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李白少沉默，博顺笑着说，说他妈抛弃他自己离开了。
被抛弃的愤怒，害怕，担忧，他通通没有，李白少先将这一系列的情感变化替博顺经历了个遍。
他为博顺担心。
“我没事。”博顺说。
李白少点头，满眼不信。
博顺：……
李白少看着博顺写题，看着他发呆，看着他去放水。
头被抵住了，博顺按住他的头把人按回座位，“这就别看着了。”
“哦。”
看着他回来，看着他偷偷冲葛远竖中指，看着他吃面包。
肚子叫了一声，他看着博顺自己忘了吃午饭。
博顺：……
“老板说今天一天都在，下课去买两个小面包。”
“哦。”李白少揉揉肚子。
博顺叹气，“我真没事，别太担心，我现在……说不上来，我又不是小孩儿，离开了妈妈就孤立无援，我能照顾自己，而且她……会回来的。”
李白少点点头，放松了一点。
博顺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是真的没有太过于激动。
晚上回去的时候房子里没有人，他沉默着保持着平时的节奏，洗澡，上床，看书，写作业。
第二天同样如此，他以为他是平静的，他以为他能平静地接受这种情况。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这种状态，他从冰箱里拿出柠檬，恍然间有一刻愣神。
刀没在柠檬身上留下痕迹，指尖破了。
血流了出来，汩汩的往外冒。
疼，好疼。
手在抖，他看着血流出来才反应过来，要堵住，走的时候脚步略微踉跄，心跳的速度在加快，走到客厅抽了两三张纸把伤口按住，大块的血滴在身后的地板上异常刺目。
博顺用力握住流血的地方，疼，真的好疼。
他的背一点点弯了下去，恍然间这时才反应过来，走了，妈妈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人！人呢？人去哪里了？
呼吸变的急促，最后竟直接软倒在了地上，无力的虚脱感让他站不住，干净的白色上衣浸染上几抹鲜艳的血污。
浑身都在抖，有轻微痉挛的感觉。
脖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呼吸不上来般，他大口喘息，用力的抓挠，一点也不在乎他是否疼痛，他只知道，要窒息了。
去哪儿了？
去做什么了！
为什么不带他！为什么不跟他说！
儿子也能抛弃是不是！
儿子也不能看太久！是不是已经烦了！是不是已经腻味了！
是不是准备抛弃了！
他踉跄着起来，脚步虚浮地又跌倒下去，膝盖发出一声闷响，他疼痛地发出一声疼吟，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对着水池一阵呕吐。
什么都吐不出来，中午没吃什么东西，就是想吐。
——
“小白啊。”外婆喊。
李白少下床，给博顺发了两条消息一直也没回。
“外婆。”他走过去，外婆在煮茶叶蛋，背佝偻着，老了。
外婆已经老了，他还没有能力养她。
人类的生命很有趣，普通的隔辈根本不可能互相等价的照顾。
“你周末回你妈妈那边……”外婆缓了口气，“你妈妈脾气不太好，她以前不这样的。”
人会变的，不需要多少时间。
李白少嗯了一声。
“你回去的时候和她好好处处，她说不定心情会好些，最近她……”
她离婚了。
外婆的话没说完，他知道后面是什么，他没说。
外婆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李白少心思没在这上面，他想着博顺这会儿在干嘛，为什么不回复他的消息。
至于他妈妈，她是劝不动的人，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改变。
博顺今天没吃什么东西，中午去吃饭的时候他没去，他喊人就发脾气，最后还是陪他去了，但是没吃几口，晚上的时候依然没去吃饭，这次不陪了，逼急了就说让他减肥，爱吃不吃。
李白少叹了口气，愁人，脾气大还不好哄。
晚上睡觉前李白少做了二十个深蹲，慢慢来，什么时候不累了，再加数，他摸摸肚子上的小肉膘抿了抿唇。
早上李白少按点起床，从出门的一刻开始读秒，基本五分钟之内博顺就会过来了。
“……59，60。”
第十次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博顺可能睡过了，前天有次他就睡过了，没关系的，他可以自己先去学校。
李白少往学校的方向走，博顺醒了就会到学校，他再等下去自己也会迟到……不行！
脚步顿住，李白少转身拔腿狂奔，去学校还是找博顺，这用犹豫吗？当然是去找博顺。
一路跑着到博顺家楼下，一辆自行车停在一旁的树边。
他皱眉，隐约感觉不对。
“博顺。”他敲门，没有人应声。
怎么了？睡的太死了？
他跑出去看外面的窗子，什么都看不到，他不死心地在窗户上拍了拍，“博顺，你在不在啊？博顺。”
没人应。
他又回到门前敲门，下意识觉得不会有事。
要走吗？不行，得见到人。
李白少觉得博顺一点是在的，自行车都在楼下，为什么不开门呢？
咔——
有脚步声传来，步子很沉重，随后是什么东西摔倒的声音，很响，木头倒在地上，类似于实木椅子或桌子。
“博顺。”他喊。
“操。”博顺骂了一声。
门开了。
博顺捂着额头，靠在门边，语气很冲，“干什么？”
“你怎么了？”李白少扫了一眼，博顺手上有跟指头被卫生纸包成了一团，透过他遮住眼的手能看到他眼下的红肿，身后的地上一片狼藉，倒地的桌子，散落的各种东西，还有……刀！血！
“博顺！”
“喊什么。”博顺揉揉眉心，眼睛很疼，用力才能挣开一条缝。
肿了吧，大概是。
他不想让李白少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但是李白少就在这站着，看着他。
博顺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转身进屋，“门关上。”
李白少皱着眉，不舒服，愤怒的难受，看见这样的博顺，他的心脏好像起了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他不明白这团火的起因，也不懂它的去处，他压制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听话地把门关上。
“啊。”博顺喊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李白少顾不上换鞋直接走了过去。
博顺单腿落地，捂着一只脚，有血滴了下来。
旁边有碎玻璃，博顺光脚落地。
李白少的愤怒压抑不住，导致他嘴角扭曲地抽搐了一下。
“操。”博顺疼的咬牙切齿，眼睛睁不开，手受伤了，现在脚也伤了，真够可以的了！
身后有脚步声，他知道是李白少，他往后伸手，“拉我一把，快。”
全然没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念头了。
李白少没有拉他，他微弯腰将人抱了起来，脚下踉跄了一步。
“李白少！你敢把我摔玻璃堆里老子揣死你！”突然这么一下博顺恼羞成怒还没来得及升腾就被吓杵了。
李白少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我力气大。”
李白少把人放到床沿，扶着着他坐好，目光在博顺全身上下逡巡。
肿胀的眼睛，脖子上的抓痕，手上凌乱的包扎，膝盖上的淤青，以及脚上冒着血的伤口。
“你走吧。”博顺说，他闭着眼，没再睁开，眼睛周围有刺痛感。
李白少蹲下身，握住他的脚踝，博顺轻微抖了一下，他皱着眉，一脸不耐，“你干嘛呢。”
李白少把他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看着那个不小的伤口，“很疼吧。”
博顺点点头，“疼啊，流这么多血能不疼嘛。”
他脚腕轻动，逃开了李白少的桎梏，“不是让你走，走啊，还在这儿干什么，看我笑话啊！”
“博顺。”李白少喊了一声，带着轻叹。
“滚！”
没有声音了，李白少走出了屋子，把他房间的门关上了。
走了，没有人了。
……操。
这么听话干嘛，他说滚就滚走吗？
我他妈惨成这幅样子他就理所应当的走了？
门再次打开，博顺睁了一下眼，用两滴眼泪的代价看清了李白少模糊的影子。
“不是让你滚？”他说。
李白少拿着药箱走了过去，盘腿坐在博顺旁边，把他的脚拉了过来，态度非常强硬，“我给你上药。”
“不用。”博顺用另一只脚蹬他，“我现在想一个人呆着……啊。”
“我操……你，李白少。”
李白少把玻璃□□放到一边，用纱布在伤口上按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没事没事，换好药就没事了。”
“……唔。”
不情不愿的样子很可爱，李白少笑了一下，低头看到受伤的地方，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用碘伏在边缘处消毒，用纱布把伤口处包裹起来，在脚上绑了个蝴蝶结。
“手。”李白少说。
博顺怕这小子趁他不备再次使坏，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地把手递了过去。
卫生纸包着一根手指，很随意，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李白少小心地把纸一点点揭开，最里面的一层已经捻在肉里了，上手等于在伤口里刮挠。
李白少闭了闭眼，用棉签小心翼翼地在周围轻拭，一点点把纸沫抹掉，即便如此小心，博顺依旧疼得几声轻嘶。
伤口不浅，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周围起了一层白色的褶子，在他抹去最后一点纸沫，血重新挤出一大滴来。
他用纱布包扎好。
接下来是眼睛。
博顺并不配合，抗拒地往后躲了躲，“你走吧，周围有人我头疼。”
这是第三次赶他走了。
李白少点点头，站了起来，拍了两下手。
要走了吗？都迟到了，快点走吧小胖子，别在我面前晃了。
下巴被用力抬起，李白少把着他的下颌，博顺第一次发现李白少冷下声音的时候也可以如此气势凌人，“你确定你要我走吗？博顺，我问你这一次，我要离开吗？从这里出去，你确定吗？博顺？”
空间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博顺缓缓地，缓缓地往前抵，他抓住眼前的人，用力的指尖发白，声音嘶哑道，“小胖子……抱着我，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