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回到车上，李风池翻看着自己的记录，补充了一些当时没来得及记下来的内容。
看他写得差不多了，石行舟接过本子翻开来。下一刻，那张冷硬的俊脸就僵住了，双眼睁大了一号转头看向李风池。
“医生都这么写字。”李风池无辜脸。
“这是字？”石行舟认真发问，电脑乱码都比这个好认。
李风池点头，伸出手指点在本子上，说：“苏，段。”
石行舟无言以对，他指的这两个字在他眼里就是两个复杂程度不同的圈。
“你上课也这么写字？”
“医学院的学生能看懂。”李风池拿回本子，将笔卡在封皮上固定住。
石行舟首次觉得术业有专攻这话不是说来玩儿的，学医能把一个人写字的手学残。
“段强说的应该都是实话，基本佐证了我的猜测。他们会同时锁定好几个可霸凌的目标，毕竟只盯一个人会无聊，也容易出事。他们虽然未成年，但都已超过十四岁，闹出人命也是要负部分刑责的。被霸凌的男生只要提供足够金钱就能免受殴打，女生就……何况张晓雨也没有钱。可能存在性侵，这个回去能不能叫法医查一下？”李风池说道。
“当时定性为自杀，且家属无异议，所以没做尸检。现在再做会缺失部分时效性。”石行舟开着车，余光瞥了他一眼。
李风池低头看着记录本，“有多少查多少。段强提供的另一条线索很有价值。林悦并非他们团伙的真正老大，真正的领头人是她的男朋友，一个社会上的成年人。他们叫权哥，年龄比他们大了不少。而且苏子秋之所以会被林悦纳入欺负名单，就是因为这个权哥好像看上了苏子秋。如果是真的，这件事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嗯。”石行舟应了一声，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成年人通过金钱或暴力手段对未成年人实施精神控制甚至性侵，够格成为重新立案的证据吗？”李风池微侧头看向他。
“已经重新立案了。”石行舟目不斜视，平静地说道：“那时候我没来，现在补上。”
李风池双眸微怔，瞬间明白他在回答先前他那句不讲理的问话。
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鼻子突然发酸。
那时候……他跟他年纪一样大，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妈--的。
回到警局，石行舟将他这两天的鬼画符全部重新誊了一遍，李风池一字一字地念。石行舟一边写一边内心大受震撼，这他妈是楼字？情就两道杠？！
一个小时写完，他怀疑自己其实是文盲。
李风池将记录扔给韩巍。当韩巍看见权哥这么号人物存在的时候，顿时意识到这事儿的性质变了。不再是未成年们之间的倾轧欺凌，不可能再叫李风池一个精神科医生去查。
“啧啧，李哥果然有查案天赋。这事儿还真给你倒腾出花儿了！”韩巍的马屁虽迟但到，“李哥这字也写得好。笔锋犀利，端正又不失大气，豪放中还带着侠意。好字！”
李风池点点头，“你说得对。不过你没觉得这字眼熟吗？”
“嗯？”韩巍看他一眼，又仔细看了看记录，“好像有点。”
说起字，李风池突然想起来，拽了韩巍一把问道：“张晓雨那封遗书的原版在哪？”
“物证科啊，能在哪。嗐，这个你就不用惦记了。做过笔迹鉴定，确认是她本人的字。而且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书写的，和她平时的字体完全相符。”韩巍继续端详手中的记录本，这字儿确实越看越眼熟。
直到李风池都走到物证科了，韩巍才拍着大腿喊了一声：“卧槽这不石队的字嘛！李哥你耍我？”
李风池想将张晓雨的全部证物都调出来，奈何物证科不给，原因很简单，他没权限。
“小高，这案子已经重启了，迟早要把相关证物重新过一遍的。”李风池无奈道。
“李教授，我知道啊。但是你这……不符合程序嘛。调取归档证物必须是刑侦队内部人员，你哪怕叫林沛过来帮你签个字呢？不然年底合规审核的时候我交不了差啊！”小高同志也满脸无奈。
“那我签她名字呗。”
小高瞬间瞪大眼，您这么嚣张姜处知道吗？！
一只手从他身侧伸过来，拿起笔签下名字——石行舟。舟字右边的一竖没有带勾，直直戳了下去，像一柄未归鞘的剑，看着扎人。中间两点又弧度圆润地连笔拐了个弯，将那股戾气柔化了不少。
“去拿。”
“诶！好。”小高如蒙大赦，转身就奔回档案室取证物去了。
“谢啦！”李风池笑道。
石行舟看他一眼，有点犹豫要不要再跟他重申一遍警队纪律。又觉得这人十有八九不会听，何必浪费口舌。以后多盯着点算了。
抱着一箱证物回到办公室，李风池坐在沙发上起了封条一样样拿出来看。
一个挂着绳子的学生证，因过塑边缘有脱口，血迹浸进去染红了大半截，当时张晓雨的脖子上是带着这个学生证的。一个有些脱色的褐色皮筋，上面亦有干涸的血渍，大约是作为备用皮筋戴在手腕上的。一个变了形的黑框眼镜，和碎裂的镜片一起装在同一个证物袋里。一封遗书，叠成整齐的正方形，是唯一没有沾染血迹的东西。
张晓雨的东西少得可怜，因几乎当场就定性为自杀，于是没有去她家进行补充搜证。
李风池戴上手套，打开证物袋的封口取出那封遗书。
纸张是普通a4打印纸，虽然没有横线格，但字里行间依旧排列整齐。字体偏小，娟秀而内敛，又有些力透纸背的狠劲儿，似乎外柔内刚。人说字如其人，除了医生群体大约这话还是广泛适用的。李风池一时想起石行舟的那手字，和他给人的印象也相符。
遗书很短，只寥寥几行字，没占满半页纸。
李风池看完这封遗书后立即就笑了，他简直想撬开韩巍的脑子看一看里面是不是浆糊。诚然这遗书的笔迹是张晓雨的，但这封遗书绝对不是她自主写成的，很可能是她抄的。
通篇言之无物，空洞而流于表面。自杀者通常都会留遗书，至少也会有几句遗言。大多为了嘱托后事，对生者进行安抚，或者谴责。如果决定自杀到真正实施的时间够长，遗书也会相应变得很长，记录一定心理状态变化，进而坚定自己自杀的决心。
张晓雨的这封遗书很短，可见从起念到实施的过程并不漫长。至少应该包含导致她突然决定自杀的原因，没可能只寥寥一句“这世界让人失望，不想再活下去了。”
是谁给了她范本让她写下这封遗书的？
李风池捏着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他甚至想起武侠电影里的情节，拿去泡个水或对着火光照一照说不定能浮现别的字来。思及此，他无奈地轻笑一声。确实不是刑侦专业，除了从内容上看出点违和以外，他看不出其它问题。
掏出手机，对着遗书拍了几张照，他发微信给石行舟。
专业的事还是找专业的人吧。
一声清脆的微信提示音响起在门边，石行舟刚好迈进他办公室的门。
“召唤兽？”李风池讶异道。
石行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按掉。
“一队其他人没空，这案子我负责，你协助。”他说着把电脑椅挪过来，坐下后翻看起那些证物来。
其它东西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石行舟的重点也放在了这封遗书上。他先是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然后将纸张举起，对着灯光看了看折痕，片刻后低头闻了闻这张纸。
“有香味。”石行舟说道。
“我怎么没闻到。”李风池接过来，把纸凑在自己鼻尖用力嗅了嗅，似乎好像仿佛隐约闻到一点点。
“很淡。而且是香水的味道，不是洗衣液或香皂。”
“……你属狗的？”李风池吃惊地看着他。
石行舟没搭理他，自顾说道：“纸张内部的折痕颜色偏浅，正反面色差较明显。应该写了有一段时间，而且没有很好地保存，在空气中暴露时间较长。送痕迹科检验应该能得到不少信息。”
说着，他将遗书按照原来的痕迹折叠起来，放回证物袋。
“尸检报告还需要两天。下午我们去和张宗伟谈一谈，他现在应该还在辖区看守所。”
“行。”
“明天开始跟权哥那条线，可能存在一定危险，建议非警务人员不要参与。例行公事尽一下调查小组责任人的告知义务，我知道你不会听。”石行舟说着便起身，抱着那箱证物出了门。
还真就例行公事一下，连他的回答都懒得等。
李风池面无表情地目送他出门，心里想的却是，老子这次想听了呢？
年逾三十还是别这么叛逆了，他确实不会听。这案子本就是他坚持要查的，现在终于有了点进展，他自然不会中途抽身。
至于危险，有德牧在还怕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