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常

    我们在城里小贩这边住了几个月，城外烽火连天，城内却有着表面的安逸，城门不破，百姓除了继续生活，还能怎么办。但最近，过往的官兵少了，难民却多了起来，我看见漫街的黑色带子，预感到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便去城中看了看。

    我发现，守城的将领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士兵们拉帮结伙，陆陆续续离开了城池，我已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了，我知道这座城快保不住了。

    晚上，我坐在圆桌前等着他回来，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他叫望清，李望清，以前我不会喊他，但现在，我会喊他望清，他叫我阿夕。

    他看见我现身，有点讶异，我很少在人前现身，他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城快破了，我们走吧。

    望清很快懂了我的意思，连夜喊了小贩一家，收拾东西，准备天亮就走，小贩一家得到消息，虽然不知道望清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只当他是说书时听到的，赶紧收拾了东西。

    天蒙蒙亮，我们还没走，官兵就过来挨家挨户抓壮丁，小贩男人被抓走了，孩子哇哇大哭，小贩让望清带着娘俩走，但小贩女人就是不走，我看见望清对着女人出手了，一击手刀，女人晕了过去，望清抱着女人上了马车，抱起孩子就放到车上，驾车就走。

    南骊教过我，打别人，是坏人做的行为，拆散别人也是，但我却觉得，望清做的没错，望清是个好人。

    马车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望清下车邹璇官兵，却不想，孩子偷下了马车，因为他在兵荒马乱中看见了他爹，女人也跟着孩子下了马车，在回来时，望清只见一架空荡荡的马车，他赶忙下车寻找，可茫茫人海，如何找到一个妇女和幼童？

    望清回到了之前住的商铺，给自己弄了点吃的，便又要出去寻找，路上的行人，不是哭哭啼啼的，就是被抓了壮丁的，闭门不出的，不知是人都跑了，还是都没了。

    望清问城门口的士兵，士兵口气不耐，多问几句便想打人。走投无路下，他向我寻求帮助，我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让我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知道孩子跑去的方向，肯定在军营里，但是我该怎么把人带回来？

    天又亮了，我一无所获，人太多了，我的眼里，人类都长得差不多，即便我见过小贩夫妇和孩子几面，也分不清。就比如，你能分辨两只只见过几面，花色相同的兔子吗？我只记得望清的脸，因为我只看他。

    过了两日，城外新的一轮战斗又开始了，我一无所获，望清问我，我告诉他，我真的分不清人。

    望清知道我不会说谎，他很自责，但于事无补，他打起精神，继续东奔西走寻找，晚上，我回来了，他又问我，找到了么？

    我说没找到，这是我撒的第一个慌。

    我找到了，男人被拉出去做了炮灰，士兵的矛刺在他身上，现在的外面，两军交战。如果我说我找到了，望清死也会出去，女人和孩子找不到，他不会离开。

    但望清却是了解我，他说，我找到了。

    他问我是谁死了，我编不下去了，说是男人。

    望清自责的捶打胸口，捶打地面，放声大笑，他已经很久没这样笑过了，自从我们认识，一起喝酒后，望清的表情一直都很正常，我以为他不会在笑了。看着他笑，我心口也疼了起来，南骊背叛我的时候，我都没觉得那么疼。我觉得，他把拳锤在了我的身上。

    他笑的时候，身上的带子，都变成了好吃的颜色，我却没有一丝丝胃口，看着他笑，我想哭，南骊那次，我都没有想哭，只是想杀了她，我不知道怎么了，我眼角泛起了黑雾。

    我伸出手去，想吃掉他身上的黑色，像吃掉南骊那样。可我又想起他的梦话，他让我让让他。最终我没有下手，我学会了什么叫不舍。

    我不知道，以前是不是真的爱南骊，我现在更模糊了，我对南骊也很不舍，我不想吃她，我吃她的时候，会想到过往，会希望她怜惜我，祈求她不要背叛我。

    我现在看着望清，我只想让他别笑了，他让我想哭，又让我舍不得吃他。我贪婪的只想以后，想让他都好好的，我在痛都可以，只要他好好的。

    我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我会帮他把她们带回来，望清笑着说好，然后又拼命拽住我，笑着说不要去了，我知道他是怕我一去不回。

    我说，我还没有完成你的心愿，我会回来的，也能把她们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看着我，望清止住了笑，他说好，我在这等你。

    他没有说等你们，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只要我能回来就行。

    我也知道，如果我没有带回她们，那么，他的带子就在也不会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