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曲径开车风格一向生猛,今天出奇的平稳,速度却没减多少。
副驾上的路远微微合目,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养神。
“老路,到了。”
随着曲径的停车熄火,路远睁开了眼睛。他利索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跨了出去。
芦苇荡还是那片芦苇荡,茂茂芃芃生长在道路的两边,没了夜色的掩护,风穿身而过荡起绿波,层层叠叠,声势浩大。
路远站在路边,双臂抱在胸前,盯着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绿波,开口问道:“老曲,如果不让你看警戒线,自己去找,你找得到尸体发现的地方吗?”
“你玩我呢?当然找不到,这么一大片,又没个标记物啥的。”曲径在他身边站稳,双手环胸,用一样的姿势盯着芦苇荡,“你别说让我找一个陌生尸体,你就是让我自己在这埋个人再回来找,我都不一定找得到……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找不到。”
“那如果,有人让你跟他一起……钻进去呢。”
“那得看谁叫我。要是余酒那小子或者老庄,我肯定觉得他脑子有病,欠揍。但要是你或者李砚洗,我可能就跟着进去了。”
“就不怕我们趁着四周没人杀了你?”路远脸上挂起了笑。
“得了吧,李砚洗还有可能。你?我不相信你动得了手。”曲径嗤笑一声,摇摇头道。
“怎么说?”
“一是,你打不过我。二是……我相信你不会对我下手,就算你要下手,肯定也有你的理由,我可以配合装死的嘛。”
曲径脸上一贯保持着种不太正经的笑,此刻他揽着路远的肩膀,嬉皮笑脸地把脸冲他靠过去,那不正经里竟被路远生生看出了点正经来。
路远有点嫌弃地推开曲径胡子拉碴的大脸盘子,“你还是去死吧。爪子拿开,离我远点。”
“诶?诶!老路你等等我呀!”
“不等!”
“个子短我七公分还走那么快……”
“你特|么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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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前一天的晚上9点到12点,致死原因为为后脑重击引发的颅内出血,指甲干净没发现其他人的皮肤组织,环境特殊未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唉,也没有纹身,更没做过手术。物理性致死,未发现异族使用能力的痕迹。”
李砚洗捏捏眉心,叹了口气。
受害人什么也没留下,麻烦。
按照一般的流程,李砚洗原本的打算是去查一查附近的监控。奈何实在太偏,最近的监控也离案发地所在的芦苇荡足足二十公里,且并非是去芦苇荡的必经之路,再加上虽然知道了死亡时间,但并不知道凶手进入和离开的时间,更不知道车辆信息,监控的参考价值不大。
大海捞针还知道针长什么样,现在只告诉你说有东西掉进了海里。
李砚洗支撑着看完了一段时间的录像,一无所获,意料之中。
她往后一仰将自己摔进了椅子里。手边的咖啡早已凉透,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喝掉最后一口,李砚洗走到秦观旁边,揉了两把脑袋,把人从梦里薅了起来。
天已大亮,秦观开着车,侧头便能看见副驾上的李砚洗。她望着车外倒退的街景,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先去了老港村,留守的老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夜晚根本不会走出村落,以至于根本没人知道两公里外的芦苇荡发生了什么。
报案人的车停在路边那么久都没有一个人发现,有些人甚至连吱哇乱叫的警车开进芦苇荡都不知道,就更别提疑似凶犯的可疑车辆了。
白费力气。
李砚洗问完村里仅剩的几户人家,头也不回的拉着秦观返回市区,拿上受害者腕上手表的照片便迈进了手表维修店。
现在,他们已经去了三四家手表维修店,可惜,没有一家对受害者手腕上那块旧表有印象。那块表既不是名贵品牌,更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就算有人经手过估计也不会记在心里。
秦观不知道做这些有没有用,全市不晓得有多少家手表修理店,这一家家问下去,怎么也得耗上个十天半个月。
“老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观说道,“要不我们再去看看搜集回来的物证?”
“这活交给庄知闲了。咱们先去下一家再说……”李砚洗应着,她的声音很轻,似乎还在思考着些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秦观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道:“那个,庄……”
秦观的话尾被手机|铃声覆盖,乍响的摇滚乐平时听着挺亢奋,现在那鼓点直轰的人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
李砚洗眉头皱的更紧了。
手机上的来电人显示是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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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周围找了一早上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啊。地广草多,人烟罕至,处理尸体的绝佳场所,真要是只死了一天就被发现了,那这凶手应该去买彩票啊。”
曲径慢悠悠地在前面走,手里玩着冲锋衣上的带子,在半空中摇着画出一个个圈。
“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啊!”
原本跟在曲径后面的路远忽得眼神一凛,哐当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屁|股上,这一下可没收劲,一脚上去扎扎实实,踹的曲径一个趔趄。
“咋了又?”
曲径捂着自己的屁|股,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这一脚的始作俑者。
“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腰带!”
路远上前一步拽住曲径的裤子,指着上面某奢侈品牌的皮带扣质问道。
“哎呀,这不是早上走得急嘛。”曲径往回扯扯裤子,见路远扯着不撒手,啧了一声,“成成成,我还你还不行嘛,现在就还现在就还!”
眼瞅着曲径青|天|白|日的就开始松皮带,曲径猛地收回手,哐当一脚又踹了上去,“你他娘的果然有病!”
这一脚踹的更狠,直直的扫在曲径的膝盖弯上,曲径压根没想到路远使这么大劲,避都没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或许是这一脚太狠,曲径跪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轻声唤道:“老路……”
“咋?别装,能站起来就麻溜地站起来。”路远有点不耐烦,轻轻用鞋尖怼了两下曲径的屁|股。
“不是,你过来看!”曲径背手一捞,拽着路远作乱的脚腕给人扽了过去,然后指着地上的一处说,“你看,这像不像个鞋印?”
“爪子撒开!”路远蹦了两下救出自己的脚腕,整理了一下裤脚才蹲到曲径旁边,低头仔细搜索着,“哪儿呢?”
那的确像是一枚脚印,干裂的泥巴粘在匐倒的芦苇杆上,勉强拼出个模糊的形状。
路远直身往回估量了一下,“离案发地也就一百米,这也不是报案人来时的路。”
“这脚印好像是从那边走过来的。”曲径顺着脚印的形状指着一个方向。
“过去看看。”路远站起来,又一把把曲径拽了起来。
另一边,金玉区,白鸟花园。
“哎呦警|察|同志啊,我跟你们说,我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啊。”
报案人叫郑杰,开门时他穿着睡衣,看见是余酒还有些不耐烦,以为是推销的,黑着脸挥挥手就要赶人,在余酒掏出警|察证后立刻变了脸色,急急忙忙给人迎了进来。
面对相信世界上只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物的普通人类,警|察这个身份显然更好用。
屋子不大,九十平左右的样子,装修的也简单,一看就是住了很多年的,生活气息很浓,似乎是独居。
“我也是点背,去哪不好非去那里!大半夜的,可吓死我了……两位警官,喝点什么吗?”
“不用不用,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余酒摆摆手,一脸严肃,“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去那呢?”
“说来也是巧了,我前阵子加了个野钓群,前天还是大前天有人发了图,说是在那片钓上来了大鱼!正好我今天轮休,就想着去放松一下,所以问了问他具体|位置。”
郑杰说着掏出手机给余酒和袁一心看他的微信聊天界面,一个叫‘他强任他强’的人给郑杰发了定位,甚至好心的画了地图,清清楚楚地标记了水塘在芦苇荡里的具体|位置。
袁一心和余酒对视了一眼。
余酒又问:“可是,那位置又偏又远,还藏在芦苇荡里面,你晚上一个人去,不害怕吗?你就不觉得会有什么危险吗?”
“那能有什么危险,他还能藏在里面杀了我不成……”郑杰笑呵呵地摆摆手,突然瞳孔骤缩“卧|槽!”
余酒上前拍拍郑杰的肩膀,眼睛闪过一丝冰蓝的光芒,“有点安全意识吧,以后陌生人发的地址,不要随便去了。”
从郑杰家出来走下楼,余酒驻足回首看了一眼郑杰家的单元门,眉毛紧紧蹙在一起。
“怎么了?”袁一心问。
“他快死了。”余酒小声说道。
“什么?”袁一心没有听清。
“没什么……一心姐,你说这个郑杰,他是真的没有安全意识还是在骗我们玩啊?芦苇荡那个地方,你也就是没看见,看见了也得怀疑。陌生人给的地址诶!大晚上一个人诶!但凡是个有常识的正常人,都不可能傻乎乎地往里面钻。”余酒一手叉着腰,另一支比划着手势,一脸的不可置信,“藏没藏|人另说,那地方芦苇长得比人都高啊,除了脚底下那一小块手电筒光,什么也看不见,这深一脚浅一脚的,万一掉到水塘里怎么办呀?最近的村子可还得再往里走两公里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他真不怕自己死在里面没人知道吗?”
“你是觉得,这个郑杰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余酒抬头看看郑杰家的窗户,“要么在这件事情上有问题,要么他脑子有问题。”
“我提纯了他的记忆,关键词‘谋杀’的画面很杂乱,但能看出来,他并没有动手杀过人。只是有一段记忆很模糊,画面我无法读取,很奇怪……在他身上没有闻到异族的味道,所以应该不是他自己封锁的。”袁一心也抬头望向那扇窗户,随后将鬓角的发丝捋至脑后,“我反而觉得那个发地址的微信号更不太对劲。”
“emmmm……”余酒瘪瘪嘴,挠挠脸颊,又皱着眉毛跺了跺脚,最后放弃思考般垂下头叹了口气,掏出了车钥匙,“唉——算了算了,先回局里查查那个微信号。”
而在他们身后,郑杰站在那扇窗户后面,一动不动,目光透过窗帘逼仄的缝隙,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走远。
走出一段路后,余酒的手机响了,日系电子风格,大概率是近期某部动漫的op主题曲。
三个月一换的手|机|铃|声,让袁一心时常觉得余酒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喂,路哥……我知道了,我把一心姐送回警局就赶过去。”
余酒的刚刚舒展的眉毛再次蹙了起来。
“没事,你去吧,我可以自己打车。年纪轻轻不要老皱眉,丑。”
袁一心抬手揉开了余酒眉心的褶皱。
余酒乖巧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袁一心揉,只有那双大眼睛眨啊眨啊的,嘴角不加掩饰得咧到了耳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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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洗的小黑盒子猛地刹在了路边。
旧的警戒线还没退,新的已经拉了起来。李砚洗顺着警戒线往芦苇荡里钻,正晕头呢,余酒已经在半路上等了。他扬起手臂,大声喊着:“老大,这边!这边!”
“什么情况?”
“路哥他们新发现的尸体已经从泥塘里挖出来了,三具。”
李砚洗顿时停住了脚,“三具?!”
“嗯,最开始只是曲哥觉得那块地不对劲,随手挖了挖,结果就看见了一支手,等真的挖出来了才发现,下面一共埋了三具。”余酒似乎又想起了刚才看到的场景,脸刷的一下白了,吞咽了几口唾液压住胃里的不适感,“和之前的尸体一样,没有发现异族使用能力的痕迹。”
“不愧是拥有强运能力的老曲……”李砚洗感叹了一声,“身份信息有吗?”
“没找到。”余酒说着拐了个弯,“走这边。”
绕过茂密的芦苇,果然看见了忙忙碌碌的同僚们,曲径手里拿着个无尘袋来回翻看着,见李砚洗过来了,冲她招招手。
李砚洗赶忙加快了脚步。
秦观也想跟上,上半身一晃,原来被余酒一把拽住了。余酒瘪瘪嘴,似乎有些顾虑,“诶,秦观,你确定你要过去吗?这次的尸体,可死了好几天了,都是烂的。
秦观看着余酒因为熬夜和呕吐变得红通通的大眼睛,从口袋里摸出块奶糖递给他,接着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没事,你要是不舒服就别过去了。”
余酒站在原地,看到秦观若无其事地走到尸体前蹲下,双手合十进行祈祷,面上无波无澜。他手里捏着奶糖,眉毛渐渐紧蹙,瘪着嘴跺跺脚,狠狠心也跟了上去。
“你看,”曲径冲李砚洗晃晃手里的无尘袋,“眼熟吗?”
李砚洗接过袋子看了眼,鼻腔里喷出一声笑,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和昨晚上那个死者的手表一个款。”
“不止呢。”路远又抬起两个无尘袋,“四个人都是一个款。”
“身份信息都被拿走了,但是表都给留下了?这凶手很有自己的想法啊。”李砚洗的眼角微微下垂,似笑非笑,“我本来以为我这一早上都是做无用功,现在来看,不见得啊。”
“怎么说?”路远侧身看了过来。
“我和秦观走了四家店,没有一家店认得这块表,但是有一家店的顾客说了一嘴‘这种杂牌子的表,只适合用来定做便宜的纪念品,没什么价值。’”李砚洗掏出另一张照片递给曲径说道,“我已经让技术科的同事进行复原了。”
照片中表盘的背面,隐约可见一点斑驳的红色字迹。
“就算复原出来有用吗?凶手拿走所有身份信息,唯独留下这几块表,另外三块都被磨损的看不出什么了,唯独这块还能勉强看出点字。”路远随便拿过一块表,语气有些厌烦,“这不会是凶手那混蛋故意留给咱们的坑吧,等着咱们往里跳呢?”
“有没有用的,先查了再说。”李砚洗捏捏眉心,“他让咱跳,咱就跳呗。现在还有别的坑可以跳吗?你只要说出一个,咱就换个坑跳。”
路远语塞,把手里的手表一股脑的塞进李砚洗手里,“还是跳吧。”
“老大,我有一个坑,啊不是,是那埋尸体的坑我有点在意。”蹲在尸体边上看了好一阵的秦观,举着爪子跑了过来,道,“一般来说,如果埋三个人,要么就像入葬,一人一坑,要么就挖一个大坑,三人埋在一起,为什么这个凶手会挖一深一浅两个坑,把其中一个单独埋葬呢?
他面带难色,又接着说:“而且,你最好去尸体那看看”
李砚洗见秦观欲言又止,微一挑眉,把手表重新塞回路远手里,抬腿往自来到现场后还没看过的尸体走去。
“那就去看看。”
尸坑那边,余酒正挽着一个人的手进行阻止,使上了浑身解数。
“就一会,我们老大真的马上就过来了,我让人去叫了。”
“小余,你们九队还看不看,不看我们法医科可就收走了!这大夏天的,一会儿更难闻!”姑娘一脸的不耐烦,手臂被余酒死死揽着,却没怎么挣扎。
“哎呀,吴姐,你就再等一会会嘛,就一会会,我们老大马上就过来了。”余酒双手合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拜托拜托。”
“少跟我卖萌!”姑娘上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余酒的头顶。
这一下有点重,余酒小小的嘶了一声。
“吴理,抱歉抱歉。”李砚洗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把余酒拉到身后,“余酒,你去跟你路哥和曲哥吧,这不用你了。”
得了赦令的余酒,点点头,逃跑似的蹿了出去。
李砚洗看着余酒跑远,抬眼看了一眼吴理,似笑非笑,“知道你们法医科也很难做,再给我两分钟。”
小姑娘望了眼余酒跑开的方向,后退一步让出地方,气鼓鼓的。
就像秦观说的,两个坑很奇怪。在过来之前,李砚洗以为所谓的两个坑,很有可能是凶手来过两次,一次埋了一具尸体,而另一次埋了两具,但看到这两个坑之后,她的想法被打破了。
太过整齐了。
两个坑里的尸体头脚几乎处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这不可能是来两次能够做到的。就算做了记号,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次来挖的坑就正好可以让三具尸体整整齐齐,除非是同时进行的掩埋,至少是同时挖的坑。
而且,凶手很可能还有轻微的强迫症。
两具尸体叠放在一起,但和单独埋葬的尸体一样,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姿势,常出现在殡仪馆的棺材里。
如果不是蛋白质腐|败后的气体实在难闻,也算是个安稳而祥和的场面。
李砚洗食指放在鼻子下堪堪挡住腐臭的气体,蹲下,站起来,复再蹲下,最后站起来冲吴理招招手,“好了,我看完了,可以抬走了。”
小姑娘翻个白眼,和同事走过来进行他们的工作。
李砚洗往后退了一步为他们的人让出一条路。随后站在吴理的身后,边摘手套边慢悠悠地笑说:“吴理,徐法医可以那么对余酒,不代表你也可以。徐少饮逗余酒玩,那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不是余酒和法医科的相处方式。”
吴理手底下的活顿了一下,没说话,继续做她的事。
“收收自己的坏脾气和小心思吧。喜欢一个男孩子就大大方方告诉他,我们都知道,小男孩揪前座女孩的辫子,是追不到女朋友的。”李砚洗转身欲走,又回头添了一句,“往课桌里扔虫子更不行。”
秦观站在一边,看看从上到下瞬间爆红的吴理,恍然大悟似的笑了一声,几个跨步追上了李砚洗,“老大,她喜欢余酒?”
“余酒长那么好看,被人喜欢多正常啊。”李砚洗轻笑道,“你不也是,长这么好看,上学的时候没少被小姑娘追吧?我八卦一下,谈过几次恋爱啊?”
“没谈过。”秦观摇摇头。
“啥?”
“真没谈过。”
李砚洗抬眼看看秦观,撇撇嘴,“没意思,不想说就不说呗。”
空气闷热,情绪浮躁,秦观看到李砚洗额上落下一滴水珠,似将下未下的雨。
“老大,我真……”
李砚洗口袋里乍响的摇滚乐再次淹没了他的话尾。
这次,来电显示的主人是庄知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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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知闲呢?”
风风火火赶回警局的李砚洗,推开门进去发现只有袁一心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立马懵了。
“他拿上东西就走了。”袁一心回道。
“哈?”李砚洗快速抬手看了眼表,“这不还没到下班点呢吗?”
“他说今天的太阳太毒,他眼睛不舒服,就走了。”袁一心耸耸肩。
李砚洗听完一愣,旋即冲着面前的空气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啊——他又早退!!!”
袁一心似乎习惯这一出,无奈地摇摇头,手上抱着个小盒子走过来,“庄知闲从物证科领回来的东西。还有……”她把自己的电脑屏幕朝李砚洗方向掰过来,“今天我和余酒从郑杰家要到了个微信号,确实有问题。”
李砚洗插着腰舒口气,眯了眯眼睛,微微凑近屏幕看过去。
“我拿到微信号后拜托了技术科负责通信的同事,得到了这个微信号主人的信息。”袁一心一手托着鼠标垫,一手摆弄着无线鼠标,“资料显示,把受害者所在水塘的位置信息发给郑杰、也就是报案人的这个微信号,它绑定的手机号主人叫林岗。这个微信号在群内发送消息称自己钓到大鱼大概是在昨天凌晨的一点多钟,而把信息发给郑杰是在昨天上午的十点钟。”
“这有什么问题吗?”李砚洗问。
袁一心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点开了这个一份身份信息,“根据这个手机号的信息,我们查到了林岗的信息,然后……这是他登记的身份证照片。”
屏幕上的照片是一个男人,头发稀疏,法令纹很深。李砚洗觉得眼熟,但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我们将这张照片和死者的面部进行了比对,”袁一心似乎看出了李砚洗的迷惑,又点开了一张对比图片,“结果显示是一个人,不是记录在籍的异族。他有一个儿子,是人类。”
“微信号是受害者的?”李砚洗不禁蹙眉,“但是昨天凌晨一点钟,他已经去世了。”
袁一心道:“所以,这个微信号的实际使用者也有问题。”
“也有问题?”李砚洗眼睛转了一圈,“你们是觉得报案人郑杰有问题?”
袁一心点头。
“确实,那片芦苇荡,仅凭一个陌生人给的定位,普通人是不会选择在晚上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走进去的。”李砚洗拉开秦观的椅子,双手环胸坐了下去,“他是什么情况?”
“大专学历,离婚,独居,在社区工作。目前来看没什么大问题,但是他有一段记忆被涂抹了,我怀疑和异族有关系……其他的还需要再查。”
李砚洗听完,草草地再次扫了眼屏幕,然后抄起了手机,“秦观?你坐余酒的车回来。另外,告诉路远和曲径,有别的坑可以跳了,看他们自己想不想回来……靠!老曲你别突然吼那么大声!”
“什么坑?”李砚洗定睛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笑了笑,说:“呵,凶手留给我们的另一个萝卜坑。”
咔哒一下丢开手机。李砚洗捞过庄知闲留下的盒子,仔细翻找了一下,随即从里面抓出了一包烟。
“这包烟怎么了吗?庄知闲没有告诉我就走了。”袁一心好奇地凑上来。
李砚洗微微笑着,指了指无尘袋里的烟盒,“重点不是这盒烟,而是烟盒里的打火机。老庄拿出来看过了,很普通的一次性打火机,小商店一块钱一个的那种,但是,他的打火机不知道用了多久,明明已经没油了却还留着。老庄怀疑,他只是单纯的想留着打火机罢了。具体的老庄没明说……说好的等我回来给我解释,啧。”
李砚洗说完,皱眉又是一声咋舌,愤愤的。
两人正说着呢,“铛铛铛”,年轻的小伙子礼貌地敲了敲开着的门,拿着个防尘袋和几张资料走了进来。
“九队的!你们队庄知闲放我们那的东西给你们送过来了!”
“谢啦。”李砚洗接过去翻了翻,发现是一份失踪儿童的资料,倏然抬头问了句:“五队的?”
小警猎人一愣,点点头,“五队的。”
“那个,你们队长……”
原本还有些困惑的男人惊醒般一个立正,“我们队长很忙!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撒腿就跑,甚至因为转身速度太快,梆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撞完头也不回,捂着鼻子冲出了九队的办公室。
“诶?诶!”李砚洗趴在门口就是一声大呵,“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我又不吃人!”
袁一心从李砚洗背后伸出个脑袋,同情地看了一眼小兔子见到大灰狼一样迅速逃跑的五队队员,道:“估计来之前就已经跟他说好了吧,绝对不要回答你关于他们队长的任何问题。”
“我……”
李砚洗刚一开口,袁一心瞬间打断她,“都找三年了,如果要是找到线索肯定跟你说了,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定是没有线索啊。”
李砚洗不甘心地撇撇嘴。
“你知道的,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袁一心顺了顺李砚洗的发尾,柔声道。
“我知道,我只是……”李砚洗捏紧了手中的文件。
“我明白,只要还没找到他的尸体,就还有希望。”袁一心轻轻揉了揉李砚洗紧绷的指骨,安慰道,“好啦,我和余酒去找郑杰时的执法记录,你还没看呢。”
李砚洗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五队队员离开的方向,依依不舍地缩回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