝感慨萦绕心间。
很快，他的视线从窗外景色定格在玻璃自己的倒影上。
像是又确定了一遍自己身处的世界，他的眼中难得翻腾起堪称剧烈的情绪。
几分钟后，所有感情被收敛得严严实实，成风重新回到屋内，拿起终端，调出几条信息。
就见上面详细记录着“毕则”及其社会关系。
他的目光在名为“华莲”的人的照片上停留了最久，随后手头继续操作几下，资料进一步细化，开始展示毕则从小到大的经历。
甚至详细到他幼儿园时候的每一次小考成绩。
不管看多少次，面前这份资料都是一个普通学渣的成长史，除了在第三阶段学业登记页面上，他以一个低空飞过的成绩成功被阿波罗的作战指挥系录取。
这简直是这份履历上最辉煌的一笔了。
可惜好景不长，学渣并没有自此勤奋，他又恢复了老样子，成绩垫底，而且差得越来越夸张。
资料最后面附上不少影像资料，打头的是一个视频，成风盯了它许久，才缓慢点开。
视频记录的是毕则在阿波罗omega特招会上的面试过程。
青年青涩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可更多的似乎是兴奋，他眼睛亮晶晶的，逐一回答面试官的问题。
“为什么会选择报考我们学校？”
“因为……因为我憧憬的一个人曾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想追逐他的脚步，最终像他一样优秀！”
成风嗤笑地扬了扬唇角。
可是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视频中的视角始终是正面对着毕则，突然在某个时刻，镜头缩放了一些，把整个面试场景都拍摄进去。
就见毕则坐在房间最中央单独的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双手规矩地放在大腿上。
这一幕再一次唤醒成风心中遥远但刻骨铭心的记忆。
神色颓废的omega努力挺直脊背坐着，审讯室冰冷的白色灯光直直打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脸色白得惊人。
有一道声音坚持不懈地不停发问。
“你的名字？”
“毕则。”
“性别？”
“男，omega。”
……
“请描述你在昏过去之前见到的一切。”
……
“你是否对所在小队其他队员下达进攻指令？”
“没有。”
“你是否知道这次模拟赛上已经出现死亡事故？”
“知道。”
“当时死了多少人？”
“七名……或者八名。”
“你和华莲平时关系怎么样？”
“很好。”
“模拟赛前有吵过架吗？”
“没有。”
“请描述他被抓走前你们两人的对话。”
……
“为什么他被抓走，而你躲在山洞中？”
“他救了我。”
“请详细描述过程。”
……
“你知道他被抓走这件事吗？”
“不知道。”
“当时你是否有意识？”
“没有。”
……
审讯过程漫长又枯燥，成风却几乎能记得每一个细节。
这些细节和最后的结案报告一起，给了他生命中最痛的一击。
他失去了所爱的人，却标记了一个无法被定罪的骗子。
记忆当中被审讯的人和面前视频中的青年身影合二为一。
成风眼神冷得惊人。
这一世，不论如何，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