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们什么关系?母……子?...)
离开顾宅之后,嵇玄明显感觉顾逢锦的心情更好了,她一直在笑,并且会缠着他买一些小玩意,符合这个年纪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嵇玄从民安手里接过一枚红漆发梳,轻轻别在顾逢锦发髻上,衬得她乌发如墨。
“好看吗?”她晃晃脑袋问。
嵇玄微笑:“倒也别致简单。”
明明宫内的制作要精致名贵不少,他们却觉得此刻这枚路边随便买的发梳更来之不易。
四人的马车穿过半座京城,最后在百姓聚集的城西停下。民安率先下来,找到提前找好的一户民宿。
“公子,就是此处。这户人家是当地人,在城里做些小生意,家中只有一名女儿,身世干净。”民安汇报道。
嵇玄点点头,看着靠在门口有些拘谨地望着他们的一家三口人。
他和顾逢锦此行,一是拜访顾家父母提亲,二是要在民间逗留一段时间,借以考察民情。
民宿是栋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当家的男人晒得皮肤黝黑,但是衣着干净,头上扎着汗巾。他瞧嵇玄一身气派、气质非凡,又见女眷貌美金贵,简直连话都说不顺溜了:“贵人见谅,我家小院实在破漏,其实城西就有一家同福客栈……”
“大哥客气了,我瞧着此处院落建造的大方别致,比许多达官贵人的豪宅都舒服许多,是我们叨扰你家才是,希望没有给大哥大嫂添麻烦。”顾逢锦笑着说道。
男人这才放心:“承蒙这位姑娘不嫌弃,那您几位便放心入住吧。我家小院里有空屋三间,不知如何分配?”
顾逢锦指了指民安和怜香:“他们二人是兄妹,可一人一间。”
又指向嵇玄,随口道:“我们二人是母……”
感受到他要杀人的目光,顾逢锦将那‘母子’的后半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夫妻。”嵇玄沉着脸补充道。
那男子感受到气氛的微妙变化,遂点点头,“那便正好了,诸位请入内,我叫媳妇去烧些热水解解乏。”
顾逢锦从怜香手里接过包袱,踏进房门的一刻就被人捉住了。
“逢锦,你似乎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执着。”嵇玄在身后抱着她,语气不怎么好,一双大手掐着她腰,微微用力。
和平时相比,他这一点点焦躁的变化都是深刻的。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我们什么关系?”顾逢锦笑着歪头,“你是皇帝,我是太后,算算辈分我们确实是母子关系,我可是你的长辈。”
嵇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心爱的女人嫁给先帝做继后这件事,永远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嵇玄咬牙切齿:“莫要玩笑,我比你大,你知道这个身份我以后会解决,你不会一直是太后,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做太后……”
顾逢锦见他表情认真,忍不住摇摇他的手臂:“玄哥哥,你生气了?”
嵇玄不说话,只是呼吸乱了。
“别气了,我只是想听你叫我一声母后。”顾逢锦撒娇。
嵇玄嘴角抽搐,差点维持不住表情,他扭过头:“简直胡闹。”
“哪里胡闹了?明明是老祖宗订下的规矩,你不是最讲究礼法了么,我是经过玉典册封的皇太后……”顾逢锦掰着手指头,忽然腰后一紧,那双大手直接用力将她按进了怀里。
顾逢锦双手抵着面前人的胸膛,见嵇玄垂头看着她,目光炽热而直白,里头倒映着一个面色通红的她。
“若是讲究礼法,我便不会像此刻这样抱着你。”那手掌游移在纤细后背,充满占有欲。
“便不会像这样抚摸你的头发。”
“像这样亲吻你,和你肌肤相亲……”
当他低下头来的时候,两人呼吸微乱,顾逢锦下意识闭上了眼。
一个吻迎上她,先是落在额头上,随后是两边脸颊,最后才是柔软的唇瓣。
她双手揪紧了面前人的衣襟,听到嵇玄喉结滚动的声音,而他也越发用力地搂着她腰背,一只手托着后脑,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紧紧揉进骨血里。
情窦初开、初尝□□的二人无师自通,又是各自第一次和心仪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此时百转千回,尽是一腔热爱,自是缠绵悱恻难舍难分的时候。
“扣扣——”一人敲门,随后是方才那民妇的憨厚声音。
“我送热水来了,有人在吗!”
“公子、姑娘?”
敲门声响起两下,黏在一起的唇瓣匆忙分开。
嵇玄低着头,两人额头相抵,他呼吸急促而混乱。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他丧失了理智。
“我去开门。”嗓子有些哑。
“还是我去吧,你别吓着人家。”
民妇在外头等了半天才等来木门打开,见是那位漂亮的年轻媳妇。
“麻烦大嫂了。”顾逢锦红着脸接过水壶。
民妇见她面容娇红欲滴,又温和知礼,完全没有有钱人家的气场,也不由心生喜欢:“姑娘言重了,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提就是,我们当家的说了,收了你们好些银子,定要照顾周到。”
“多谢大嫂。”顾逢锦屈膝一礼,看得这民妇一愣一愣的。
她回到自己的主屋瓦房,见自家男人正在张罗待客用的吃食。
“当家的,这几位都是什么人呐?我瞧着不俗,像是大官家的子弟。”那民妇猜测道。
那位年轻媳妇虽然妆饰简单,但衣料名贵,头上的珠花也是上好成色,铺子里看都没看过的款式。再加上那端庄清丽的容貌,说起话来如黄莺一样好听,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那名男子更别提了,虽然站在后头一声不吭,但目光始终看着他媳妇,简直和剑一样,根本不敢直视……
“少说话,少看少听,这不是咱们能打听的。”汉子看得很通透,他往炉灶里丢一把柴,“你去翻翻家里有没有新的被褥,趁早给人家送去。”
“哎。”
*
这边怜香在自己的屋收拾好东西,小太监民安不知道跑到哪里办差事去了,她也没人说话,又不敢去皇帝跟前凑,正好想到以前常光顾的点心铺子就在附近,顾逢锦未出嫁时就爱吃他家的绿豆糕。
“小姐在宫里就一直念叨,我去买一份,她肯定很开心!”
百味斋的点心每日都要排起长龙,怜香跑到门口,就见最后一份绿豆糕被小二打包拎起,放在了柜台上。
“稍等稍等~”她立刻扑过去,拦住那名买了点心的老人,可怜巴巴。
“这位老伯,打个商量,这份绿豆糕可以让给我吗?我家小姐念叨了半年想吃百味斋的点心,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
那被拦住的老人正是周家的老管家,他挠了挠头,见小姑娘眼神真挚,于是笑了笑:“当然可以,就算成人之美了,姑娘请。”
怜香连连道谢:“老伯你真好,谢谢老伯!”
看着这小姑娘抱着绿豆糕一蹦三跳的离去,老管家有些狐疑,他莫名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明他们以前从未见过。
又买了另一份点心带回去给孙女吃,老管家提着油纸包走着走着,忽然灵光一现,啪的一拍脑门。
“哎呀,我知道了!”
那日送三千两银票来救急的贵人,谎称夏姓贵人的女婢,她也是同样的发髻和打扮,虽然衣服颜色不同,但款式相似,且她们都配有相同的如意结丝绦,那独一无二的编织方式他绝不会认错。
虽然来人矢口不提主子是谁,但老管家可是仔仔细细地观察过了,后来周府暗地里在京城内寻访许久,高门大户的女婢都与她们打扮不同,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在百味斋里发现了!
老管家提起衣摆健步如飞,拐杖也不用了:“得赶紧告诉老爷去!”
*
“在哪,贵人在何处?”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一行人匆匆来到城西的民居,他们都穿着深蓝色的短打,是官宦人家的家丁。
小厮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灼言殿大学士周尝换下官服,拄着拐杖站在黄泥小道上,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他到处扒着墙根瞧。
“贵人就住在这??”
管家开口:“老爷,有人说曾看到那位女婢往这边走,我们的家丁询问过周围的百姓,确实有人见昨日来过一辆陌生的马车,不过今早就离开了。”
“何不找那户借宿的百姓询问一下?”周尝急切问。
“老奴已经遣人问过了,可那对夫妇对来人的身份也是一无所知,只当是普通入住民宿的旅人。”管家说。
“贵人是、是何模样?”周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对夫妇说了……客人的情况他们不能说。”
周尝眉毛胡子耷拉下来,他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惊讶,半晌又拄着拐杖往前走去,踏起地面上细微的尘土:“倒是合情合理,且算诚实守信。你去散些铜钱给周围百姓,叫他们缄口莫言。”
管家跟在后头:“老爷不再追问了?”
“贵人下榻此处,自是不愿被外人发现行踪,我自讨没趣做什么。”周尝哼了声。
老管家摸了摸胡子:“既是高门大户家中的小姐,瞧家境定不一般,且这位小姐已有半年没有吃到百味斋的点心,也就是说她的行动并不自由。”
周尝回头瞪他:“怎么,你连这都知道?!”
老管家咳嗽一声,默默挺直背脊:“之前夫人为了给少爷寻姻缘,搜集了全京城高门闺秀的信息,老奴也算有个粗略了解。据我所知,京城里还真有类似的人物,只不过她这身份……”
*
顾逢锦当然不知道自己随手帮助的老忠臣正在到处想要报恩,此时他们的马车已经驶到了燕城地界。
窗外是风吹麦浪,田地里有农民弯腰耕作。
她装作喝水,偷偷瞥了眼坐在一边的嵇玄,他正在写书信,一绺漆黑的长发搭在肩膀上,像在白色外袍上绘一道松枝,温文尔雅。
虽然昨天两人在屋里干柴烈火,搂也搂了、亲也亲了,但最后嵇玄还是没有越过红线,以匪夷所思的意志力控制住了。
结果昨晚就是堂堂皇帝陛下和小太监住一个屋,顾逢锦自己独占了一间房。
但是说到底,两个人间的某种气氛还是变了。他们的暧昧逐渐升温,就等春暖开花的那一天。
嵇玄写好信,吹了吹,将其折起来递给民安,后者立刻收入袖中,拱手退下。
“我们一路走来,百姓衣着虽然简朴但都没有破损,有些还穿着新衣。田里的农具种类齐全,水车水井都能正常使用,牛马牲畜健壮有力,看得出来家中尚有余粮。”
“而且耕作的也都是青壮年,家中劳力尚在,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顾逢锦道:“只要没有宵小作乱,有玄哥哥在,大庸自然是国泰民安。”
嵇玄微笑,轻轻撩起她耳畔的发丝:“不,只因这里是天子脚下。”
京城附近粮食丰收,而远在十万八千里的云城则是另一派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