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你要回去吗？”离泽看李白少下床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李白少道谢，没什么力气地站好，“我先回宿舍，你跟离米说一下，不用担心我。”
“你还挺关心那小妹的。”离泽嘀咕。
李白少温和地笑笑，“离米很好。”
他不回去万一老师问的时候得有人知道他的情况，问的时候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很好。
看，他多乖。
离泽看李白少脸上的小酒窝也笑了笑，想就算当不了小跟班当朋友也不错。
李白少将他脸上的神色悉数揽进眼中，不动声色地勾了勾眼尾，这人还不错。
李白少和离泽分开，慢吞吞地往宿舍楼那边走，粥喝了两口放桌子上，拿着杯子接了水，喉咙的干涩算是好了些。
他拿着课本爬到床上，靠在床边上看，一页一页的翻着，纸面翻动的声音舒缓着疲惫的精神，眼睛慢慢眯在了一起，他一会儿思忖着学习，要慢慢提高成绩，一会儿想着小暴躁症那傻逼，要收拾他，一点要收拾他……
他睡着了。
寂静无声，没有别人的存在，没有室友的磨牙打呼噜，他难的地享受到片刻安宁。
灯没有关，光线亮白，他失去意识前是想把灯关了的，但实在是懒得动了，睡醒了再说。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躺在床上的少年从安谧中骤然坐起，眼中透露着惊惧，他摸着心口，碰碰，心脏快速跳动，隆隆沉闷地鼓动在耳边。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想不起来了，……丢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李白少看到了手机，惶惶不安在他身上退却，一点点如同一件轻纱，攀蜒着爬满缠绕住他的身躯，最后在他面上开出炫丽散发着蛊惑的花。
“妈，怎么了吗？”他语气温和，即便电话那边是把他放养近一个月未曾联系过一下的妈妈，他依然像一只小兔子般乖巧，细听之下似乎还能分辨出一丝亲近的儒慕。
令人毛骨悚然。
李白少也是这么想的，他轻轻在脸上打了一巴掌，没发出声音，他收敛所有伪装，只余面无表情。
“你上学了吧？”他妈问。
上了，上二十几天了，你现在问是不是有些虚伪。
“嗯，是的，妈妈。”他说。
“我和你爸爸准备回去，你在家吗？跟我说说那边的情况吧？”女人的语气温婉，像洗去尘埃的飞柳，很难想象得到对面的人其实崩溃地伏地哀嚎，神经质地和前夫说我要你记我一辈子，我们要栓到死。
季先生很会□□人啊，不过个把月就把半老徐娘变成初恋小温柔了。
他跑了一下神，那边疑惑喊了一声：“小白。”
李白少温吞地打了个哈欠，“我换名字了，季先生说让我跟他姓季，叫季韶，韶光的韶。”
“……啊，这样吗？”她有些尴尬。
“嗯，叫我阿韶吧，季先生可能会不高兴。”李白少倒回床上，“季先生有一个儿子，人很好，家里有司机和做饭阿姨，房子很大，其他的我不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她说“小，阿韶啊……”
李白少勾唇轻动：“没事那我挂了。”
真好啊，她会幸福的，求了一辈子乍然得到，谁像她这样幸运？
享受吧，妈妈。
他下意识地搓了一下手指，捻上胸前挂坠，谁料摸了个空。
李白少顺着脖子到下巴，没绳！没有！他慌了起来，在床上前前后后地翻找着，没有！摸不到！找不到！没有了没有了，去哪儿了呢？对，一定要找到，一点要找到。
他眼中涌动着几乎炸裂的火焰，疯狂地悸动着某种压抑，矛盾着碰碰相撞，谁都不肯认输，压抑与疯狂交织对决。
他呆坐在床上，宛如失去了所有。
拳头握的死紧，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没有一丝，病了……但不重要。
他弄丢了哨子，他弄丢了那个夏天，他弄丢了……博顺。
泪珠吧嗒吧嗒地滴落，他靠墙坐着，蜷起手挡住了脸。
我罪无可恕。
我弄丢了一切。
博顺，哥，抱抱我，我好难过，好害怕，这里好陌生，我还被人欺负，我没用，我怎么能这么忘了？！我竟然忘记了，忘记了承诺，忘记了哨子，我怎么能忘呢？
他想，人都是这样的吧，时间能冲刷掉一切，包括记忆。
这令他感觉到一阵寒气，顺着脊柱扩散，冷遍了全身，他更加用力缩小自己。
卑劣，不过一个月而已，我就忘记了小哨子，那一年呢？两年呢？我是不是就忘了博顺这个人，忘了他做的一切，忘记他对博顺的喜欢？
不安笼罩着他，缩小成一团的人突然抽动一下，他慢慢抬头脸色苍白，他忍了一下，喉咙开始剧烈抽动，他迅速翻身下床，落地地时候脚步踉跄差点一头栽倒。
他冲到卫生间甩上了门，没几秒，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穿了出来。
李白少洗了洗手，捧了水漱了口，胃还在一抽一抽，他坐到凳子上，慢慢地尝试深呼吸，急促的呼吸缓了过来。
哨子他不会离身，不会主动取下，那就是别人，他唯一失去意识的时间只有今天下午的晕倒的时候，有几种可能：链子断了，被人拿了，去校医室的时候甩丢了。
他两手穿梭在发间，一遍又一遍抚慰着神经，明天去校医室看看，路上找找，问人，一定要找回来。
坠子掉了。
记忆也终将模糊。
博顺离开的时候头也没回……
博顺，你怎么能讨厌我？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离开。
我讨厌看你的背影。
不要远离，走来，你换个方向，向我走来吧。
他祈求着。
他第一次，在离开后的第一次认识到内心深处真实的不安，他以为仅是思念就够了，不行，不够，没有坠子，失去记忆，忘记一切，不能够。
他眼中惶惑不安更甚，但没什么惊惧的表情，他很平静，情绪调节已经成为他赖以生存的武器，他想，不能这样，我必须做点什么。
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博顺。
——
“离泽，你吃泡面不，我帮你带啊。”隔壁宿舍的有人喊。
“不了，我不饿。”离泽往回跑，没跑两步骤然停下，脚下与地面发出一声响，去买点吧，季韶只喝了一杯粥，饿了怎么办？
他颠颠地往小超市跑。
回去的时候宿舍那两货都还没回来，李白少坐的笔直在写题。
“嚯。”他发出一声。
李白少看了他一眼。
离泽感觉他有点不同，仔细搭理又看不出来，“看。”他把手里的奶杵到李白少面前。
“巧克力味牛奶，我看你桌子上有巧克力牛奶糖，肯定喜欢这个口味，给你带了。”
李白少愣然地看着面前的奶，又看看面前的人，他轻轻笑了一声，收下了，“谢谢。”
这个笑容浅淡，飞吹都能消散，但却是真心的，毫无虚假的。
“对了。”离泽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坠子，银色哨子。
“这是你的吧。”离泽看李白少的眼睛随着坠子的晃荡左右晃，有几分好笑，放在手心里递了过去，“接口断了，我帮你收起来了，落校园室的床上了，我回去拿我钥匙的时候发现的，给你拿回来了。”
李白少伸手拿过坠子，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
少年的手在他手心刮挠了一下，软软痒痒的，离泽退后一步，有些慌乱地摆手，“没事没事，你收好就行。”
却见那人握着坠子盯着看，没有看过来的意思，放松的同时又觉得片刻怅然，他握握手心，觉得那麻痒的触感依旧在，用力地抓了两下。
李白少抽出绳子，握着哨子仔细看，有其他人的痕迹，他有点不开心，这是博顺贴身带的，给了他只属于他们的约定。
他拿出湿巾仔细擦，心情在触碰着哨子的时候彻底平复。
许熠然接到他爸的电话，知道他要回来，突然想到他似乎有个便宜弟弟，在记忆里搜寻一翻，好像是，他从公司回来的时候在校门口等着把人接回去，兄友弟恭啊。
一个月回来一次，幸亏他记性好，不然忘了张什么样多尴尬。
他打开手机找到他爸以前给他发的照片，好，李白少的样子再看一眼，嗯，跟我想的一样。
看着人一堆堆出来，他搜寻着弟弟的身影，估摸着时间准备打过去一个电话。
人离开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划拉着手机找号码，是便宜弟弟还是季阿韶来着？
一个身影从眼前路过，他没看清脸，但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后脑勺，好像就是他弟弟。
他凭借后脑勺认人术判断了一下，有六成是对的人。
然后他看见疑似他弟弟的人尾随另一个男生拐进了巷子。
好像手里握着东西，在手上缠绕着，绳子？
他七拐八绕地在人群中穿梭，一直追逐着另一个人暗中观察着。
他心脏猛烈跳动了两下，现在小孩都这么猛的吗？矛盾上升到尾随？这一幕巨大的震撼了他的认知。
许熠然下车跑了过去。
保佑那后脑勺不是我弟弟。
保佑就算是也不要出大事。
保佑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