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个故事
克拉拉三口两口把一整个纸包的草饼全都塞进了肚子。
高热量的食物结结实实地填满了胃, 身上好像也不怎么冷了。
她呼了一口气，干脆呆坐在路灯下老老实实地等死。
过敏而死会是什么样的？
浑身脓包？面目狰狞？克拉拉不在乎，反正肚子已经填饱了, 疼痛好像也就成了可在忍受范围之内。
然而她在路灯下呆了大约半个小时, 一直等到天黑, 路灯都亮了起来，她也没等到所谓的过敏症状。
克拉拉缓缓地站起来, 拍了拍裙子上的灰, 既然她什么事都没有, 那么等会回家的时候她百分之百地要倒霉，毕竟往常这个时间点，她都在给叔叔的一家三口做晚饭。
大概今晚又要关一个漫长的禁闭了。
还好她今天吃得很饱，不用再挨饿了。
克拉拉慢吞吞地往叔叔家里走去, 反正都要关禁闭，索性她不如更晚一点回去。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在那座房子里待着。
就这样, 她又磨蹭了好久，才终于来到家门口。
令克拉拉感到意外的是，今天的玛莎婶婶并没有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蹲点，整座房子都安静得不得了，既没听到查理叔叔的吼叫, 也没听到伊思表姐的抱怨。
以及, 房间的所有窗户冒出了诡异的、一闪一闪的绿光。
克拉拉推开大门, 听到玛莎婶婶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说：“大人, 能不能再试一次, 伊思一定可以觉醒的。”
然后另一个从未听过的、语气温和但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真抱歉，她没有达到条件，你们这里还有别的适龄女孩么？”
“不, 没有了，大人。”
……
听到这里，但凡是个有眼色的人都该知道克拉拉不该出现了。然而，玛莎婶婶警告过她必须时刻报备自己的出行，否则就要被关禁闭。
思索再三，克拉拉还是清了清嗓：“玛莎婶婶，我回来了。”
她的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紧接着，客厅沙发上的所有人都转过了脑袋，有查理叔叔一家，还有一个陌生男人。他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的半框眼镜，将满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也许还用了发胶。
大体来说，他很俊美，看起来大约二十□□的年纪，看上去沉稳又温和。
“这位是……”男人迟疑地看着她。
玛莎婶婶用一种男人看不到的角度恶狠狠地剜了克拉拉一眼，她强颜欢笑道：“大人，这位……这位是查理的侄女，她叫克拉拉。”
查理叔叔也在一边应声附和：“是的，是的。”
克拉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向来尖酸刻薄的婶婶和粗鲁野蛮的叔叔竟然对那个男人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可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达官贵人，倒更像是律师、或者职场精英之类的角色。
“查理。”男人注视着她，“既然她是你的侄女，那么也该是我们族类的血亲，为什么你要向我隐瞒？”
他的语气温和，但查理叔叔的脸色立刻就白了：“这个……大人……克拉拉并不是多聪明多善良的姑娘，她……呃，她是个懒丫头，考试还经常拿‘f’，和我家伊思根本没法比。伊思都没有觉醒，更别说她了。”
男人皱起了眉：“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觉醒仪式刻不容缓。”
此话一出，查理叔叔和玛莎婶婶都不再反对，弱弱地应了是。
见那个男人和叔叔婶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克拉拉忍不住插话：“那个，先生，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此话一出，那个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你不知道？”
查理和玛莎的脸上都渗出了冷汗。
男人再度提问：“那你知道蜂群吗？”
生物老师好像在课上讲到了这一点，克拉拉迟疑了一下：“呃，应该？”
男人的脸色稍缓：“我们就是蜂群。”
克拉拉：“……哈？”
接下来的三分钟，男人简单地给克拉拉介绍了一下现在的状况和自己的来历。
他们是蜂群。
正如生物老师所说那样，由一位蜂后、数十到数百位雄蜂以及数万只工蜂组成。
不过他们的族群有点特殊，蜂后只是统治蜂群，但不负责族群的繁衍；雄蜂负责侍奉蜂后；工蜂负责族群的大小事务和生产工作，族群的新生儿都由工蜂自己负责繁衍。
上一任蜂后死亡之后，蜂后的权柄会下移到下一代的新生儿身上，第一个觉醒蜂后权柄的将成为蜂后。
至于这个男人，他叫亚瑟，是上一任蜂后的雄蜂之一，可惜他只是被蜂后看中，还没等到蜂后临幸他，蜂后就不幸逝世。
蜂后一死，她的雄蜂们都要为她殉葬。
至于亚瑟，他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他不是工蜂，无法负担重任，他没有被蜂后临幸，于是也没资格为蜂后殉葬，族群经过商讨之后，决定让他负责寻找新生蜂后的所有事宜。
等到找到新任的蜂后，他就有资格为老蜂后殉葬。
亚瑟答应了这个要求。
为此，他开始了漫长的寻找蜂后的旅程。
听到这里的克拉拉已经是目瞪口呆：“这么说，蜂后一被找到，您就要去死吗？”
她感到难以置信，活着不好吗？
亚瑟温和地笑了：“整个族群都是为蜂后而生，为蜂后而死，这是我的荣誉。”
克拉拉不吭声了，她偷偷地抬眼去看亚瑟，他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很温和，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去死呢？
明明这个世界还有许多应该死的人活得好好的呢！
这么想着，她的脑袋上突然挨了一巴掌：“不要对大人说这么无礼的话！”
是玛莎婶婶。
克拉拉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玛莎婶婶狠狠地掐着她的胳膊：“快对大人道歉。”
“不必了。”亚瑟皱着眉止住了她的动作，“就算她不是蜂后，你也不该这么惩戒她。”
玛莎婶婶愣了一愣：“可是大人，她对您大不敬！”
“没有关系。”亚瑟温和地说，“我不在意这个。”
顿了顿，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只戒指，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总之看上去流光溢彩，上面刻着许多繁复的花朵草木，他对克拉拉说：“戴上试试。”
这是先王的遗物，倘若有谁继承了蜂后的权柄，戒指就会有所反应。
克拉拉接过了戒指，估摸了一下戒指的大小，将它戴到了中指上。
有点大。
看来无名指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不过目前细究这个显然不太合适。
叔叔一家和亚瑟都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一秒、两秒、三秒……五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玛莎婶婶松了一口气，骂道：“快把先王的遗物摘下来，它也是你能戴的么？”
克拉拉摘下了戒指，她倒没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么看来，亚瑟先生就不用死了。
虽然死亡好像是他的宿命，但她还是由衷地希望亚瑟能够活久一点。
在苦难之中活得太久，她情不自禁地想对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好。
亚瑟有些失望地接过了那枚戒指，他靠近了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成为女王并不是什么坏事。”
克拉拉直视着他：“真正的王是不会让自己的子民为自己而死的。”
他们理当仁慈、善良、博爱、宽容一切。
亚瑟愣了愣，随后笑了：“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如果不是我身上肩负着不可推卸的使命，我会很乐意领养你的。”
随后，他稍稍抬高了声音：“希望你们能善待这个孩子，别太苛责了。”
玛莎婶婶和查理叔叔当然不敢当着他的面反驳什么，他们喏喏地应了是：“大人，不如留下来一起用晚饭吧？”
“不了，我还有未尽的任务。”亚瑟礼貌地拒绝了，“就此别过，打扰了。”
叔叔和婶婶对亚瑟表现得依依不舍，簇拥着他送到了大门口：“亚瑟先生，虽然我们家伊思没有觉醒，但她仍然是个好孩子，可不可以请你在长老面前多多提点她？她向来是个乖孩子……”
查理叔叔话音未落，伊思表姐突然尖叫了起来。
这简直是光速打脸，查理叔叔的面子搁不住了，向来溺爱女儿的他气急败坏道：“你叫什么？”
伊思指着克拉拉尖叫：“克拉拉……她在流血……”
诶，我吗？
克拉拉疑惑地低下头，鼻腔突然一热，滴滴答答，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随后她感到喉间一甜，巨大的恶心感涌上来，克拉拉干呕了一声，又吐出了很多血。
亚瑟还没来得及离开，他快步走上来：“这是怎么了？”
本来正在发呆的玛莎婶婶突然反应过来，她惊叫道：“你这个馋丫头，你是不是偷吃了蜂蜜？”
完全正确。
“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对蜂蜜过敏的吗？”
亚瑟原本正在察看她的伤势，闻言皱起了眉：“蜂蜜过敏？”
他们是蜂群，怎么会对蜂蜜过敏？
玛莎婶婶说：“我一开始就不打算告诉大人这个丫头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这丫头出生的时候做过新生儿过敏原检测，她对蜂蜜过敏。”
说着，她又开始骂克拉拉：“你这个贱丫头，你不要命了是吗？”
克拉拉根本没空去回答她的问题，她一口一口地吐着血，目光因为疼痛而涣散着，浑身上下都在不自然地痉挛。
亚瑟把她抱在怀里，他胸前的白衬衫被她的血都染红了，他试图对她用些抢救措施，但那没用。
他们是蜂群，没法去人类的医院。
这么看来，倒是为克拉拉解答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她从小被虐待到大，却依然没有进过医院。
她是蜜蜂，不会生人类的病，却因为蜂蜜而死。
多么可笑。
克拉拉躺在亚瑟的怀里奄奄一息，临死之际，她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她还是强撑小声道：“谢谢您。”
谢谢您，在我临死之前给我最后一点温暖。
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克拉拉这样想。
然后她就看见那双永远温和的目光里泛起了涟漪，亚瑟俯身靠近了克拉拉。
他的全部都只属于蜂后，这么做不合规矩。
但他还是在他们的惊呼声和错愕的目光之中，轻轻地在克拉拉的额前落下一吻。
没有任何色情或者猥亵的意味，只有满满的悲伤。
他在为她悲伤。
“睡吧，孩子。”亚瑟轻轻地叹息，“梦里有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一般作者都是夹子上放预收，但我显然与众不同。
《她的精神体怎么是一头驴啊》言情哨向
《关于我的狐狸精竹马其实是一条狗这件事》
求收藏，mua！
（俺太懒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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