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养子身份
“这个，我来做。”
“你还小，不用做这个。”
“你，不用。这个，我来。”菘蓝脸上满是执拗。
顾钦沉思了瞬方才说道：“大夫说了，我得多运动运动。”
“大夫说，您先天不足，而今气血亏虚严重，需得慢慢静养。”京墨语气温柔，言语却毫不留情。
顾钦看向身侧的京墨，痛心疾首。京墨，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的小天使了。
“少爷，这些活自有下人来做。您这样，夫人知道该心疼了。”
顾钦难以置信，你竟然拿夫人来压我。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屈服吗，你真是看错我了。
“京墨，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顾钦乖巧赞同。
“少爷，你怎么在这里。水都热好了，您要现在洗漱吗。”空青端着水壶，走出小厨房。
尴尬氛围被打破，顾钦眼神逐渐亮起，他向空青投去赞赏的目光。
我宣布，从今天起，空青就是听风幼稚园的班长。
空青端着水，不知众人为何要站在井边，而他的新主子，又为何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他。
空青：我是不是不该出这扇门。
用过早饭，顾钦瘫在椅子上。
“京墨，以后让人少做些饭菜。”
“估摸着我们几个够吃，就可以了。”
“少爷，下人不能上桌。”京墨竟猜到了顾钦的想法。这位少爷，总有些稀奇举动。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京墨：……总觉得少爷，哪里不太正常。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我喜欢热闹。”
顾钦回忆起前世，他在剧组，和众人蹲在片场门口吃盒饭的场景。
眼见顾钦整个人陷入消极，京墨蓦地心软了。只要少爷高兴，想做什么做便是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何必阻拦呢。
顾钦心下感慨，岁月不饶人，当年吃盒饭的少年，如今也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吃上了软饭，桀桀桀~
“那少爷喜欢吃些什么菜呢。”
心知京墨这是同意了，沉思道：“三荤两素一汤，饮食清淡些不必太过复杂。最重要的是，不要浪费。”
京墨费解地看向顾钦，顾钦微微一笑。
“少爷，国公爷请您去书房议事。”空青上前通报。
顾钦颔首，心道：终于来了。
顾钦随意整理了下着装，起身便跟着小厮出门。
路过假山时，顾钦余光瞟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少爷？”领路小厮询问。
“无事。”顾钦摆了摆手。
假山后，胡祥松了口气。
甫一望见顾钦，他下意识躲避身形，速度之迅捷，饶是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料想人已走远，胡祥从假山后出来。他心下也在纳罕自己为何要如此躲着顾钦。
“你是在，找我吗。”顾钦声音从后方传来。
胡祥神情一僵。
顾钦挑眉，“酉时去听风轩，咱们叙叙旧。”
语毕，他转身便走。
胡祥心中叫苦不迭，这算什么事。
观澜阁。
顾钦神态自若，进屋后，便立于旁侧。
安国公在书案前提笔挥毫，旁若无人。
半晌。
安国公头也不抬，“等久了吧。”
“还好。”
安国公瞥了眼顾钦，缓缓说到，“宗室袭爵向来遵循历法，安国侯世子是齐晏之，这变不了。”
“这是自然。”顾钦语气平静，面色如常。
“心中可怨国公府。”
顾钦思索片刻，“那就怨吧。”
安国公笔下一顿，“怨便是怨，不怨便不怨，你说得什么话。”
“我说不怨，您肯定不信，那我还是怨吧。”
安国公抬起头，径直望向顾钦。
顾钦站得难受，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下。见面前糕点摆得精致，随手捻起块品尝了下。
“你倒是自在。”
“过于甜了些，往后少放些糖，齁得慌。”顾钦反客为主，变本加厉地自在起来。
安国公本意是想敲打顾钦，让他认清局势。只要不觊觎侯府爵位，余生做个富贵闲人，侯府还是养得起的。
岂料，顾钦不仅认知清晰，还适应良好。
顾钦态度之咸鱼，属实是废物点心界的翘楚。
见顾钦直接摆烂，安国公竟隐隐有些心塞。
“至于你的身份，”安国侯陷入沉思。
“安国公府旁系，夫人怜我孤苦伶仃，便收做了义子。自幼体弱多病，故而少见外人。”顾钦不待安国侯说话，直接答道。
安国公看向顾钦，没了言语。
“如此最好，既不惹人注意，也省得上宗牒麻烦了。”顾钦继续补充道。
到底是他的亲子，安国公百感交集，心下复杂。
他心中有愧，刚想说些什么，就瞥见顾钦神情愉悦，甚至悠闲吃了块糕点。
安国公的心软彻底消失。
懒怠惫疲，游手好闲，毫无竞取之心。安国侯心下不满，左右看顾钦都不顺眼起来。
“此事暂且不议。”
顾钦心下了然，多半是如此了。若真有替他正名的意思，便不会如此遮遮掩掩，让他从后门入府。
“你准备下，过几日便去太学。”
顾钦被呛了下，没有料到安国公竟愿意让他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
他前世是艺术生，今朝竟能混入太学。人生境遇，当真是难以琢磨。
顾钦：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我不识字。”顾钦理不直气也壮。
安国侯的头隐隐作痛，怒从心起，气得提高了声音，“那谁，不是秀才吗。”
顾钦没说话。
启朝的语言体系与华夏不一样，文字更是截然不同。
顾承林和顾钦相看两厌，他自然不能指望从顾承林那里学书识字。
但毕竟在启朝生活了这么多年，常用文字，顾钦还是认识的。
关键在于，顾钦虽认得字也写得出来。但他，不会用毛笔，素日里，他都是在沙地上练字的。
心知自己深浅的顾钦，断然不会到太学自取其辱。
安国公再次沉默，此事，他着实无法苛责顾钦。
“我会请教谕教你识字，剩下的届时再说。”
顾钦不置可否。
相顾无言，屋内陷入沉默。
安国侯顿了顿，“无事便退下吧。”
顾钦不动声色，眼神扫过案上果盘。
“我要胡祥。”顾钦语气随意，顺手拿了个柑橘。
安国侯皱了皱眉，“你要他做什么。”
不愧是侯门权贵，连柑橘都这么甜。顾钦暗暗赞叹。
“听风轩还缺个护院，我看他就很不错。”顾钦旋完柑橘，心满意足。
“侯府护卫多得是，比他武艺高强的大有人在。”
“我不管，我就要他。”顾钦吊儿郎当耍无赖，理不直气依旧壮。
安国侯气得够呛，“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也想知道，我现在像什么样子。”顾钦停下了手，抬眼望向安国侯。语气平静，似是真的在询问。
安国侯揉了揉眉心，转口说到，“我一会儿就让胡祥去你院里。”
“你还有什么缺的，就让他去置办。府中大小事务，他都晓得。你若无事，便回听风轩养着吧。”
顾钦起身告辞。
安国侯于案前静坐良久，唤人进屋。
“荼砚，让胡祥去听风轩当值，以后全凭二少爷差遣，再去请教谕到侯府来。”
安国公想起了什么，头疼到，“还有礼仪嬷嬷，好好教教二少爷规矩，”随即他又顿了顿，“案上糕点谁做的，让他往后少放些糖。”
似是想到顾钦应不大会来观澜居，安国公又若无其事说道，“把人调去听风轩。”
顾钦出门，空青忙迎上来。
“少爷，夫人让你去翠微苑用膳。”
顾钦略微颔首。
“你父亲说了些什么，”顾钦刚踏入院，便被安国侯夫人拉住，“他可提到了宗牒族谱之事。”
顾钦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父亲说，此事暂且不论。”顾钦果断将锅甩回安国侯。
“暂且不论，那要何时论？你未及府时，他便说什么掩人耳目，竟瞒着我，生生让你从潼安走过来。”
“如今又说什么暂且不论，这老匹夫，莫不是欺我清河崔氏无人，来这显摆他的侯爷架子了。”
顾钦沉默，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果断不谈自己提议的义子之事，全都交由安国公解释。
“这老糊涂，读书读迂了不成。他若不给你名分，你便随我回清河，不攀他这高门贵第。”
安国夫人越想越气，“我崔氏虽式微，倒也不受这气。”
“就是委屈了我儿。”安国夫人心疼地看向顾钦。
顾钦汗颜。
清河崔氏，在权贵间绝对算得上独树一帜，是真正的清贵之家。
崔氏子弟不涉权谋，偏爱礼乐诗书。丹青巨匠，鸿儒文宗，清河是天下文人墨客心中的清流盛地。
家喻户晓，举世闻名。崔氏传道立学，文人多以崔家门客自居。更不论，本朝帝师皆出于崔氏。鸣钟食鼎，积代衣缨；长戟高门，因循礼乐。
安国侯夫人竟说崔氏式微，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顾钦被秀了一脸。
“父亲，应是有自己的考量。”顾钦试图替安国公说说好话。
安国夫人眼神扫向顾钦。
“但孩儿以为，若能入崔氏族谱，也是极好的。”顾钦转口道，“我虽在乡野间，亦能听闻清河盛名。自小便心驰神往，没想到竟是外家。”
“你倒是嘴甜，”安国侯夫人轻点了点顾钦额间，语气自然，态度亲昵，“改日便带你回清河，也好认认门。”
顾钦心内五味杂陈。
半晌，他方抬眸轻笑，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