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出生天
门被推开，顾钦当即抬眼望去。
黑衣男子和藏青袍少年，二人都蒙了面。青年面色苍白，用手紧紧捂住腹部，似是受了伤。
藏青袍少年扫视屋内，看到顾钦时，眼神微微停滞。
顾钦心道总算来了，面上却佯装讶异，毫不客气嘲讽道：“世子是去偷鸡摸狗了不成，怎得如此狼狈。”
黑衣男子，戒备地握紧手中利剑。
齐晏之轻轻摇首，示意他无妨。
“五殿下在追捕我。”
“那你不去自杀，是想拖着我一起死？”
齐晏之沉默以对。
顾钦起身，齐晏之平静与他对视。
“晦气，遇到你就没点好事。”
“南湖岸早就被围住了，你们根本逃不掉。若是不想死，壁柜里有暗间，滚进去待着。”顾钦语气不耐，右手指向暗间。
齐晏之略微颔首，靠着黑衣男子搀扶，躲进了壁柜。
二人刚躲进去，顾钦面上的淡然瞬间消失。
他等了许久，正猜测着齐晏之许是有别的路子。又或是自己看错了，齐晏之压根没来。他刚准备离开，就听到外面喧哗。
看来齐晏之不仅行动了，还真失败了。齐晏之看上去人模狗样，和人沾边的事，当真是一点都不干，顾钦暗自腹诽道。
顾钦心里骂得有多狠，手上动作就有多快。
烛火昏黄，先前齐晏之二人并未注意，顾钦的衣衫其实是披在身上的。如今他随手一扯，露出身上女装。
顾钦又拿出胭脂水粉，继续死命往脸上倒腾，不求妆容多精致，只求遮住他原本的五官特征，万万莫让人看出是他。
以防万一，顾钦还撕了块窗纱做面帘。
顾钦将窗户打开，又试着活动了下。红裙略有些轻透，但胜在不算累赘，倒是方便了他待会儿跑路。
门外隐隐传来喧闹声。
三
顾钦将屋内烛火熄灭，只留玄关处灯火微明。
二
他深呼吸，心下不断调动情绪。
一
房门被踹开，屋内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素纱轻微晃动，烛光摇曳，光线巧妙地将屋子分割成两部分。
明与暗，光与影，同居于室却又泾渭分明。
门外是，灯火辉煌，禁军剑拔弩张。
屋内是，月色清冷，顾钦婆娑起舞。
澹台阑漫不经心地抬眼，本欲踏入屋门的脚步，而今竟微顿住了。
行云流水，身若惊鸿，这是在场之人心中唯一的想法。
屋内人嗓音清透，曲调别致，似是平淡的山吟泽唱，却又格外动人心弦。
舞姿铿锵有力，连贯流畅。随着情绪不断递进，更是有如腾蛟起凤。探海弓腰，点翻后旋，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曲终，所有都归于平静，似是暮鼓晨钟，回韵悠长。
顾钦神色自若，躬身行礼。
起身之时，却将手中暗器顺势抛出。
封四见状当即上前，将澹台阑护在身后。却见那暗器直冲向五殿下，他心下稍安后就收剑回鞘。
相比之下，五殿下的侍从全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忙用利剑刺向那暗器。幸而，那暗器质地柔软，轻而易举就被划破。那侍从眼中一喜，随即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胡椒粉味辛呛人，又是从半空洒落，直接糊了众人满脸。
顾钦扔出丹墨特制的香囊后，转身便夺窗而出，趁乱跃入湖中。
临出窗时，他若有所感，顺势回头，正好对上澹台阑的眼。
澹台阑没有丝毫慌乱，只略微颔首，似是轻笑了声。他的笑极浅，浮光掠影般轻点而过。
澹台翰池却面色难看，目色狠厉，“跑得了么。”
“你们几个搜查暖香阁，其余人随本殿沿岸围剿。便是填了这湖，也要把人逮出来。”他方才被呛个正着，此时怒极反笑，从未有人敢如此戏弄他。
好，好得很，这人最好跑得远远的，千万别被他逮到。
“本殿下还要缉拿要犯，就不陪皇兄游玩了，皇兄自便。”
语毕，澹台翰池挥袖离去。
澹台阑阖眸，嘴角微勾。钟鼓之乐，萧韵九成，他不知听过几许。
“今日的曲儿，倒是有意思。”澹台阑抬眸，目光扫过窗外。
已是，皎月高悬。
余下侍卫搜寻无果后，便也离开了。
黑衣男子听外面彻底没了声响，松了口气刚想开口，就被齐晏之制止住。
半晌，房门再次被推开。那人确定无异后，便转身离开。
二人又待了片刻，方才出了暗间。
谁能料到，壁柜暗间就在进门玄关处。
顾钦故意拖延时间，一是为了掩人耳目转移视线。借着献舞放松其戒备，而后暗器行刺让人骤惊。先缓后激，张弛有度，完全将澹台翰池的注意力移开。
二则是故意让众人待在玄关处，越是熟悉的地方，越不容易引人怀疑。相比于烛光昏暗的玄关，隐于黑暗且未有人踏足的里屋，显然更值得巡查。
顾钦，果真算得一手好人心。
忽然传来屋内穿来响动。
黑衣男子全面戒备，眼中闪过厉色。
却见顾钦翻窗而入，他浑身湿透，脸上妆容沾了水后更是惨不忍睹，活脱脱像个红衣女鬼上岸。
顾钦先前跃出窗就潜在水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借着夜色爬了上来。
他狼狈得紧，见屋内一片狼藉，心下了然。
他原是觉得玄关处空荡了些，若将其间摆设稍微变动下，自可在视觉盲区藏个暗阁。便让胡祥常来天字房，又并提出让暖香阁重新布置屋子，而后悄无声息弄了这个暗间。
如今竟真派上了用场。
齐晏之心下复杂，斟酌着开口，“方才，”
顾钦挑眉，疑心他要问及方才的歌声，直接出言打断，“你把衣服脱了。”
齐晏之：……
“快点的，发什么呆。”
顾钦心底暗叹，得亏他学过些戏腔，否则今日便真翻车了。
齐晏之被他打岔，也不再言语了。直接解下外袍递于他，顾钦拿过就披在了身上。
屋子被翻了个底朝天，顾钦便从一片凌乱中翻出件外衫，随便抖落两下就丢给了齐晏之，并示意他可以穿这个。
齐晏之：……
“别穷讲究了，后院有暗门。但多半已被重兵把守，不出三刻，五殿下在湖边搜不到人，定会发现自己被调虎离山了。”顾钦点到为止。
齐晏之闻言便看向顾钦，等待他的下文。
只见顾钦伸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语气悠闲道：“你欠我三次。”
齐晏之略微思忖，便应了声“好。”
顾钦阖眸，五殿下如此大张旗鼓，暖香阁中人该是都收押了。
他心下有了成算，便将灯油泼向地面，又用烛火引燃。
只需在澹台翰池自发意识到上当前，再引他上次当便好了。待他手忙脚乱至无暇顾及其间漏洞之时，便是他们逃出生天之刻。
而后顾钦看向窗外，语气深沉，“跳湖吧。”
是夜，暖香阁冒出滚滚浓烟，彼时澹台翰池方行至半路，他心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连忙调兵遣将重新包围暖香阁。
灯火通明的南湖沿岸，原本戒备森严的禁军散去了大半。
“还是上不了岸。”黑衣男子凝视湖岸，面上闪过忧虑。
“上不了岸，就不上了呗。”顾钦神情自若，眼神却盯着远处正在水中搜寻的侍卫。
半炷香后，顾钦三人换上了侍卫着装。他想了想，忽而掏出些碎银子，将其塞到被打晕侍卫怀里。
“你逃命时，竟还随身带银子。”
“你逃跑时，竟不随身带银子。”顾钦和黑衣男子相看两厌，翻了个白眼，当即开启了废话互怼。
“都别说了，快些走。”齐晏之制止二人。
三人在湖里泡了半夜，而今总算是顺利上岸。
“你们站住。”
顾钦心下微惊，强作镇静转身，见该人身穿侍卫服，只是颜色稍有所不同。想来是个小头目，他心下稍安。
“大人，有何事吩咐。”顾钦略微低头，躬身行礼。
“你们怎么上岸了。”
“回禀大人，我们三人方才在湖里，遇到了水旋涡。实在游不动了，想着上岸歇口气。”
“还望大人通融。”顾钦掏出碎银子。
该人打量了下顾钦。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对答自如，态度恭敬，并无异常，便放松了警惕。
“去吧，别走太远。”
“小的谢过大人。”
顾钦转身后，挑眉一笑。
黑衣男子脸黑如衣。
身后忽地传来喧哗，隐隐传来“这里有人”的声响，应是有人发现了被打晕的侍卫。
三人心照不宣，趁乱就跑。
事发突然，竟无人注意到他们。顾钦等人竭力逃跑，奔轶绝尘，直至进了安国公府，方才停下脚步。
顾钦呼吸急促，累得弯下了腰。
“今日之事，”齐晏之缓缓开口。
“你要是敢透露出去，我绝饶不了你。”顾钦厉声道。
女装跳舞这种事，绝不能再有其他人知道。
齐晏之虽未亲眼见顾钦跳舞，但他听到了顾钦的歌声，更是见证了顾钦女鬼爬窗的名场面。思及此，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你在看什么。”顾钦咬牙道。
“今日算我欠你的。”齐晏之收回眼神。他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想象中难堪，反而有种如释重负感。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和你计较了”顾钦冷笑，“现下太晚了，来日再和你算总账。”
语毕，顾钦转身离去，待走至二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终于撑不住扶住了墙。
他的身体还是太差了，不过多跑一会儿，他就觉得心脏抽痛，喘不过气。
回到听风轩时，院内还是灯火通明。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顾钦紧抓住丹墨的手，“我感觉我大抵会发烧。”
丹墨：你以为你如此说，我便不计较你夜不归宿之事？
然而，丹墨很快就发觉不对劲了。
顾钦的手冰凉无比，还在微微发抖。他浑身湿透，脸上脂粉早就洗掉了，而今脸色苍白，难看得紧。
“别惊动任何人。”
“也不要去请大夫。”
“我睡一觉就好，明日早上，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得把我叫醒，我必须去太学。”
“听明白没有。”交代完后不待丹墨回应，顾钦终于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菘蓝、空青傻愣在原地，完全被吓呆了。
“空青，把少爷背回房，给少爷换身衣裳，”丹墨语气冷静，“菘蓝去烧水，越多越好。”
小剧场：
顾钦：空城计，围魏救赵。
澹台阑：美人计，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