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缘起

    我不能干预两军交战，这我是知道的，我们鬼，必须干些鬼事，吃我们可吃之人，做一些人不可做之事。

    但我现在由衷的痛恨我不是只厉鬼，我的能力只有这些，结束绝望之魂，拿到些不悲不凉的时间，活得长罢了，若没了望清，我是不是又会是一只无所事事的孤魂野鬼。

    我出了城，幻化出我的样子，我叹了一口气，这副样子，不是为他而凝，这是我的遗憾，但现在，可以为他所用，我又体会到了由衷的庆幸，我四顾却发现，我脚下的影子很清晰。

    原来，我是真的可以跟他在一起的，我突然明白了，望清为什么可以为了一个未完成的愿望，在绝望中找到活下去的星光。

    因为此刻，我也有了一个愿望，如果此次我再次失去意识，我相信，我还可以回来，我能找到自己不要消散的理由，因为我真的活了！

    我步伐轻盈，游走在两军之间，友军看见我，当我是炮灰，将我推向前方做挡箭牌，敌军看见我，当我是被推出来送死的，我不知道自己被刺了多少刀，我不会痛，但雾气却漏了出来，我在战火中游走，找寻，活得长，不会死，还是有点用的。

    终于，我看见了一对相互依偎的人，母亲紧紧的搂着孩子，瘦弱的身影，在战火中并不突兀，她们还活着，我由衷的快乐。在我来不及欣喜的时候，一只手抓起女人，挡在身前，一刀，鲜红喷涌而出，孩子哇哇大哭，又一刀。

    我拨开身边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想止住她们生命的流逝。

    她们还没死，但也出气多进气少了，我把她们护在身下，不知道是谁，又砍了我一刀，我没有在意，我的手轻轻的放在两人身上，黑色的雾气，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的明灭。

    望清在店里安静的等待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他去做了五碗面，摆在桌子上，面凉了，他就拿去热。

    不知道多久了，一天，还是两天，敲门声响起，望清赶忙开门，看见是我，赶忙拉入店中。

    此时，望清看向我身后，女人把孩子抱在身上，店门关上，一家人团聚。

    而我，拉过望清，急急走去他的房间，女人想拽住望清问男人去哪了，望清回头看着她，摆了摆头，女人哭了，抱着孩子，痛哭，漏出了背上血红的痕迹。

    望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一言不发，看向我，关上房门。

    “你不能比我先死，你还没有吃了我。”望清这会儿却是没有哭没有笑，他手指抠的很紧，青筋很清晰。

    我伸出手，想松开他的手，却只能伸出一团黑雾。

    “我不会死，你听我说，我时间不多了，我会在你身体里休眠，休眠的时候我很少能恢复意识，你要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你一定要避免去一些人多的地方，我不会死，你就不会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完成所有心愿。”我看着望清，看着他松开手指，他想伸手摸我的脸。可是我已经提不起力气凝聚身体了。

    刚才我把一路上吃来的时间补在了那对母子身上，他们活的都是从别人身上拼凑的，具体有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尽力了，每反哺一段时间，我就弱一分，长久以来的休养生息，此时也起到了作用，至少，我撑到了回来。

    “我将我最后的力气都给你，这样你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你的心愿，我无法现身，但是我会陪着你。我的望清。”我说完，就看见望清神情一顿，然后他的泪水汹涌的趟下来，看着我的心都快碎了，但是我撑不住了，眼皮很重。

    后来，望清带着母子也去了南方，我就跟着望清，我不能说话，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知道他在，可我没办法回应他。尽管我不能控制黑雾，但黑雾也跟我一起休眠了，极少出来活动。

    后来望清找到了在一个小餐馆做账房的弟弟，弟弟已经有了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望清很高兴，留下祝福后离开了。他好像能控制自己的笑了，也在一路上没有失控过。

    后来我们一直都在流浪，望清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我饿了，他就找一些病痛中的人，让我吃，他教我，吃的时候要有节制，吃一段，留一段，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原因，黑雾很听他的话。他说吃掉病痛的那一段，黑雾就只吃那一段。

    他在路上，会偶尔拿出棋盘与我下棋，我不能出声，也不能有反应，他就一个人下，一边围，一边逃，最后还是围住了。他笑了，是微微的笑。

    他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住一阵子，带我寻找美好的风景，我们站在金色的雪山上，看着追着日落的方向，我们随波流入广阔的大海，看着蔚蓝的天空，我们走过沙漠，炎炎烈日，白天酷热，晚上干冷。

    我仿佛都能感觉他到的体温。我觉得，在我自己能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有趣过，我看着他，偶尔伸出黑雾或帮他遮挡太阳，或帮他遮风挡雨，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我很不甘，我想得到身体，我知道为什么汐鬼都有一副身体了，那是上天给它所有孩子的礼物，慢慢时间长河中，要是没有一副身体，大概我们早就灭亡了吧。

    他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夕辉，他说只叫我阿夕，我也没有名字，他想起我的时候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他怕我醒来的太晚，他就死了，或者就忘了我。

    他说我是他生命中的光，他之前也有光，但全都不在了，他没有力气在爱别人了，如果我要离开他了，一定要先吃了他，他一个人，就快不会活了。

    他说，我要快点醒来，因为他很孤独，快不知道去哪了，他求我出来。

    后来，我们来到了一座青山，山里有一块赤色的土地，望清走过那里时，我听见一个缥缈的男声，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我问他，他能让我重新拥有身体吗，他说可以，但不长久，他有办法让我再次恢复人身。

    我想，哪怕短暂的也好，只要能陪他，我都愿意去做。

    那天，望清一个人睡下，醒来时，我就在他身边，他看着我，突然吻了我，辗转的吻，这个吻，让我流连人间。

    我们一起去了一个小山村，他做书生，教孩子读书，我就假装是个郎中，虽然没有真本事，但是效果也很是好。渐渐地，我迷恋上了人间的生活，我知道了煎熬，我懂得了，之前为何很多人明知道前路迷茫，仍然想活下去。

    我明白了，世间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过了，享受过了，但你眼睁睁的看这些慢慢消失，我知道了那个字，贪。

    那个恢复身体的办法，我必须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