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地府回魂4（相思）
“你看那是谁啊？董蒸？”
另一名少年接他话道：“哟～你哥哥来接你回家了？真让人羡慕？”
但凡是不耳聋的，都能听出这话嘲讽味十足。
路过的少年互相讨论着，之中掺杂着浮夸的动作形态。指得那个被叫董蒸的小男孩，只能佝偻着身子避让行过，他的脑袋都低到嗓子眼。
董清涵拿着帕巾擦脸，他早就在这里等待多时。脸颊被日光晒得通红，还不停用手给自个扇风。他的确长得好看，白皙文静，有种领家哥哥的清新感，不落一身风姿。
“今天不是二姐来接我吗？你怎么来了？”董蒸一开口，便是质问的口吻。
话完，便自己走在前面，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掉价，对董清涵更是没有好脸色，明摆着一副六亲不认的样子。
“二姐被爹爹叫去集市了，今天不方便来。没事，我跟你一起回家。”说着，董清涵背起竹筐，跟在他的后面。
他也是刚卖完豆腐回来，看着天色昏暗，怕董蒸一个人不认识路，就顺路来接他了。
“真晦气！”
“以后就算二姐忙，没时间来，你也别替她来了。这路我自己认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他的步伐明显快了几拍，要甩开董清涵，还用起了跑。
“你别跟过来，假装我们不认识。”
董清涵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也要回家，不跟着董蒸走，他还能去哪？何况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董清涵生为哥哥，自然不会与他一般计较。他口里应着“好。”一步三回头，眼睛不住往学堂那个方向瞥。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学堂距离也渐渐变得飘渺且遥远。
直到走进岔路口，董清涵依然不停回头遥望，眼中掩盖不住对读书生活的向往。
一地枫叶飘起，如蝴蝶被惊得满天飞舞。
能清楚地听到，拐角处那“咚”的一响。
两个少年直直摔在地上，董清涵连忙扩臂一伸，整个人趴在个肉垫上。
他双手撑地，不至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后面竹筐里的豆腐架，全部掉了出来。先砸到董清涵的后额，再掉落地上。
那人瞳孔一缩，与他面对相交。一时间，两人都无答话。这个姿势和对方讲话，也实在不妥。
董清涵立即赔笑起身：“对……对不住，我莽撞了。这位小公子，磕到你了没有？”
他摸了摸头，其实刚刚是自己先撞他的，还压人家身上去的，是自己的错。
那人拾起地上的书册，眼睛便一直注视着他。
董蒸听到后方砸声，立马跑了回来，指着他就直接开膛大骂：“你怎么不看路的？走个路都那么多事？那么大条路都能给撞上！笨死你算了！”
骂骂咧咧中，眼睛瞥过前面的少年，瞬间就噎住了，颤声道：“……顾……少爷。”
他一把拉过董清涵，向那人弯腰道歉，接连行了好几个礼，才知罢休。
董清涵忍不住道：“我刚刚已经给他道歉了。”
闻言，董蒸用肩膀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多嘴。
那少爷看着人善，并没有和他们一般计较，还主动帮忙捡起架子。
“不用！不用！顾少爷！不必劳烦您，我们自个捡……自个捡。”董蒸出言急劝。
对着一边傻站的董清涵，喊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捡！”
两人迅速捡完豆腐架，就赶紧开溜。
从那次过后，尽管二姐再忙，他都不会再去接董蒸放学。董蒸更给他放了狠话：“下次，你如果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去学堂。我就去爹爹面前告你的状，记清楚了吗？”
觉得这个哥哥去了，就是去丢人现眼的，害得他总被同学们嘲笑。
虽然，两兄弟年龄相差不多，看着他还比董蒸要矮些。但两人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差地别，龙子与泥鳅的命运。董清涵更像别人家的孩子，在家通常都是被人招呼来招呼去。他很不懂，自己这么乖巧听话，为什么阿爹阿娘还是不喜他。
小小年纪就得学会干活，天没亮就得起来喂鸡喂猪，还得去山上劈材。
阿娘经常用来打发他的话，就只有这两句：“清涵啊，你是哥哥做多点活，也是应该的。弟弟毕竟比你小，就应让着他些。”不然就是：“等弟弟以后有大成就了，考上官员了。我们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一同搬到镇里去过好生活。”
董清涵很想说，不是只有弟弟可以考上状元，自己也可以的。
但在阿娘的权威下，他和二姐只能选择赞同。每天早出晚归，为了能给董蒸最好的学习环境，买得起书卷毛笔。
一筐豆腐换不了几个钱，每天都要在家来回跑好几趟，卖完一筐，就得回家一趟。
总能在路道上，看见他的身影。少年的他背着个竹筐，问着别人要不要买他的豆腐：“一文两块，好吃又便宜。”
生意时好时坏，天气也是一样。照今天这个情形，豆腐肯定是卖不完的。如果卖不完的话，回家就要招爹爹一通打骂训斥。
董清涵数着筐中剩下的豆腐。嘴唇微抿，心里有点发怵。他该怎么办，豆腐还剩下这么多。
他一个人在道上磨蹭了许久，仍然不敢回家。
豆大的雨滴，自虚空砸落，打得瓦顶一阵“噼噼”作响。没一会，便下起了朦胧大雨。
他急忙抱起竹筐，躲到瓦檐边躲雨。额发被淋得微湿，衣服也滞了一大块，瓦檐泼下来的水，还不停往他身上溅过来。他退着小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草鞋已经湿腻一片。
无论他怎么避护，竹筐还是被雨淋到了，筐里的豆腐还剩很多。这次他真的惨了，回到家，这两鞭子是跑不了的。
风雨渐渐停歇。
他依旧傻傻地立在瓦檐下，盯着怀中的筐子，嘴唇一瘪，那表情都快憋哭了。
“你这豆腐怎么卖？”在他头顶，一个带着些微志气的声嗓响起。
“一文两块……”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还是这句熟悉台词。
面前的少年脚底一蹬，整个人跃下马鞍。盯着他眼周微红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沙子了？”
“问什么问！你到底买不买？走开！不买的话，我要回家了！”
吼完，董清涵掩饰般用衣袖擦着眼睛，不停吸着鼻水。看这样子，的确被回家的事，给吓哭了。
少年表情微愣，毫不犹豫地解下腰包，跑前道：“等一下，我买。”
闻言，董清涵立即回身，吞吞吐吐地道：“可是豆腐刚刚淋到雨了，你还要吗？”
董清涵心里，更希望把豆腐卖掉，开始解释道：“没有多大问题的。你要的话，我可以算便宜点。”他睁着圆圆的眼睛。
少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没事，我不嫌弃。”
董清涵不笑的时候，可称他风姿绰约。这一笑，当比春日芙蓉，闭月羞花，还要胜美几分。
这一目，愣是把那少年定格在原地了，棕色的眼瞳似有点浮动，少年目光不移地注视着，这一瞬间的美景，他不自觉地说一句：“……这些银两够吗？”
少年挠了几下腮帮，羞怯道：“不……不够我家里还有。”
董清涵在手心中数完了银钱，便把钱袋推了回去：“不用那么多。”又提醒道：“豆腐淋到雨了，你回家要赶紧吃掉。不要放到明天，到明天豆腐就坏了。”
他离开的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跑到巷子尽头，还不忘朝那少年挥舞着手：“谢谢你了。”
少年愣愣地抱着一筐豆腐，久久都回不过神。虽无答应，但耳根已粉了一块。
从那过后，这少年激情的很，每天都会来他这里买豆腐。混得面熟了，董清涵对他也见怪不怪。
最近生意好，卖完豆腐剩了很多空闲时间。他回家也是要干活的，所以他也不急着回去。
虽然，董蒸叫他以后别来学堂了，但自己不要被他见着就好了。他没有给自己买毛笔，也不舍得买，钱还是要留给弟弟的。用一些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不就行了，自己不一定听得懂，学得会。
蹲在堂外，经常会被蚊虫叮咬，脚跟也被他抓出了许多大包。比起教室内，环境差点。但每天都能来这里听学，就已经够宽待他了。
好景不长。
时间久了，总会出现失误，被逮现形的时候。
学堂的台窗很低，外围又是一片草地，藏身隐迹本就不易。他每次都是拖了鞋子，才进来的，避免让有些学者发现。
董清涵探起脑袋，往室内扫了一圈，看着那陌生的面孔，极不适应。
他眉头一皱，小声嘟哝道：“今天，学堂怎么换先生了。”
之前，那个年轻先生，一直都知道他在室外偷学。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破。
新来的老姜，果然不好相遇。
那老姜眼尖手快，直接摸起一本书册，就向着窗外砸了出去，历声怒斥道：“谁在外面！马上给我出来！”
这姜头还是老的辣。
董清涵一惊，急忙拔腿就跑。
靠窗的一名贵族少年，起身翻出窗外。看这熟练的步伐，可以看出这人是个拿剑练武之人，身手敏捷且灵活，几个大步便追到他的身后。少年一手擒住他的胳膊，跃到他的跟前。
董清涵呼了几口长气，停了下来。立马摆手认输：“我跑不过你，我不跑了，不跑了。”
当看清这张朝思暮想的脸时，那少年却愣住了，诧异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