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9
“你看得清他的脸吗？”越陈风正对着越凌, 听完他的叙述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抬手排着桌子上的筮草，像是在推算着什么。
越凌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越陈风迷上了推演之道，更不知道他的功力如何, 只那素手握住筮草的样子，实在跟占卜算命的修者们差距太大。
“自然看清了，你想知道吗，孩儿可以将他画出来。”越凌站得不远不近，背着手假笑着望着他父皇，那若有似无的笑里总带着一股隐秘的挑衅。
“不必。”越陈风干脆地拒绝了他，捏着一根筮草将它放在了该放的位置。
片刻后，望着桌面上的卦象凝眸不语。
越凌没怎么学过算卦问天之道，可看他父皇的脸色也知道这不是个什么好兆头, 事先安排的冷嘲热讽不敢放出来，当即凝了脸，对着他爹一脸肃容道。“你怎么看这件事？孩儿的梦里人太真切了，剑法也玄妙非常……”
越陈风并没有理他, 只呆呆看着桌面, 像是被这卦象牵住了心神。
永远是这样，宁愿去感悟些虚无缥缈的玄道之法，也不愿意去听自己儿子哪怕一句的恳切之言。
越凌突然就闭上了嘴，只觉得心里有如一股烧开的气闷着，知道越陈风一点不想听，恨恨挥了把袖子，转身就想走。
“慢着。”越陈风这才叫住了他, 只眼睛却还是瞥着桌面，仍旧没想要回答他的话，却叹了口气, 跟他道。“你的父后心里放了一人，若不是我当年强娶他回来，他便会为那人苦守，直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可那是……”
越陈风突然顿了顿，罕见地不知道该怎么往后说。那是他的皇后，却也是他不择手段抢来的。
昭平心里放着别人而从来不敢接纳任何东西。像是将自己放逐在永无边境的死海里，像一朵没有养分的娇弱兰花一样，等着凋零枯萎。这件事情他恨他痛，可他也心疼。他的昭平在为了自己当年的不择手段而不安愧疚，如果这是他必须付出代价，那也未必太沉重了。
“其实，也不一定是。”越凌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却还是硬邦邦地安慰越陈风。这个人从来一副云淡风轻，虚怀若谷的样子，哪怕知道自己情敌的消息也仍旧无动于衷，只越凌知道，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风轻云淡，只好像静水流深，面上的不过是他在昭平面前的伪装。
他们两个人同样喜欢佯装无事，勉强在孩子们面前维持最后的体面和平，好似那怕暴露一点那背后的波涛汹涌，便会输得什么都不剩，从此失去一切。
“是的话，他会开心的吧。若不是，他也不会原谅父皇，不是吗？”越凌突然苦笑一声，抬眼望着越凌，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审视他，只那审视里带着令越凌熟悉的愧意和无奈的悲伤。
“你要让你父后知道你是他，越凌。”越陈风颓然卸下了手上的气力，像是一瞬间失去了精神，黯然地哽着声音道。
越凌没说话，只抿着嘴，突然意识到越陈风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父后需要找的人。他只是想给父后一个安慰，哪怕这个安慰是虚假抑或是真实的，只要父后能放下心结就好。
“你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父亲，荒谬又自私。”越凌静静望着他，和越陈风相似的眼眸里像是染了风霜般凛冽。“你们从未问过我，也从不在意，我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下愿不愿意。自己的亲人，也把我当作别人，开不开心。”
越凌果断转身走了，恍然间，只觉得当初越陈风踢自己一脚不过是个笑话。可能那时的他，便已经做好了在必要时候舍弃自己的孩子，让他变成另一个人的准备。
只要昭平需要。
…………
紫宸宫里火光煜煜，雅致的院子里，一桌简单普通的饭菜在烛火里更有了烟火气。饶是桌子不宽，越陈风一个人坐着也显得孤单。
昭平匆匆回来便看到他拿着筷子在吃桌子上的饭菜。越陈风面容清雅，一双狐狸眼睛惯常翘着便带上了让人畏惧的威严厉色，只是这个时候却是微垂着的，像是一个日落回家的丈夫，带着对家人的温柔体贴，一身轻松地坐在桌边用晚膳。
只是谁能知道越陈风已经很久很久没进来过这个院子了。他的昭平在偌大的紫宸宫里像是一只被困住的惊弓之鸟，在这里，除了安放他自己的其他地方便会滋生出无限的阴郁，宫室越大，昭平便越凄哀。越陈风知道昭平未原谅过他，理智告诉自己该放他走，却又从来都舍不得，越陈风只能仿照着沉午山下茅屋的布置为他筑一个安定的巢。
这里不属于越陈风，只属于昭平一个人。唯有特殊的日子，越陈风才会不顾一切地突然闯进来。
但是在这里，任何时候他都不受欢迎，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昭平看到越陈风有些惊讶，只鹊巢被鸠占了也不知怎么赶人，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等着他吃完。
越陈风吃相斯文，将一筷子笋片拈起放在口里，慢慢咀嚼着，待到咽下去了才夹起第二筷。像是在细细回味一般，一口吃得极慢，直到他察觉到昭平难耐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才缓缓将筷子放下。
“你……”越陈风望着昭平欲言又止，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那个可以不管不顾，直白问出昭平是不是恨自己的越陈风早已经被昭平日日夜夜的不安磨灭干净，变得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算了……”越陈风眼里一暗，复杂地望着昭平，缓缓开口。“小五说，他冥冥中领悟了一套剑法……”
只一句，便惊得对面人猛地抬起了眼睛。
越陈风心道果然如此，像是看不懂昭平的惊喜一般，凝滞又沉重地起了身，一步步地走到了昭平面前。“你想去，看看吗？那套剑法精妙无比，我观他用的纯熟，只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悟出来的。”
离得近可以看到昭平精致的脸上因为紧张而轻轻翕动鼻翼，越陈风像是阔别已久一般贪恋注意着昭平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从来都凌厉清寒的眼里，罕见地溢满了难以明喻的心痛。
越凌第一次练剑能有越陈风和昭平一起看着，只他片刻也高兴不起来，只凝着脸，回忆起梦里那人的身姿，麻木地挥舞出来。
用剑一点都不开心，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丝毫不令人高兴。越凌一套剑法舞完便飞快离去，知道自己已经被越陈风利用完了，刚躲到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便将手里的宝剑迫不及待地扔掉。
从此，再也不用剑，从此，再也不板着脸，和梦里的那个人有一点一滴的相似之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所有人都觉得妖族五皇子越凌是个天生的风流倜傥，游戏人间的浪荡子。
…………
昭平直到越凌离开后都没回过神来，眼眸轻轻眨动，像是沉浸在深深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越陈风也不打扰他，只静静等着，待到他猛地深吸口气，激动到有些站不住的时候，抬手扶稳了他。
只昭平还是如同受惊了一般猛地一颤，待到发觉是越陈风后，才僵直了身体，木然立在原地。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他了。”越陈风强自勾出一抹清浅的笑，只那笑意看着太过费劲，最后只能放弃。
不出声便是默认了，越陈风知道昭平认识剑法，只能望着昭平，等着他做决定。
只是待风扬起，将昭平的发丝都勾出来了，他也没说出一个字。
越陈风这才欣慰笑笑，伸手替他拢了拢发丝，沉着声音劝慰道：“这些年来，让你不开心并不是我的本意。有些事先入为主，哪怕我强取豪夺，也只是枉费心思罢了。现在，他活了过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你开心，我都愿意的。”
…………
越陈风就那么在风里看着昭平独自离去，他的身影仍旧纤细坚韧，仿佛间，又像是看到了几百年前，沉午山下懵懂的小道士，闪着最无辜的眼神，说着最无情的话。
几百年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苍茫间，什么都没改变，却又什么都变了。心是一样的空，却仿佛一语成谶，放手后，曾经的一切都只似雪泥鸿爪，并没有什么意义。
越陈风留不住昭平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反转，求别骂昭平，他有苦衷的，我保证他们会he的，很甜很用心地he。还有，牢记初心，勿忘使命，我们这是自己ntr自己的文，所以不要猜越陈风以外的人是玉衍神君赵应，我会伤心。至于为什么越凌像赵应，天道啊，镜灵啊！下章他们就会在一起了，真的，别杀我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