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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四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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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得渡口, 张隋雇来一条货船,他去亲自盯着船工安顿三人的马。

    沈书则同舒原到舱内先坐下,煮好茶后, 张隋也回来了, 谨慎地关上门, 过来挨着沈书坐下。

    “这几个月我让人跟踪李维昌, 同时让人到洪修的旧宅去探过,他已移居绍兴。既到此处,过去瞧瞧他。”沈书分给张隋一杯茶。

    “少主如何决定,属下如何行事罢了。”张隋向来不干涉沈书做决定, 除了适时提醒,平日话也不多说几句。

    那年途径和阳, 被人绑去见了洪修, 舒原少有遇到这等事, 自是印象深刻。舒原放下茶杯,略带担忧地说:“何不带上你哥?我们三人, 万事只能靠张兄, 岂非冒险?”

    “还有我吶!”沈书叫道。

    舒原温和地笑笑没有说话。

    沈书:“……”

    张隋拍腿大笑起来,朝舒原说:“少主应该早想好如何应对, 大人不必忧心。”

    舒原连忙点头称是。

    “李维昌数月前去大都联络朴不花,帮着朴不花在京城当散财童子,洪修拿自己的钱去帮朴不花做好事, 应该是通过朴不花上了太子的船。”沈书道,“此前高荣珪与康里布达在庆阳遇袭, 袭击他们的人乃是为抢夺传国玉玺。”

    “康里布达手里有传国玉玺?你是说李斯领秦始皇之命所刻的那方宝玺?”舒原大吃一惊。

    “他们想要的,自然是鸿虚兄你说的这么个东西。但这早已是传说之物,我也不曾亲眼见过。我师父穆华林出战时, 曾交给我一口箱子,希望我代为保管。这箱子在胡人暴|乱时被康里布达看到当中有一物,像是传国玉玺,他就下手抢了。估计查出来,得出结论,传国玉玺落在康里布达的手里,这些人找康里布达,乃是为了抢玉玺。”

    “何为像?”舒原侧坐着,拧紧眉,又道,“莫非康里布达见过传国玉玺?”

    沈书将茶壶放回到炉子上,揣起手。

    “今人谁又见过传国玉玺?我赌庚申君自己也没见过。”沈书目不转睛地

    盯着舒原。

    良久,舒原坐正回去,双眉一扬,说:“那不过是个传闻,后唐末帝李从珂与曹太后一把火把什么都烧得干干净净,我是信宋时徽宗手里的传国玉玺也是假的。”

    “是这么一说,到宋徽宗时,徽宗特意添了十方印玺,所为何来?”

    “那自然是……”舒原明白过来,一笑,不再说下去。

    “眼下正有各色人等的势力,在争夺这方宝玺,大都有个王,派人将康里布达劫去,不要说真假,康里布达手里就是个萝卜刻的假印都没有。后来这路人马追到隆平府,我便送了他们一个。料想今日也应早已落在大都那位王爷的手里,既还无人来找康里布达算账,应该是已经糊弄过去。”能糊弄多久沈书不知道,不过这本也是拖延之计,好引开成日跟在康里布达附近想把他套麻袋的胡人。康里布达虽不至于轻易就让人套了麻袋,身边总有苍蝇嗡嗡嗡的也是烦。

    “这些人同洪修有何关系?”舒原问。

    “洪修曾对张士诚示好,暗中帮过张士诚不少。今年又派人去大都,花那么多钱,总不是白送的。本来没有关系,这位大都的王爷,我猜是魏王,虽还不能证实,也已有不少线索指向他。孛罗帖木儿的女儿嫁到高丽,他极有可能会帮助有高丽血统的皇太子尽早登上帝位,为他图谋传国玉玺就不稀奇了。那洪修与魏王孛罗帖木儿,不就站在了同一边?”沈书道,“但此次去见他,并不是要刺探魏王的情报。他一直让林凤传话给我,还送我两个铜场……”沈书顿了顿,把一些黄金也加上,实际上林凤并未真把黄金送到沈书手里。

    “想必我亲自去拜访,更显得尊重这位前辈。”

    “顺路罢了,少主不过是想好不容易离开隆平,四处溜达溜达。”张隋突然出言道。

    舒原笑了起来。

    “会一会洪修也好,咱们主动去见他,总好过他派人来抓你。”舒原调侃道。

    这让沈书想起当初来绑他们的人,还是赤沙和帖木儿,这两人早已埋骨在常州。那一次林凤还

    俯首帖耳地为洪修效命,洪修还叫沈书带话给穆玄苍,说他无意争抢门主之位。

    现如今,洪修已是暗门门主,与穆玄苍南北分立。穆华林送了个女人给他,便让林凤起了改投之心。要是能见到林凤,少不得要虚与委蛇一番,把她拉拢过来。

    春雨连绵,绍兴城久攻不下,诸全又被打,胡大海只得带兵先回去安诸全。此时绍兴城门寥寥几个行人,笼罩在清晨的雨雾里,多是挑着鱼肉蔬菜进城贩卖的小民。城里则更少见出来的,出来的往往驾车,携妻挈子,有令通行,无令便拦回去。

    张隋在城外寻得一民家,暂寄马匹。马只向来珍贵,舒原担心不妥,沈书便让张隋多给那家人银钱。钞锭不顶事,张隋却也带来不少,大多小民虽知许多地方不认钱钞,心里说不得还存了一丝侥幸。

    于是张隋是些许碎银加厚厚一沓楮币同时交给那家人,只说两日里便去取回。张隋随身佩剑,一看便是武夫,且脸上又有刀疤,隐有威势。那家的儿子还白纸黑字写了个条儿给他,沈书看过,料定这家也有人读书,那便识礼,让张隋把条子收好了。

    自然,沈书也知道,这家人真要是跑个没影儿,说不得只好认了另外买马。此外三人一路买来佃户的衣服穿,稍作改装。进城后张隋把藏在靴子里的钱拿去买来成衣,各自换上,另用一个衣包兜上原先的衣服。

    是日接近中午,雨停后太阳晒得人脸上发红。

    “就是那。”张隋指给沈书看。

    只见一扇小门紧闭,正门不在这个方向,而在对过的另一条街上。沈书想了想,或许要找纸笔,先写个什么让人送进去给洪修。他身上没有能与洪修接头的信物,沈书正要离开时,却见一行人列队走到门口,身上穿的都是武袍,随身携带兵器。后面几个挑夫,挑了三口大黑箱子。

    “有人来了。”舒原小声提醒,提着沈书的后领让他往后退点。

    不片刻,有人开门,之后关门,那人进去。队伍在外等了没多久,又出来一人。

    沈书静静等他们说完话,推了推张隋的背,示意他去。

    门上的女人朝这边走来,看到沈书的第一眼,林凤霍然变了脸色。她惊疑不定地要转身回去,张隋却抓住她的手。

    林凤震惊之下,不得不先跟他朝前走了几步。

    “再过来点。”沈书示意林凤走进拐角里,小门上虽无人,难保不会有什么人在这时出来,看见林凤同自己等人交谈。

    “沈……”林凤强自镇定下来,“先生怎么来绍兴了?”

    “来见门主,可有不便?”沈书看林凤别扭的神色,突然有个念头,该不是林凤回洪修身边后,又改主意不打算叛了?

    “门主不在。”林凤迟疑道。

    “你在撒谎。”那一瞬间林凤瞳孔微微放大,手也攥成拳头,虽然立刻就掩饰地恢复正常,沈书仍注意到了。

    “这里不方便说话,你们住在哪?”林凤回头向门上快速看了一眼。

    张隋上前一步,挡在沈书与林凤之间,说:“我们在东向两条街外的茶馆里等你,那条街上只有一间茶馆。半个时辰内你想办法出来,过了这个时辰,我便要不请自来地面见门主了。”

    林凤脸色很不好看,点了一下头。

    到茶馆后,沈书先就吃了一大碗面片,止住饿才说:“这家不错,挺好吃。”

    舒原一直在等沈书说点什么,险些倒地。

    沈书吃得脸色发红,张隋倒给他一杯热茶,沈书接过来就喝,喝完啧了一声:“我看林凤同洪修应该已经重修旧好了,难怪我跑到隆平这么久,她自己没来找过我便罢,也没派人来过。”

    “唔,少主突然出现,她只差骂人了。”张隋自顾自掰了块窝窝头蘸酱吃。

    “那还见?”舒原吃东西很斯文。

    “来都来了,路上花了快二十两银子呢!”沈书伸个懒腰,让张隋先去找地方晚上落脚。

    舒原的视线从张隋身上收回来,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

    眼下住店并非易事,住民户家里也有的是漫天要价,收容来历不明的外客虽风险极大,但当中确

    实不乏经商探亲又没有门路或是不想到各类真假衙门里去挨宰的外地人,钱数只要够了,总有胆子大的。

    张隋离开时,沈书将林凤的事同舒原讲了,说完不到盏茶的功夫,张隋便上来了。

    沈书不问他办事如何,张隋也未行禀报,主仆二人,自有一股默契。

    “林凤几度易主以利潜藏,是否死心塌地还不好说,她既然曾甘冒风险跑到穆华林的跟前去求留用,说明她不是那等坐以待毙,傻乎乎一头栽进去的女人。”

    “嗯,先看看,不过许多话就不能再直接同林凤说了。”不知道那几口箱子装的是什么,都是大得足以装得下两个人的箱子,每口箱子两个人抬着,难不成里面还装的是活人?

    只匆匆一眼,沈书看不出材质,但箱子似乎很旧,表面磨损得厉害。

    “上面许多泥沙,也许是从什么地方刚挖出来。”张隋说。

    舒原认同地点头。

    “还能是宝藏?”沈书笑着说完,眉心倏然皱了起来,喃喃道,“宝藏?”

    “少主可是想起什么?”张隋放下茶杯。

    沈书眯起眼睛,只一顿,摇头道:“只是觉得可能还真是宝藏,洪修那年在大都遭难,被炸伤了脸和腿,后来穆玄苍查到,这些年暗门中一直有人与他暗通款曲。但他这些年四处活动所费不少,这又才大手笔给朴不花送了钱,这些钱是从何而来?”沈书想不通,只得摇头道,“等林凤到了再说。”

    半个时辰过去,张隋上楼来,朝沈书摇头。

    “那先走,明日我们直接登门拜访洪修。”沈书起身,走到楼下,迎面却见到林凤从大门匆匆进来。

    林凤松了口气,上前朝沈书说:“先上去。”

    几人另换了一间雅室,林凤似有些踌躇,沈书却说张隋与舒原都是自己的心腹。

    林凤脸色不大好看,生硬地问:“沈先生到绍兴来,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顺道拜访门主,这不两年余没有见过面,我是晚辈,拜见长辈,有什么奇怪?”

    “小先生糊涂,您

    忘了您师父放了个人在门主跟前?怎能堂而皇之登上门去。”林凤道,“我已将先生到访一事告知主人,他愿今夜前来相见,只不知先生住在何处。”

    沈书以为林凤至少先跟自己通个气,不料她有这主张,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待会回去时,你同我们一道,就知住处在哪了。”张隋适时接过话去。

    “我还有一事。”林凤看了看另外两人。

    舒原识趣地起身:“喝了许多茶,在下要去更衣,张兄,去否?”

    室内仅剩下沈书和林凤。

    林凤耳朵静朝门的方向听了会,许久,将身向前倾,离得沈书更近一点,低声道:“上次见你,我说的话,仍作数。”

    沈书端起茶,垂目,呷了口茶,说:“虽没什么说服力,我先听着。”

    “我知你现在还不信,杨宪查你,我找人想营救你们出来,扑了个空,才发现你们人已离开了应天,却不知在哪。去年中旬说周仁身边冒出来个姓沈的侄儿,颇受他信任,我们同张士诚的买卖不曾断过,我这才开始留意。”

    “也有大半年了。”沈书淡淡道。大半年中林凤没有差人来联络,更没有现身。

    “上次我在应天盘桓太久,主人有些疑心。于是我便说,穆华林想要我替他监视主人的一举一动。”林凤拉开衣领,“他勉强相信了我的说辞。”

    沈书猝不及防,瞥见她肩胛的伤疤,一直伸到花纹复杂的衣服里。

    很快,林凤重新整理好衣服,轻描淡写道:“他失去双腿后,便喜怒无常,乖戾多疑。与其百般掩饰,不如半真半假地告诉他,穆华林有意收买我。洪修一直固执地认为,狼王对他极其介意,必会放许多人在他身边。我回去后多番排查,除了穆华林送给他的美人我无法过问,她名分上是门主夫人。其余在洪修身边的人,都没有问题。”

    “今夜我将见到洪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沈书道。

    “当时我到应天,没有见过先生。”林凤不安地咬住嘴,眼眸略有些湿

    润,垂首时确有惹人怜爱的情态。

    可惜同林凤谈的不是舒原。沈书笑了笑:“你多虑了,我此行的目的是洪修,不是你。今日看到你,我也十分意外。不过——”

    林凤略微皱眉。

    “抬进去的那几口箱子,是做什么用途?”不待林凤回答,沈书端起茶喝,佯作不经意地说,“这回可不是上次,那时我没有防备,叫你们绑了去。我既然敢来见洪修,就不会空手而来。你的话,我没有全信,也没有不信,这得看你能不能让我真的信。”

    室内一片沉默。

    茶已凉透,沈书只抿了一口,便把茶杯放在旁边,等了许久不见林凤有说话的意思,他便闭起眼。

    “是从潼关下起出来的宝箱。”

    沈书心头猛然一震,正要说话时,听到林凤又道:“箱子里没有宝藏,只有一些残肢和头颅,腐坏多年,带回来是要找人验看,这些人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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