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麋场冰室
这床铺，实在不怎么舒服，兰陵翻来覆去，心情踌躇。
“你念力不稳，心神有些乱。”
他‘噌’的坐起，像是看到了救星，“你醒啦，太好了！”
听过他白天境遇，体内【兰陵】若有所思。
“我总觉得那老头似乎故意引我帮忙，我是不是哪里漏了破绽？”
“确实漏洞百出！不说别的，就说这夔兽。那是石国神兽，鲜少出没，见过的人少之又少，你却立刻说出了它体态特征。”
兰陵一听，慌道，“那可怎么办，那老头会不会怀疑我？”
“罢了，他既没有多问，想必也是另有考虑。至于那法师的贡献之法”
兰陵担心卷入此事而被责怪，便解释道，“听说那法师预言了山石移动，我也是担心与玄、守有关系，才答应下来。”
可身体里的人似乎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而是告诉他，“自八泉落地，人族聚气后，人类和兽类便在这四方之砥，繁衍共生。时至今日，人类对兽类或敬畏、或祭供、或豢养。兽类的毛皮为他们遮风挡雨，兽类的血肉为他们提供食物，兽类的天性灵气为他们驱邪避战。各国也确实都有自己的神兽，和自古流传的贡献之法。”
听他说的如此平静，兰陵有些坐不住了，“你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拿那些无辜孩子去喂了那单腿的怪物！”
“你听说我完石国以林养兽，夔兽在万兽之中虽迅猛无敌，但它却多以麋兽为食。石国有专门的国族‘麋场’，常年驯化、圈养兽麋。石国人放麋入林，以此贡献。至于这法师的贡献之法”
“此法如何？”
“传说确有以女子血液供养猛兽饮食的贡献之法，但那些记载都是千万年前的事了，各国早已废除。”
兰陵突然想到些事情，便问起，“我记得你那天说，咱们所遇到的夔兽很奇怪，只针对木去进攻！”
“没错，而且那天我们被袭击的地方距离这曜石城还不过一池，本不该有夔”想到这里，身体里的人沉默片刻，问道，“你觉得那老者的安排，是否可行？”
兰陵想想，回道，“他那招偷梁换柱，确实有点拙劣，但是值得一试。加上我的随机应变和你这身体的能力，成功率百分之六七十左右吧。”
“我现在的情况，已不足以帮你驾驭隐石隐衣了。入夜后，生灵归息，是人族灵力最强的时候。现在我就教你如何吐纳吸灵，你要尽快学会运行气念，领悟灵念，我才可教你术念之道。”
兰陵这次倒是干脆，“你就说，该怎么做吧！”
“你盘膝，集中精神”
他按照此法，调息运气。身体里的人，则牵动着他的思想和视线游走在自己过往的经历中，帮他尽快领悟着四方之间生生不息的各种法则
可两日来的奔波已令他精疲力尽。后来，他也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在挣扎着与另外的一个灵魂沟通。
再后来，眼前的景象已从天兽族飘渺玄幻的场景脱离，变得十分诡异。
面容模糊的稚童蜷缩在狭窄暗格中。暗格被打开的时候，武士模样的巨人出现在稚童眼前。暗厚的斗篷遮挡了武士面孔，而稚童却被他一把夹在腰间。他踏过鲜红血泊和满地尸骸，带着稚童扬长而去
兰陵猛地睁开眼睛，被方才那怪异梦境激了一身的汗。
屋外传来了年轻人清爽的声音，“朝晕了！”
窗外，天似亮非亮。
见兰陵满头大汗地走出，年轻人鄙视道，“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我害怕？！你忘了昨天是谁救的你！”
“你要不是为了吃口饭，怎会想要救我？！”
“你不说我倒忘了，今天这事儿要是成了，你可得请我吃顿好的，别再拿一个馒头糊弄我。”
“你！”
年轻人被兰陵气得语塞，脸憋得通红，却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时候，街道上人烟稀少。年轻人带着兰陵先来到城中的‘国族麋场’。
麋场被高耸的围栏围着，门口有两人看守。兰陵看着眼熟。稍一回忆，想起正是昨天追赶他们的两名壮汉。
他刚想质问，年轻人却作出别出声的手势，“嘘，跟我来。”
他们绕到麋场后侧，年轻人将一块草坪移开，露出一个早已提前挖好的窟窿。钻过去后，兰陵看到的是一片偌大草场。草场中栖息着数之不尽的‘鹿’，或者说是长得像鹿，却要更大上许多的‘麋’。
这麋兽的头顶长着硕大麋角，像翅膀一样在两侧张开。粗长的体毛垂在地上，模样虽不及夔兽看着恐怖，却也让人不敢靠近。
草场上一间石屋，突然走出一人。
那人明显发现了他们二人，却没声张，只是疾步走近。
兰陵本想拉着年轻人逃跑，却被他反拉着迎了上去。
那人走近后对着年轻人粗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里大爹，孩子们还被关在那吗？”
“在！在！但是你不能再冒险了！怎么还带了个人过来，再被发现就麻烦了！”
“里大爹，你放心，我今天就想要一些麋骨和麋肉。都是为了孩子们，再帮我一次吧。”
这位里大爹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下来。带着他们进了石屋。
屋内角落处的一扇门后，直通地下冰室。里大爹带着他们走进冰室，逼人寒气瞬间袭来。
绕着冰室一周打造了冰台和几个冰池。油灯通过冰台反射，将这里照的还算明亮。足以让人看清台子上那些被剥了皮剔了骨的麋兽残骸。
很明显，这是一间屠宰场。
里大爹接过年轻人递过的几条大方巾，从冰池捞了些冻好的麋骨和麋肉。扎好后，他嘱咐道，“这冰砖采自曜山，一时半会化不了。”
就这样，兰陵和年轻人拎着几包肉骨，悄无声息又溜出了麋场。
出来后，兰陵问年轻人，“你昨天也是来取肉被发现的？”
“昨天只是来找里大爹确认孩子们是否被关在麋场，不料被送饭的守卫发现，便谎称是来偷麋皮的，幸好遇到你。”
兰陵看看手中的几包肉骨，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便问道，“这麋的肉骨，真的能蒙混过关？昨天听你大爹说得胸有成竹，我以为真有七八分像，可是方才在冰室所见，实在是”
“你放心，里大爹从冰池捞给我们的是幼麋的肉骨，体型和四肢圆润，冻起后呈微蜷缩状，像极了还是爬走年龄的幼童。”
“但这些肉骨，不会化开吗？要是化了，那血腥气一定会暴露。”
“里大爹不是说了吗，那是曜山冰石，即使用火去直烧，也需要烧上好一会才会化开。”
见他说得胸有成竹，兰陵姑且信了。但一颗悬着的心，却始终难以放下。
之后，他二人继续穿梭在街巷间，借来了一些其他营救所需之物。
石国的贡献场所，在曜石城外大约三池之地的密林深处。年轻人打听到，士兵们会在‘正昼’出发，将孩子们锁在麋背竹笼内，随麋一同入林。
见时间还早，兰陵伸伸懒腰，打个哈欠，一副大功告成的慵懒。可突然，他挑着眉毛贴近年轻人说道，“时候还早，咱们是不是应该吃点东西了！”
年轻人紧张起来，“吃什么东西！我没有布石！”
兰陵眉飞色舞地说，“刚才有人塞给你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布石吧！”
年轻人立刻捂住胸口，“那是邻居们辛苦拼凑的，如果事情败露，让孩子们和家人一起离城用的，不能给你！”
兰陵一听，心凉了大半。他早已饥肠辘辘，年轻人的肚子更是‘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可
更糟的情况却接踵而至。
远处城门早已打开，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或许是因为今日有小型贡献，城门士兵竟在对进出人员逐一盘问检查。
兰陵看看他二人这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怕是一会连城门都走出不去。
年轻人心急如焚，拽着兰陵衣袖催促道，“你快想想办法呀！”
兰陵一顿抓耳挠腮，忽热闻到附近屋子飘出的饭香，便立刻来了灵感。
他看似有了主意，却还是问出了一个让人厌烦的问题，“你们这里哪家饭馆最好吃？”
年轻人气急败坏，“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吃呀！”
“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会耽误营救！”
年轻人拿他没办法，但昨夜老者再三嘱咐，今天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听兰陵安排便是。于是，他嘟着嘴，指了指旁边一条街道，气呼呼地说，“曜水街的主道上，有家‘水街肉馆’，听说饭菜很好吃，连国主都称赞过。”
“走，就那家了！”
他二人将营救物资藏在了巷子隐蔽处，然后大步朝着曜水街的那间肉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