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心翼翼的人儿
晚上，何林意给赵承晋包扎伤口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同他提起自己今天见过柳湘儿的事情。
虽说那些公子哥说赵承晋和柳湘儿掰了，可是她知道赵承晋最近只是不方便，所以极大可能他们两还好着呢。柳湘儿今日专程跑到她的厢室说那些话，可能是听信了市井上的谣言，以为赵承晋不上万香楼是因为她的蛊惑。她主动坦白这件事的话，万一将来柳湘儿吹枕边风的时候，还占了些先机总不至于太吃亏！再说她今天也很克制，也就是说了小如几句，对柳湘儿可是半句重话都没有。赵承晋应该也不至于迁怒于她吧？
赵承晋早就察觉她有心事，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时不时偷偷瞟他脸色，一会微微蹙眉一会轻轻叹气的。可是久等不见她开口，最好只好主动开口问道：“你是想同我说什么吗？”
何林意见他主动提起便如实地说：“今日我在戏院遇到柳……”她停顿片刻纠结了下名字，决定还是说本名，“柳湘儿姑娘。聊了几句以后不是很投机，我跟柳姑娘身边的小丫头说话都冲了些。”
赵承晋困惑地略微蹙眉，没理解她说的这件事里到底哪一点值得她纠结这么久，以为她还没说到重点，于是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换做何林意困惑地微微蹙眉，“然后她们就走了。”
赵承晋转过头看向她，“你纠结半天就为这件事？”
何林意正在往他手臂上缠白布条的手稍微顿了顿，然后点点头，“嗯。”
赵承晋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有理解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猜测道：“你吵输了？”
——所以想要他帮忙为她撑腰。
何林意原本没想过输赢，经他这么一提便仔细回想了下此前的情形，算起来她应该是赢的吧，但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直接承认吧。她很婉转地说：“我……把她们说走了。”
那就是吵赢了。
赵承晋又思索了下，再次猜测：“还是觉得委屈？”
——所以想要他帮忙为她出气。
何林意赶忙说：“不委屈，不委屈。”
赵承晋瞧着她的表情，发现她确实没有丝毫委屈的意思，一下子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何林意见他若有所思，赶紧解释道：“我是真的没想跟她们吵的，但是那个小丫头说话实在不好听。戏院毕竟人多嘴杂的，被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听了去又四处乱传，那对将军府也不好嘛。所以我就说了几句重话吓吓她，让她不敢再乱说。”
看看那天晚上的事情被传成什么样了？一排牙印就能脑补一出十八禁大戏！
赵承晋轻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如实回答显然可以避免以后被添油加醋，可小如骂她的话实在有些难以转述。何林意有些为难地皱眉，说道：“都是些骂我的话，就不要让我再复述一遍了。”
赵承晋见她这副别扭为难的模样，微微笑了：“那还说不委屈？”
“真的不觉得委屈，我倒是更担心柳姑娘会觉得委屈……”何林意说着，已经将他手臂的伤口包扎好了。
最近天天看他光膀子已经习惯了，见他正在穿上衣还担心他伸展手臂的动作扯到肩部伤口，顺势就伸出手去帮忙把衣服拉上来。
赵承晋注意到她这么自然的动作，抬起深邃的眼望向她。
何林意帮他把衣服拉上来以后还整了整衣襟，然后才惊觉自己的双手正搁在他胸口，愣了片刻然后赶紧收回手，脸上闪过不自在的神情。
赵承晋被她这反应逗得微微笑了，但抿住嘴角的笑意，正色道：“她骂了你，你还觉得她会委屈？”
何林意心想，这有啥好奇怪的？当初秦恪敏打了她，他还觉得是她的错呢！但她也就只敢心里这么想想，脸上却是讨好的笑，说道：“毕竟我的话说得也挺重的。将军回头见了柳姑娘，就替我跟她说一声，我那都是气话，不作数的。”
赵承晋略有不解地问：“我为何要去见她？”
若她不提起，他都忘记柳湘儿的存在了。
何林意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权当他这是情侣间吵架的气话。
赵承晋瞧着她怪异的小表情，突然问道：“你以为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何林意错愕地眨眨眼，听不出他口气中的情绪起伏，所以不肯定这句话是问题还是反话。她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我也不敢揣测。”
就算她想揣测也揣测不出来，电视剧上都没演过他们这种套路呢！
赵承晋不以为然：“真的没揣测过吗？”
何林意冲他尴尬地笑着。当初以为赵承晋和柳湘儿是苦命鸳鸯的时候，赵承晋否认了，但是现在这情形看起来又不像是毫无关系，所以她还是决定再次表明下立场：“其实我还是那么想的，这联姻毕竟是责任之下的迫不得已。如果将军有意中人，我一定会帮助将军的。”
赵承晋微微眯起眼，斜睨着她。
何林意以为他是在怀疑她的诚意，于是很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是认真的。”
赵承晋轻哼一声，“这几天帮我包扎伤口觉得很麻烦，不想干了？”
何林意讨好地笑着说：“怎么会呢？能帮上将军我很开心。”
这话虽然听着像巴结，但却是百分百的真心话。她想要跟他搞好关系，能帮上忙不正是最好的办法嘛！
赵承晋语带不爽地说：“那你这么急着给我找妾室？”
何林意知道他对自己没有男女之事的想法，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肯定有需求，就这么一直单着，对于顶着妻子名头的她来说，心里总归有点慌，所以当然希望他能尽快找个妾室。可听出他语气中的不高兴，自然不敢把实话说出来，连忙解释：“我不是着急给你找妾室，我只是想提前让你知道我的立场。这样将来到了那一天，你就可以无所顾虑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赵承晋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地问道：“你也是联姻的一方，那你的幸福呢？”
何林意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我的幸福就是平平安安。”
……然后找到晓海，一起回家去，这就够了。
赵承晋有所感触，“你为何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危？”
何林意垂下眼想了想才说：“我孤身一人，这也不是我的家乡，怎么能不担心呢？”
她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忧伤与无奈。
赵承晋想起即使醉醺醺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自身的安危，觉得心头略揪紧了些，不由放柔了声调说道：“你不是说过将军府安全，府里上下所有人便也安全。只要将军府还在，你便不用担心。我自然会一直护着将军府……”
……和你。
何林意莫名有些感动，往日里他说话都是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情绪，如今这放软后的低沉嗓音听起来心头暖暖的，有种特别迷人的味道。
可惜她的安全并不是将军府安全就足够了……
何林意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赵承晋看得出她并没有完全放心，可他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能让她真的安心。沉默片刻后才说：“下次出门多带些人，别随便谁都能近你周围。”
何林意略一想便知道他的“随便谁”指的是柳湘儿和小如。难道他和柳湘儿真的闹掰了吗？她也不敢过问他的私事，但他这个提议还是要婉拒的。毕竟她将来是要逃跑的，带这么多人怎么方便逃跑？
“不用那么麻烦，我平常出门也不多。而且这里是京城，皇帝脚下的地方，谁敢胡作非为？”
赵承晋晓得是她不喜欢有太多人跟着，所以也并没有勉强，“你自己拿主意，注意安全便是。”
何林意由衷地感谢：“谢谢将军。”
赵承晋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那你也早些休息。”
何林意走出了房间，转身帮他关上房门。
回房间的路上，何林意还在想赵承晋和柳湘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柳湘儿投怀送抱的时候，赵承晋非要拒绝；可前脚刚拒绝，后脚柳湘儿到了万香楼变成映月，两人又火速好上了。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赵承晋不喜欢良家少女，非得是青楼女子不可？这也太不合常理了。不过无论以前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今天他们两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真的分手了。
她想了许多，却偏偏没想到，赵承晋和映月相好的事情不过是荷妈妈为了万香楼的招牌故意添油加醋，随后在坊间以讹传讹。这事犹如当初她情急之下在赵承晋手掌上留下的那一排齿痕，传言与真相早已相去几万里。
赵承晋将桌上药包收拾妥当，然后随手拿了本书翻看，可是刚翻了两页，眼前便浮现出何林意的脸，她的话悠悠地飘到耳边：我孤身一人，这也不是我的家乡，怎么能不担心呢？
这么担忧自己安危的人，当初竟然还敢冒险帮他。
他放下书，若有所思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