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干尸案
秦淮安闻眼神波澜不惊,垂眸冷笑,似是不屑与闻修远多言。
宋晚晚眼神倒泛起了波澜。
这桩案子难道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不成?
无论是冯素素还是哪些孩童都是穷苦人家,往上数五代估计也不过是个贫农。
本以为这人穷凶极恶,但事实上另有隐情?
她心中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但秦淮安没有说话,她只得压下心中好奇站在一旁。
闻修远有些怪异的笑了一声,道:“人人都道你是阴司判官,说是要有你在,这世上的罪恶便无处遁形……可是,我知道这些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你见过骨头堆积如山的景象吗?你见过高门贵府的腌臜吗?你可知晓那些被掩埋在鲜花里的枯骨吗?”闻修远问道,字字泣血,道:“他们的冤屈,他们的冤屈……你根本就没有管过!”
说着就哭了起来,只是他模样实在有些狰狞,即使如此悲情,也显得丑恶无比。
秦淮安冷声道:“世间冤屈我无法兼顾。你所言之案,我确实不曾知晓,但这些并非是你犯下滔天恶行的理由!”
他声音尤为冷冽,睥睨着正在哭泣的闻修远,似乎毫无触动,冷静的宛如死潭。
宋晚晚微微叹息,秦淮安所言是所有执法人员心中的遗憾,他们都想把那些藏在角落的阴暗面全部公之于众。
可世界诸大,即使太阳耀眼也终有无法企及之地,更何况人力。他们所为,已是尽力。
闻修远低声笑起来,眼中含着热泪,通红的眼眶似是沾染着鲜血,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恨意,笑声越来越大满是嘲讽:“是啊,不过寻常百姓而已,与你而言,于你们这些高门贵府的子弟而言,有什么要紧?你们不在乎,将他们视为蝼蚁,我击鼓鸣冤,我声嘶力竭,只为讨一个公道,可世间如此之大,我竟然连讨个公道的地方都没有!”
宋晚晚垂下眸子,眼中泛起冷色。闻修远所言,应当是真话,这些带着血泪的字句皆是出自他的真心。也因此,她才会突然间被触动。
可他确实犯了罪,这是不争的事实。
屋内一片寂静,只听闻闻修远粗喘。
“我一开始并不是这样,”闻修远红着眼眶,继续道:“可我并不后悔犯下这些错,我熟读圣贤书,也遵循圣人教导,半生克己守礼,可最终却连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都救不回来。我一直坚信大辰律法,可最后我拼尽全力,结果却是我被打断了腿,如同烂泥一般被人扔出大门。十年寒窗,只凭他一句话,我便再也无法入门。”
“我多年信念一朝崩塌,我所坚信的一朝湮灭,”闻修远扯出一抹笑,脸上那些堆积的白色硬块也挤到了一起,他道:“于是他让我作恶,让我犯下滔天罪孽,他说你会管,你瞧啊,多讽刺……”
“我拼尽全力妄图在光明处寻到正义,最后我沉迷于黑暗时正义却到来了。”闻修远说完,情绪陡然激动,他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去京城的原因,我要你去将那里的所有的腌臜全都查出来,我要讲我妹妹的尸骨埋在父母身旁,我可以被碎尸万段,我可以淤泥满身,但我妹妹她不该被埋在那样污秽遍地,血渍浸染的地方!”
“她是那样好的的一个人,怎能被那样污秽的地方玷污!”闻修远声音渐小。
宋晚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闻修远所言不是她能触及到的地方。
她看向秦淮安,秦淮安依旧冷着脸,一丝触动也没有,他问:“你口中的他是谁?与你是何等关系?是他让你杀人引我出现?他为何会知道我的行踪。”
“我不会告诉你的……”闻修远笑得残忍又恶毒:“包括那些孩子的藏骨之处,除非你把那些人绳之以法,否则,这辈子你都别想知道那些孩子的埋骨之地。我就想看看,阴司判官秦大人你能如何。”
“你认为我会在乎这些?”秦淮安冷笑道:“一群蝼蚁而已。”
他声音轻蔑,似乎毫不在意闻修远的威胁。
宋晚晚抿了抿唇,眼神微冷。
秦淮安说的没错,无论是她还是那些失去孩子的平民百姓,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蝼蚁而已。
甚至她如今能站在这里,也是仰仗他的权势才得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不必在意那些平民百姓的所求,他本来就不是神,他的职责也只是为那些人求得一个真相罢了。
即使他没有查出那些孩子的尸骨所藏之地,那些普通百姓也无权指摘他什么。
至于真正的幕后黑手,他或许想要查到那人为谁,但若以此要挟恐怕不能。
这就是残忍的现实,她早就知晓的,怎么能因为他对她这几天和颜悦色就忘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宋晚晚握紧了拳头,心有不甘。
她不甘心只做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也不甘心被秦淮安这样的贵族子弟提起自己时只是一副轻蔑地语气,更不甘心自己的生命由别人主宰。
蝼蚁尚且偷生,人想要有尊严的活着有何过错?
“秦大人,何必装模作样呢?”闻修远笑道:“若你真是你口中的模样,他不会让我寻你。”
他说得自信,语气也坚定,很是相信那个“他”。
房间仍旧安静的可怕。
“我凭什么信你?”秦淮安沉默良久问道。
宋晚晚看向秦淮安,秦淮安的脸色冷的仿若一块冰,清寒的能将人冻起来。
他竟然真的妥协了?
宋晚晚看向闻修远,闻修远扣着身上的硬块,笑意盈盈。
怪不得他敢投案自首,他是笃定了秦淮安不敢伤他。也笃定秦淮安不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她不由得有些羞愧起来,她刚刚竟然怀疑了秦淮安的人品。
她与秦淮安相处两日以来,他虽然少言所为却从未缺少温情。而她竟然被他做戏的一句话给蒙骗了。闻修远未与他相处过,却如此笃定他的为人。
她略有不安的低头。
“北城我居住的草屋右侧的土地,里面能看到你所想见的。”闻修远回答道:“当然只有一部分,另一部分我藏的更好,我达成目的自然会告诉你。”
秦淮安见问不出来话其他也不再多言,道:“将人押入大狱,明日押往京城。”
“是。”随风应声:“晚意回来了。”
“让她进来。”秦淮安道。
晚意很快就进了大牢。
她徐步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一个礼道:“大人所料不错,有许多人丢失了孩子但是并未报官,而且奴婢发现大部分丢失的孩子都是在田家畈和临近的几个村落,但……还有些人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神色颇为异常,似是心虚。”
“难不成除了闻修远以外还有其他人在诱拐儿童不成?”宋晚晚有些惊讶不由得出了声:“如今晚意前去调查会不会打草惊蛇?”
晚意却摇了摇头,道:“县令大人曾经也派人前去询问了此事,只是关注点在丢失孩童的人家,而今奴婢前去调查,是挨家询问,想来这些人应当不会查询到什么异常。”
宋晚晚这才放了心,看向秦淮安这才发现他眉头紧皱,似是不悦,这才想起这本身是秦淮安的事务,她却抢了话,难怪他不高兴。
她连忙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
秦淮安瞅了她一眼,开口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晚意点了点头,退出门外。
秦淮安拨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道:“这些人应该就是闻修远想要我知道的人。”
这些人跟闻修远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要去查探一番才是。”宋晚晚冷声答道。
秦淮安目光幽深:“这些人先不着急,今日已经很晚了,先去瞧瞧闻修远所言的东西。”
两人出了大狱,便去往了闻修远所言的地址。
此时日光西沉,暮色渐深,路上行人稀少,白日热闹的景象早已散去,此时只余空荡的街道。
好在闻修远所住地址并不算很远,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秦淮安早已通知了县令让他派遣一些人在此处翻找。
当然秦淮安一些随从也在其列,因着响动较大,周围围了一层看热闹的百姓。
秦淮安有些不悦,这里很有可能埋藏着孩童的尸骨,百姓看到了说不定会引起恐慌,造成动荡,虽说不须秘密进行,但至少不能造成大的骚动。
好在县令看到了秦淮安这副模样,很识趣的将围观的人赶走了。
刚长舒一口气,便有人大喊:“我挖到东西了!”
秦淮安见人散去,听闻叫声连忙前去。
许多人举着火把和灯笼站在一旁,秦淮安看着被翻出来的形似碎骨的块状物体皱了皱眉。
宋晚晚拿过一把灯笼蹲了下去,看到只有一块骨头的时候皱了皱眉,又用手扒拉了一下周围松动的土块,发现地下骨头众多。
她将占满泥土的骨块拿了起来,这才发现异常,皱起了眉头。
这些骨块虽然占满了泥土,却一丝血肉都没有。
没有肉她可以理解,因为有些变态,是喜欢将尸体上的肉和骨头分离,看闻修远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正常,做出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些骨头却连血丝也没有。
她凑近烛光擦了擦上面的泥土,看向骨头断裂处,发现这些骨头并不是正常的颜色。
人的骨头大多呈现白色微微泛黄,但这些骨头更多的却是呈现的是灰粉色。
这种颜色意味着什么?
宋晚晚嘴唇微微有些颤抖。
她刚要开口,又有人喊了起来,道:“我也发现了!”
还不待宋晚晚站起来,又有人喊出同样的话,当第三人喊出声的时候,场内安静了下来,直到第五个人喊出自己的发现的时候,场内一片寂静,只余火把响着噼啪的声音。
宋晚晚走到每一个人所发现的坑洞查看,发现所有的断口都是一样的颜色,所有的骨头都没有血肉,想起闻修远的模样,她遍体发寒,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不由得握紧了地上的泥土,直到秦淮安的声音响起,才拉回她的思绪。
“那些尸块有什么问题?”秦淮安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