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混乱星球主人
“你总是很蠢笨。”
女声说。
“那就这样吧。希望下次见到你——你还是这副模样。”
“真好笑，我都不知道这算是祝福……还是诅咒了。”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与寂静。
“你走吧。”另一道声音这样说。
……
这段对话发生在一切开始之前。
接着很快，清瘦的人影出现在另一侧的发光石旁边，明蓝色的长卷发温和明亮，成为这片彩色的、光辉土地上的美丽点缀。
白色长发、浅绿衣裙的女子站立在圆形空地中，平淡地朝那边望过去：“‘云鹤’。好久不见了。”
穆山川也微微颔首示意：“竺訾大人。没想到您会亲自到场。”
名为竺訾的女士在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
战斗只在一瞬之间。
一瞬之间，穆山川就站在了圆形空地的边缘，微微压下了眉头。
而竺訾则神情自若地抬起右手——这只手已经血流如注，血液滴落在地，每掉下一滴都生长起一株纤细柔美的白色小花。
“你的能量似乎还不太稳定，”竺訾说，“是什么让你来到了这里？”
……穆山川的表情又恢复了温和，他微微笑了笑。
——是文森。
文森的出现事实上令人猝不及防——
竺訾猛退到空地边缘，干净的左手捂上脖子，微微喘了口气。
“……原来如此。”
胜负实际上已见分晓。
……
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牵扯良多。三个人都没有把事情闹大的打算。
竺訾仍然露出一个微笑，看向另一边的青年：“这就是‘游龙’吧。真是后生可畏。”
穆山川致歉：“这次多有冒犯。”
“不要紧。”
竺訾微微叹气。
“自从克伦普尔失踪之后，牧拉就有些不安。我也只是受他所托而来。”
“你们应该也知道，自从米娅……之后，灰烬的各位，都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你们的目光停留在牧拉和塞恩身上。”
“……但我想，也许苏菲娅更应该得到关注。”
苏菲娅五世。被排除在骨王座继承者之外的“局外人”，向来不为人们所注视。
文森和穆山川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而竺訾作为感染族群中少有的“亲人”派——口头上的尊称不过是表面功夫，重要的是让她感受到人类关于“合作”的诚意。
尤其是在米娅三世与甲乙议会长结盟失败之后。
两个人甚至不需要任何形式上的交流。
文森微微垂下头：
“很抱歉，初次见面是选在这种场合。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该与您争夺五彩石。”
“打扰了。”
两人干脆利落地离去。
……
竺訾又微微叹了口气。
“……还真是像呢。端阳的学生。”
她将受伤的右手抬起来仔细包扎，接着仍然在这片圆形空地中静静等待。
这一次，五彩石已经迟到了很久。
而刚才短暂的强能量碰撞，也许又将它吓到了。
竺訾的大部分能量从始至终都通过这片圆形空地辐射整颗星球，向五彩石传递“不怕”的温和讯息，以及“你跑不掉”的平淡恐吓。
安苏一路不失风度地缓慢走来，拐了好几个弯，好几次绕进小道，终于觉得自己算是“逃出生天”，呼出一口浊气。
……前方石块重重，各色光芒掩映照射，但好像能看到一抹特别的阴影。
“……”经过慎重思考，安苏认为那应该只是错觉，并准备往另一个方向走。
但阴影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它发出的声音与录音完全不同，但仍然显得沙哑模糊，似乎是经过特殊处理：
“既然来了就不要那么简单就走掉嘛。”
“来都来了，就让它不虚此行，怎么样？”
……
安苏很容易就产生这样的感觉：又被锁定了……强者总是这么可恶。
……绕开石块，就能看到一个浑身裹在黏稠液体中的漆黑身影。
“……无望骨？”
“不，是救命恩人哦。”对方声音沙哑，语气倒很活泼。
“如果没有我，你在采完矿后、念出口诀之前的那一瞬间，就会被那个尸骸杀手变成一捧灰尘。”
对方懒懒地靠坐在石块上，目光应该算是居高临下，但给人的感觉却不显得傲慢。
“好了，那现在我们终于凑齐了人数，接下来大家互相认识一下，就开始工作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初一澈和朝合朗从石块后面走出来。
“？！”
安苏惊了一下。
朝合朗双手插兜作思索状，初一澈则有些微妙的迟疑与不安：
“我们是跟着文森先生和穆先生一起进来的。”
他说：“路过这边的时候遇上了这位……”
“小黑。”黏液人提示。
初一澈：“……小黑和文森先生好像认识。他一看到我们，就问能不能当他的帮手。”
“……文森先生好像看了我们一眼。我们觉得前面可能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就同意了。”
“大概就是这样。”
“你呢？安……你怎么也在这里？”初一澈又问，“从刚开始进来就没见到你了。”
于是安苏又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下，大致就是一开始就一个人，一直往同一个方向走，接着被……小黑搭救，爬上石壁后又遇到长头发小男孩——
“遇到了他么？”小黑沉吟片刻，“那计划就可以再改进一下。”
……
根据安苏的描述，朝合朗很快找到一张图片放了出来。
图片上仍然是那个男孩，不同的是普通的长衫换成了华贵的、镶嵌着宝石的冕服，看起来气势凛然，异常危险。
安苏点了点头。
朝合朗沉默了一下：“尸骸杀手的雁子七。危险系数排名第五的感染者。”
“里面的是……”
“竺訾大人。”
“她很温柔的，”小黑没心没肺地说，“就算发现不是本人，她也不会做什么。顶多刷一遍你的记忆看看整件事的原委。”
他同样相当诚实：“移形换物用在人身上可不是简单的二相幻视。一旦发动能力，那我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别的力气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了。”
初一澈组织好语言：“你……”
“我们……这个……一定要……”
好吧，还没有组织好。
朝合朗仍然双手插兜，问：“你对这个计划有几成把握？”
小黑：“哦，我没有算这个呢。”
“如果成功，我们能够得到什么？”
“……我的谢意？”
“……五彩石会自行选择跟随者，你怎么确定，它最终能落到我们手上？”
小黑看自己的手指：“猜的。总要有这个信心，不是吗？”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身份？”
“……”小黑似乎是看了他一眼，接着用沙哑的嗓音笑了一声。
“秘密。”
……
这边的三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大多数时候，安苏都无法捕捉到人们目光里那些复杂的东西，但这次她居然感受到了什么。
初一澈有些迟疑、茫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但这似乎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反应，他其实完全做好了准备。
朝合朗是“看你们吧，随便”，因为小黑那些让人无言以对的回答决定了这次行动的性质——彻底没有策划没有推演，拥有无限可能性。
不论如何，他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至于安苏——她自己倒没有初一澈那势弱之下的沉稳、朝合朗的锋利与豪迈，但她从小黑五官不明的面上感受出了一点审视的意思。
他在观察什么？
……但说到底，安苏还是相信文森和穆师兄的。他们总不可能把她和初一澈朝合朗三个“小孩”交给一个不可靠的人。
于是安苏也很干脆：“那就开始吧。”
……
小黑握了握安苏的手腕，发动能力——
接着初一澈和朝合朗就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一个矮小的、白色长头发的小男孩。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安苏模仿那张照片上的表情，微微眯起眼睛，下撇嘴角——
“怎么样？”她问。
初一澈愣了一愣，接着说：“好上道啊安……咳！我差点以为是真人呢。”
朝合朗沉默不语，但利索地比了个ok出来。
小黑看他们这副模样，倒也没多话，只说：“好啦，时机成熟。接下来就轮到我们的雁子七上场了。”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只需要很短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
安苏向里走去。
男孩身着质朴的长衫，眉眼温和漂亮，浅透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兴奋，以及微弱的踯躅。
按照小黑的说法，表现得越怪异，越容易让人相信其所说的内容。
因而演技如何都无所谓，重点在于——
在面对对方的那一段时间里，能否保持镇定。
当然，在真正站到那位“竺訾大人”身边之前，安苏也无法明确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者无畏，同伴们并没有向她详细科普尸骸杀手的雁子七和竺訾，也许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阿克文钊远远地看到队友的身影。
他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高个子：
“他们这就回来了诶。看来情况不乐观。”
卡洛看出是穆山川在前，文森在后。
“……怪了。”
等到人走近了，几句话把事情交代清楚，卡洛就猛地一拍旁边小矮子的肩膀：
“——没想到啊！他们竟然打出了竺訾这张牌！”
“太犯规了！”
阿克文钊打开他的手：“……寄居蟹已经得到三颗五彩石了吧。这一颗我们不能再让步。”
但穆山川只微微点头，脚步不停，很快就以一种极缓的步伐行进到了远方。
文森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有他在，应该问题不大。”
他抬脚跟上去：“师兄遭到能量反噬。去帮他找髓玉。”
“‘他’？什么他？”
卡洛大为疑惑，但转头就听见后半句话，迅速转变了思路：
“穆哥怎么了？竺訾跟他动真格了？！”
“——我记得那边好像有髓玉的痕迹！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
阿克文钊站在原地，仍然维持着抱手姿势，只是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五彩石出世，肯定要闹出很大的动静。只有把外溢能量挡住，这个坟场才能继续存在。”
——而这条“圈界”就是关键位置。
按照老规矩，留守的人负责稳场。
……卡洛那家伙，肯定是故意跑那么快的。
阿克文钊忽然觉得很不爽。
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这些人……就是欺负他是个小学生！
……
在黑暗的遗落领域，一切混乱都在荒芜中卷曲、缠绕、扭动，最终汇聚在一处——
喷涌而出，淋洗而下。
融入土壤，侵蚀结晶。
最终为它的主人们奉上历经风霜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