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勾人
“贺兄何出此言？”谈殊心跳只漏了一拍，然后很快就稳住了心神。他依着剧本，面上露出一点儿迷惑，周身的洒脱之气不减，“你不知我？向来胸无大志，只想着世间河清海晏，我就在这太平盛世里逍遥度日便好。”
他说得随性，贺琛却不置可否。幽深的眸子定定地落在身旁青年秀美的侧脸上，俊美的面容似隐在黑暗中，给人一种奇异深邃的神秘感。
无论是谈殊，亦或是“明朝”，在这时候都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转过头，恰好对上贺琛噙着笑的嘴角。
“明兄倒是通透。”许久，他放缓了声音，气势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慑人，多了几分慵懒从容。
明朝心头一松，只当刚刚是个错觉，笑着端起酒盏，跟贺琛碰了一杯，促狭道：“事实上，我认为论起志向高远，还得是贺兄。”
贺琛眸光微闪，并不答话，笑着饮下那杯酒。
试镜时自然没有酒壶酒盏这些道具，但他们二人虚虚握着指尖，碰起杯来尤为默契，王导一开始还有点心不在焉，等看到赴欲雪瞬间进入角色过去对戏，谈殊飞快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居然还真跟上了赴欲雪的节奏时，目光陡然一亮。
居然真的还不错啊。
虽然说还是有“演”的痕迹，但他抽到的这段是文戏，还是那种隐含了许多有关后续剧情的、充满暗示分歧的文戏，这就意味着，在平静的谈话中，演员必须把那张静流下的波涛汹涌给表现出来——
前面不是没有人抽到过这一段，但他们毫无例外地都被赴欲雪压得根本没有一点儿戏感，更不用说把这种大片谈话中隐含的碰撞表现出来了。
谈殊倒真是表现得最好的那一个。
他有点隐晦地看了眼施施然走回来的赴欲雪，寻思，还真有人这么大公无私，只为了演好一部戏就抬一手后辈的？
还挺热情高尚……王导兀自为赴欲雪的高尚人格感动了一秒，然后就见赴欲雪在椅子上坐下，又含笑朝人谈殊道：“演得不错，早上过来吃了吗？一起吃点？”
谈殊：“？”
王导：“？？”
谈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了眼茫然呆滞的王导，解围道：“……不用了，谢谢赴老师。”
赴欲雪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回答，俊美的面容上露出温和的笑：“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谈殊乖乖点头：“好的，赴老师，王导。”
王导表情漠然，该说谈殊会做人吗，这时候都不忘带上他。
赴欲雪看着谈殊的表现，唇边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他指尖在搭在桌面上，浑身充满了一种成熟男人的优雅克制的味道，“还有就是……今天演得不错。”
谈殊没想到他最后一句会是这个，顿了两秒，才垂眸，“……谢谢赴老师。”
总觉得他今天一直在谢谢对方……谈殊心想道。
赴欲雪眉梢一挑，还想说点什么，旁边受够了的王导就已经笑眯眯地一把按住了他——
开什么玩笑，从头到尾属于他这个导演的台词都被这人抢了，是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啊？！
赴欲雪猝不及防被按住，唇角微抿，目光缓慢下移，落到王导按着他的那只手上。
王导只觉得好像有无数根针扎向自己的手掌一样，脑中警铃大作，飞快地将那只手抽了回去。
“咳……”他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看向谈殊，“差不多就是赴影帝说的这样了，你的表演很有层次感，就是演的成分有点明显，先回去等消息吧。”
最后，他强调了一句：“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会亲自通知你的。”
赴欲雪在旁边听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于是谈殊又乖乖地向王导道了谢，这才转身出了包厢。
他这耽搁的时间明显比一般试镜长，周曼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靠在走廊里等他，见他出来了，抬手将烟头掐灭，往他脸上看了眼，却没问结果怎么样，而是直接带着谈殊从电梯下到停车场。
等谈殊系好了安全带，她倒车出来，才道：“结果不错？”
谈殊微垂着头正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周曼的问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点头道，“嗯……应该。”
周曼也没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变数太多，既然手下的艺人在试镜时已经做到了最好，那剩下的扫尾工作，就该是她这个经纪人的事了。
她打量了两眼谈殊的脸色，微笑：“最近气色比以前好不少，没再感冒吧？”
谈殊哪都好，就这个体质差，算是周曼的一个心病。他也不是那种胡乱造作自己身体的艺人，平时不拍戏的时候也有好好养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体质就是比旁人更弱一些，劳累起来也比平常人更容易得病。
以往周曼和谈殊见面，他脸上总是雪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这回见面，看着倒是红润了一点，脸颊也有了点肉，容貌看起来越发精丽了。
她有点欣慰：“继续保持这种状态，你的粉丝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这样说着，她干脆拍板，“这样吧，待会儿回去了，我再给你拍个视频？你对着镜头简单跟粉丝说两句，发出去当福利也好。你拍《诡计》这段时间消失得也有点久了。”
周曼这安排占用的时间并不多，谈殊想起每天在微博下表达着对他的喜爱、诚恳祝愿他身体好起来的粉丝们，点点头：“好。”
周曼满意了。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谈殊换了个姿势，扭头看向窗外，想起刚刚对戏时的每一个细节，眉头微微锁起。
总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浮在那里，明明答案触手可及，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周曼从后视镜里看见他这动作，“怎么，头疼？要不视频就不拍了？”
“没。”谈殊将杂乱的思绪压下，点开微博看了眼自己的评论区，“继续拍吧。”
周曼还是记挂着他的身体，最后只简单地拍了个七分钟的vlog，记录了一点儿谈殊平时在家的活动，以及对粉丝的一些话，就作罢了。
“视频你自己发吧，”周曼道，“我让人看着评论了，注意身体。”
她不厌其烦地叮嘱，谈殊每一次也都认真答应。
等周曼驱车离开，谈殊将那段vlog发了出去。
收到更新提示的粉丝们几乎瞬间就赶来打卡亲亲他，谈殊看着粉丝发的那个微博小黄脸亲亲，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默默地滑过。
除此之外，也还是有些认真看了视频发言的粉丝的。
“殊殊今天看着气色好好啊！”
谈殊点了个赞。
又往下，“居然发视频了！好惊喜！先亲亲殊殊的小脸脸，殊殊今天看起来精神好好，笑起来真……”
真什么，那个粉丝没继续写，而是另外带了张表情包。谈殊点开，一个大大的大拇指流鼻血简笔画小人带着猥琐的笑容跳了出来。
谈殊：“……”突然也不是很想知道这位粉丝在想什么了。
“是笑起来真勾人。”黑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条评论，然后在他耳边含着笑意说道，微凉的唇亲昵地蹭过谈殊光滑的侧脸。
谈殊觉得有点痒，侧头用肩膀擦了一下。
黑影略微起身，唇间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柔嫩的触感。
谈殊毫无所觉，翻到下一个评论，点开。
黑影也不尴尬，指尖卷着谈殊微长的黑发，难得地没有再做其他动作。
毕竟去的人少，内部试镜会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早上，谈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放在床头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
他拿过来解锁一看，是赴影帝打来的微信电话。
刚睡醒的脑子还不太灵光，谈殊直觉紧绷着，手指一动，挂断了。
赴欲雪：“……”
手机再一次震动起来，谈殊终于清醒了一点，想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喂？”赴影帝口吻温和，似乎并不为他刚刚的行为生气
谈殊难得地感觉到不好意思，从床上半抬起身，“……早上好，赴老师。”
“刚睡醒？”赴欲雪语气有点惊讶，随即有点歉意道，“抱歉，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那倒不是。平时谈殊也是这个时候起床的。但他昨晚睡得有点不踏实，今天才起晚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赴影帝”却像毫不知情一样，继续披着优雅温和的前辈外壳，含笑道，“没吵到你就好。”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好听得让人耳朵酥麻。谈殊干脆拿着手机掀开被子下床，莹白的脚踩在羊毛地毯上，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更白皙。
在被裤脚遮掩住的、微微凸起的精致踝骨上，斑驳的红痕正在消退。
谈殊还是觉得困，他去卫生间拿了条湿毛巾擦脸，传出来的声音有点闷：“赴老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总不会是又找不到超市在哪儿了吧。
赴欲雪感觉到他声音里的困倦，却恶劣地当做没听出来，“也没什么大事……”
谈殊：“？”
“就是想第一个跟你说，”赴欲雪指尖点着沙发扶手，眼前是谈殊的一举一动。他看着谈殊被毛巾沾湿的鬓发，昨晚才略感满足的心情突然又难耐了起来。
谈殊：“赴老师？”
赴欲雪回神，声音含笑：“恭喜你，你的试镜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