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看到司曜这副模样，时凌羽倒也没了抵触情绪，接着话头开玩笑道：“司总请客，自己不来，有点没诚意了吧？”
他弯了弯眼睛，手指借着倚着木栏杆的姿势，一下一下轻轻敲在上头，发出不明显的声响，倒有了几分平时和朋友混在一起时的没正形。
要换做是之前，时凌羽是肯定不会在司曜面前露出这种姿态，先不说两人没熟到那个程度，就说以这人死板的性格，不说教就算好的了。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司曜看到他这般做派，神色变都没变一下，时凌羽甚至觉得他眼中的笑意都好像更浓了。
司曜轻声说道：“我的问题，下次改正。”
还没等时凌羽反应，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但你都不回我消息，我也不敢贸然打扰。”
听了这话，时凌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竟然从对方的话里咂么出了几分埋怨，于是连声道歉。
之前他想要和司曜保持距离，一是因为先前司曜突然要终止合约这件事他惹得他不满，二是以前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冷淡的，所以即便司曜上次主动上门认了错，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芥蒂的。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司曜掌了权，人就好像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似的，不仅脾气性格好了不少，几次接触下来，感觉与其相处时的状态都顺心多了。
两人关系本来就特殊，融洽一些总比相看两厌要好，时凌羽心里想。
“你们结束了么？我送你回去吧。”司曜有些突兀地说道。
原本微微走神的时凌羽怔了怔，犹豫了一两秒便拒绝道：“不麻烦了，司机在车里等着呢。”
司曜却没有立刻给他回应，只是远远看向后面小二层大厅中已经从包间出来的几人。
各个都有些脚步虚浮，陆语寒眼神好像都比时凌羽离席时更迷茫了。
时凌羽见状都忍不住替友人尴尬，出言解释道：“贵公司的负责人太热情了。”
司曜点点头：“我交代的。”
时凌羽没太听懂他的意思，交代什么？掏钱的时候大方一点还是敬酒的时候痛快一点？
“看样子他们可能还要聊一会，回去的路上还要辛苦你照顾一下陆导了。”司曜淡淡地说道，时凌羽品了半天总觉得其中有调侃的意味，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现在是在外面，被人拍到丑态不好，陆语寒这个程度的自控力还是有的，所以看上去只是稍微有点亢奋，但时凌羽和他相识多年，自然是知道这人待会儿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到陆语寒醉后的聒噪和絮叨程度，时凌羽就觉得太阳穴已经开始一阵阵胀痛了。
“叶导也来了啊。”司曜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
时凌羽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叶恣倒是没什么醉态，此时正自在地和两位负责人聊厅内挂着的一幅绣品呢。
叶恣是个alpha，直觉和洞察力相较其他几位beta都更敏锐些，大概是感受了他们的注视，竟是猛地一抬头和正在远处偷闲的时凌羽对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同时也注意到了他身旁的司曜，动作微微一顿，反应了片刻才扬起笑容朝时凌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时凌羽用余光看了看身旁的司曜，刚想告别，司曜却开口了：“看状态叶导应该可以照顾好陆导。”
“我车上清净，送你回去的路上正好聊聊天怎么样？”
从前司曜跟他说话基本上都是陈述句，十分自我，偶尔还会不经意用到命令的口吻，经常导致时凌羽忍不住杠他几句，很少像这几次一样委婉表达想法的同时还给予他极大的尊重。
时凌羽意外的同时还有些疑惑，他用探究的眼神在司曜身上不断打量，不过司曜却一直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带着浅浅的笑容等待他的答案。
想着对方说的有道理，有叶恣在陆语寒丢不了，再加上他也有事情想问司曜，于是时凌羽远远地对着叶恣左右摆摆手，又指了指身边的司曜，简单报备了之后便先行一步，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走。”他说道。
司曜看来真的是匆匆赶过来的，没用司机，也没坐他平时总出行的那辆商务，开了辆新款g63。
鉴于司曜平时给时凌羽留下的印象跟这些“俗物”不怎么搭边，所以上车后时凌羽回过头看了一眼内设，露出了欣赏的表情，忍不住揶揄道：“司总新车不错。”
司曜哪能听不出他语气的调侃，但仍然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上周刚到的，你喜欢就送你。”
时凌羽觉得好笑，但还是拒绝了，他既不缺车也不缺钱，纯粹就是刚才的酒劲突然反了上来，莫名有点兴奋，总想逗逗司曜。
车缓缓驶出会所，司曜开得平稳，加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还算得上轻松。
时凌羽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放空，心情莫名的平静，就这样沉默了一会，直到他嗅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花草香。
“司曜，你放车载香水了么？”时凌羽随口说了一句，在得到司曜否定的答案后，他顿了顿，半天才坐正了身子，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装作不经意似的说道：“噢，那你信息素漏出来了。”
只听司曜轻笑了一声，道了声抱歉：“可能是有点累，没控制好，现在怎么样？”
柔和缱绻的花香被受了个干净，即便时凌羽对信息素再敏感，此刻也闻不到一丁点了，只剩下新车难免会有的淡淡的皮革味扩散在空气中。
时凌羽在心里感慨司曜控制力精准的同时竟还有股莫名其妙的烦躁，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点明了这件事情。
他挺喜欢司曜的信息素的，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里的瞬间，时凌羽就下意识地自我否定。
一定是临时标记的锅，他心里想。
但以前怎么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再加上这几天离谱的梦，时凌羽突然有点紧张。
“你怎么想着给我们组投资了？”时凌羽连忙问出了他一开始就好奇的问题，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司曜回答得很快，想必是早就猜到自己会问：“上次跟你说的时候就有在考察项目了，娱乐产业回报率挺高的，司朝歌的模式比较古板，我想尝试一些新东西。”
时凌羽点点头，完全没在意司曜直呼他父亲大名的这件事，毕竟两人恶劣的关系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即便老司总被迫退了休，这父子俩依然没有要缓和的意思。
联想到自家那位总要跑到自己面前刷刷存在感才开心的空巢老父亲，时凌羽不禁笑了笑。
“那我这算是走了后门？”他调侃道。
可司曜却没马上接住话头，而是停稳了车以后偏过头看他。
前方正巧是个红灯。
司曜看着时凌羽弯起的眼睛，窗外车流的灯光散射在他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浅浅的阴影，霓虹在眸中流转，更衬得他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格外灵动。
大概是不满于司曜长时间的不回应，催促般的“哼”了一声，尾音上扬，嘴唇是淡淡的粉红色，此时正微张着露出点点舌尖，甚至还不自觉地舔了一下。
见此场景，司曜的喉结没禁得起引诱似的上下滚动了两圈。
时凌羽有些莫名，临时标记带来的共感使他敏锐地发现车内的气氛有些变了，甚至还能从司曜地身上体会到些许若有似无的压迫感，惹得他有些不明所以，皱了皱眉。
忽然，司曜轻咳了一声，偏过头移开视线，终于回答了最开始的问题：“对比了近期同等级的项目，你们这部戏潜力最大。”
得到了和自己之前猜测的差不多的答案，再加上刚刚的异样已经消失，时凌羽也没深思，想着大概司曜真的是累坏了，但哪怕这样仍为了缓和关系坚持送自己回去，实在是很有诚意了，于是对司曜之前冒犯行为仅剩的最后一丝不爽也烟消云散。
聊到电影，时凌羽语气也正经了不少，自信地说：“成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相信你。”司曜语气如常。
会所其实离剧组所在的酒店并不远，去的时候时间都被浪费在了堵车上，回程没一会就到了酒店门口。
两人虽然某种程度上是合法夫夫，但本质上还是要避嫌的，现在已过午夜，加上司曜明天肯定还有工作，时凌羽便没留他，简单道了谢以后推开门就要下车。
“等等。”司曜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时凌羽站在地上，敞开着门，这车底盘太高，导致他不得不微微抬起头仰视司曜，时凌羽不太喜欢这个视角。
司曜虽然叫住了他，却并没有马上继续说下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平日里几乎不露声色的脸上此刻表情却隐隐透着犹豫。
时凌羽耐心的等着，几秒后，司曜终于再次出声，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从对方试探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怅然。
司曜问：“做编剧这份工作，你开心么？”
这个问题奇怪，司曜情绪上明显的低落也奇怪，但鉴于对方今晚不错的表现，时凌羽还是真诚地回答了他。
一阵夜风穿过酒店门廊，把他松松垮垮拢着的头发吹散了，碎发的遮挡下时凌羽漂亮的眼睛依然灿若星辰，他笑得灿然，耸了一下肩膀，轻快地说道：
“当然。”
时凌羽推上了司曜的车门，向他点点头当作道别，转身便朝室内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隐约听到司曜回应了一句什么，但那话很快便被吹散融进了风里。
坐在车里的司曜看着时凌羽离开的背影，仿佛与他记忆中景象重合，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发动了车，并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那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