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离泽不喜欢男人。
这是李白少被离泽压在身下甚至吻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也是这个想法让他有种想把这货弄死的冲动。
他昨天到今天一直在感冒，忍着头重脚轻给这货做了饭，一时不查，被拉个正着。
李白少反应迅速地一巴掌把凑过来的脸挥开了，啪地一声格外清脆。
彭——他抻了抻腿，猛击中他的腹部。
离泽被这一拳一脚下来瞬间清醒，肚子很疼，疼的他直抽抽，但是他不敢动，那边的人身上的躁动简直要压制不住，坐在那儿眼神阴森地盯着他，满眼都是我要不要掐死他，他耸唧唧地往后退，颤巍巍开口：“我，我们认识三年了，你不能弄死我。”
李白少：“呵。”
冷气呲离泽一脸。
不行，不能退缩，他决定说清楚：“我刚刚脑子抽了，你不要当真，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第一次见李白少的时候，那种乖巧感在他心中定了型，无关性别，只能说是他喜欢的那种调调。
他知道这一点，即便后来知道这不是真的，只是他偶尔装出来的样子，也改不了这种印象了。
他没有立刻制止。
后悔，非常后悔。
李白少收回目光，一点点调节情绪，他幽幽地站了起来，没压住，忍一时平静一时，退一步越想越气。
为什么要忍呢？不能忍。
离泽惊恐后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对，我有事，我先走了，呵，呵呵……啊！”
李白少抓着人的衣领按地上揍了个爽。
出了点汗，晕乎的脑子都清醒几分，“滚吧，高考前都不要来找我了。”
“哦。”离泽委屈巴巴。
“也不要找离米来说情。”
“……哦。”他怎么知道……算了算了，“那你消气了再联系我。”
他不觉得李白少生气不搭理他了，他之前也惹人生过几次气，李白少只是会有段时间要冷静一下，他抱着几瓶巧克力奶就会消气。
李白少站在窗前，看离泽走出楼道回身拿过手机发过去一个近距离酒店的位置。
没那么生气了，闷。
他生病了，整个人都娇气几分，对，不想忍，受了委屈，就要打人。
短时间不能见这个傻逼玩意了，会忍不住恁死他。
他喝了退烧药裹着毯子爬床上躺着了。
等他醒来感冒也并没有好多少，头昏脑涨又延迟了两天，完全好了的时候他也没取下口罩。
去画室画画，回来的时候看书学文化课，李白少就在这样的时光里数着每一步的时间穿梭，艺考……回校高考……报考……上了大学。
他选了本市的一所艺术学院，院区不小，不止美术这一个专业，李白少在院区的时间不多，大一开学的时候他在宿舍住了两天，发现室友不太友好，他礼貌地表示手续办下来了，在外面有住的地方。
矛盾可以避免，看不惯与冲突永远不会消失，他已经不是那个执拗地心智不够成熟的少年了，一些可控范围之内的事他得心应手。
对于他在外的一套房子，是他爸爸季先生送给他的，他微笑着收下了，为此叫了一声爸爸，季先生反应不大，愣了愣没有对此有过多表示。
他妈妈是生气的，在他拿着合同回到房间直接闯了进来。
“没有锁门是我的失误，但是妈妈你不能每次都直接进来吧？”李白少把合同放桌子上，回身看过去，他比女人高了许多，清俊的人礼貌又陌生，“我有些不喜欢。”
“我是你妈，我不能进你的房间吗？”她压低声音呵嗤，关上了房门。
“您并没有抓住我问题的主题……”
女人讨厌他疏离的样子，努力忽视那份陌生疏离，“我进来有敲门吧？你对我不满你直说，找这一点小事揪着不放有什么意思？”
……啧。
敲门为了礼貌，你敲门开门一气呵成其实并没有必要。
李白少已经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觉得凭他的装模作样能在宫斗剧里看到大结局，他没说话反驳或者激怒，客套如她所愿收了起来，气质瞬间冷淡起来。
“你为什么要答应要这套房子？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人家对你客气一下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你这样怎么能让他们看得起……”愤怒斥责戛然而止，她看到眼前人眼中似笑非笑的嘲讽，剩下的话不自觉消弭了。
“妈妈，做人呢……要有自知之明，我不是那顶尖的人也成为不了，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你就不要再抱有不合时宜的幻想了。”
“你依附着季先生就不要想着那莫名其妙的骄傲，自尊，讨人开心就够了，你这么活着不开心吗？你总不能要求我清高不可一世，季先生开心送我房子我都不要，我脑子……”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认真地发出疑惑：“有病吗？”
“怎样活的开心？怎样活的舒服？我答应下来能少很多麻烦，妈，你不知道一套不错的房子多少钱吧？我就是这样的人，过了几年舒心，也忘不了骨子里那份小家气。”
他妈离开了，觉得他冥顽不灵不可理喻。
他们本就没有共同话题，谈话除了崩没有第二个结局。
季先生和许熠然都很好，他感激他们，却也知道差距，欠一点欠两点其实没大差，当第一次受到帮助的时候可能会觉得羞愧和难以承受，但接二连三下来，再不识好歹的明明知道差距可能回馈不了却还推脱说着要报答之类的话，就跟当了那啥立牌坊没大差了。
与其抓心挠肝地装不在意，不如接受。
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李白少花两天时间明白了这一点，他拿着两瓶酒跑去找许熠然。
“有什大不了。”他拍着许熠然的肩膀连喝三杯，“我就是你亲弟弟，我就是你爸的亲儿子，你们对我这么好，我思来想去无以为报，我把我户口本给你，从此我们就是一个户口的亲兄弟！”
他撂下豪言壮志，把自己撂倒了，他胃不好，拿了两瓶白的，成功把自己弄医院里去了。
许熠然大半夜陪他在医院输液，一晚上黑眼圈冒三层，等他醒来还没来得及训斥就被抱住了，李白少乐呵呵往他怀里钻，“哥哥，你太好了，我生病的时候以为睁开眼就我一个人，惨的我在梦中痛哭流涕，没想到哥哥一直陪着我。”
许熠然晚年得一弟，从此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义。
情义包括大中小，小到满足弟弟演戏癖，维持李白少在外温柔可心的形象，中到知道他收集胸针的兴趣，出差得带小礼物，大到生病难受得哄哄，好听话说的他恍惚间觉得这货是自己大山村里被抱走的二弟。
房子离学校不远，之前课多的时候还得每天往学校里跑，大三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等到大四开学，只剩三两节必要选的课，大部分时间是不用在路上来回折腾了，他在家里能呆一天不出门。
今天周三，下午有一节课，李白少早早回到家，前天接了一个稿子，限期两天，他花了几个小时手没停过，发过去对方很满意，说了一堆开心的话，李白少站起来伸了伸腰，躺在靠椅上点了两滴眼药，冰凉感充斥在眼中，很舒服。
这套房子不大，但一个人住足够，一室一厅还有风景不错的阳台，他收到房子第二天就来看了，在高三假期画了一些室内设计，找人改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入门没有客厅，左边放了大床右边是半开放式厨房，浴室里有超大恒温浴缸，办公书桌后有地毯上的懒人沙发，总之，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存了一些钱，这几年来也零零碎碎地接了一些单子，有了一些名气，他不担心工作上的事，有住的地方比起其他慌着找工作的毕业生压力要小很多。
以后会做什么？
李白少想就这样先宅着，以后可以开个店面，小小的，买点东西，最好不要太累……手磨咖啡就很好，他在店里瘫着，画画接单的同时还能看店，有几个客人的时候站起来放松一下，做几杯咖啡……很好，很舒服……
小提琴前奏响起，李白少拿手机看了一眼，是离泽，他看了一下时间，九点三十五，这个点？他接通了电话：“喂……”
那边离泽的声音很慌张，“季韶，你，你在学校吗？离米她出了车祸，送你学校那边的那个医院了，现在在急诊，我正赶过去，听她说没事，我还是担心，你，你……”
“我现在过去，我和她联系。”李白少拿了外套跑出门。
晚上的风很凉，李白少打了车赶过去，十分钟不到他已经忍得胃抽抽，他付过钱就往门诊楼小跑过去。
离米和离泽一个学校，也留在了本市，这大半夜的不睡觉……
“您好，我找一个车祸送来的女生，年纪不大，到这儿不久……”他询问护士，在护士的指导下找到了手术室，离米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有几处擦伤，手上输着液，腿上裹着白色的纱布。
“季韶。”离米看见他笑了笑，“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李白少皱眉看着她，给予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哥马上到，腿怎么样？”
“没事，医生看过了一点事都没有，破皮而已，没骨折。”一道男声在身后爆炸开，一声让李白少感觉耳朵有一瞬嗡鸣。
他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个男人，局促，视线躲闪，手很粗糙，指甲暗黄还有黑色的污渍，衣服很破，家庭条件不好。
“小声一点。”李白少说：“我妹妹的事我们过会儿再谈。”
“是哥啊，哈哈。”男人干巴巴笑了两声，李白少没再管他，看了一下输液的药，低声问：“止疼的？”
“嗯，已经不太疼了。”离米点了一下头，不适地咳了两声。
“怎么回事？”他问，凑近了离米，等会儿要跟这人处理一下，最好了解一下事情的情况。
离米看到熟人，精神放松下来，跟李白少说了事情经过。
她参加了一个图书会的活动，晚上和同学吃过饭有些晚了，过马路的时候这男人闯红灯打电话，撞到了路过离米，腿上拉了条口子，血流了一地，片子已经拍过了，结果没出来。
正说着离泽也赶了过来，李白少出去把人引了过来。
男人是个普通的农民工，送离米到医院付了检查的钱，医生看了结果没什么大事，主要是受到了惊吓。
李白少陪着和他们商量，最后让男人离开了，不是什么坏人，满身局促不安，最重要的是，离米悄悄咪咪地说：“来的时候拿钱都是现借的，你们没来的时候护士姐姐说他微信里还有三块八毛钱。”
三个临毕业生很难想象这份困难，在医生过来说输完液就可以离开了，之后定期过来换药就可以。
李白少打了个哈欠，出去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离泽他们兄妹决定互相守护，让李白少先回去了。他往外走了两步又顺着小路往回走，下腹一阵紧绷，他加快步子去了公厕，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块有个车子棚，路灯坏了，黑漆扒拉的一条道。
李白少眯了眯眼，在黑暗中走格外紧张，总是忍不住回头看或者留意一些细小的动静自己吓自己。
……普通的路而已，李白少觉得一阵困意上身，心想，大半夜不睡觉谁会在这儿蹲他，果真神经质了。
所以说事不能念叨，就在他马上踏入灯光中，旁边的两辆老年小三轮车间，刷——一道黑影突然窜了出来，迅速的，就那样突如其然让他毫无准备地蹦到眼前，伸手就要拉他。
“我……”李白少猛地往后撤两步，瞌睡直接吓死，心都要蹦出来了，他这才发现眼前是个老太太，他脸上浮于表面虚假的笑快掉到地上去了，实在是懒的说什么，疲劳，累，不想说话，莫名其妙，吓老子一跳……他绕开人想要离开。
“小伙子，你等等，等一下。”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一头洋气的泡面卷，二话不说又要上手。
“你，你。”李白少乍然间反手就要一巴掌挥开，电光火石间又兀自停住，只仓促地躲开，呵呵干笑两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
“没大事，我电车要充电，你帮帮阿姨，那个要手机上付钱才可以，阿姨明天还要给我小孙女买小笼包，我电车不充电就买不了。”
这老太太自己叭叭叭说不停，完全没管他的态度，仿佛他一定会帮忙一样，李白少眉头皱的死紧，脸上没了笑，他怀疑是这份礼貌压制住他明显的拒绝，他咬牙，烦躁的不行，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再次躲开要拉他的手。
老子他妈不想帮看不出来吗？
别拉我别碰我离我远点距离产生美谢谢。
你不碰我不碰，假笑男孩会上线。
……
心里mmp，表面也没了好脸色。
李白少眯了一下眼，嘴角抿直，他道：“我有事……”
当然不是有事，他急着回去睡觉，眼皮都要耷拉下来，别说是小忙，让他多动一下脑子他都能沉脸。
老太太看人又退后两步，绕开她要离开，她不满地拦人，“你个年轻小伙子帮一下忙怎么了？我又不是不给钱，你用你手机帮忙扫一下我给你现金，一块，来，我现在就给你。”
老太太挺着身子就凑了过来，丝毫不避讳隐私部位，昂首挺胸用身体当坦克围栏，前进冲撞试拦人。
李白少深吸一口气决定不用成年人的思维了，脑子卡机了，不想动了，一脚踹开就跑吧，踹开！踹走！我要……
心中的怒火积蓄着马上就要临近顶点，肩膀被拦了一下，一个人拉着他躲开了人站在了他面前，挡住烦躁的根源。
那人和他差不多高，李白少稍弓了腰背，楞楞地，直看过去，一个背影。
眼眶热热的，他有一瞬间忘记了身在何处，只看着那人，突然觉得委屈，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