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博顺趴桌子上做题,有些漫不经心,周围的人醒着的没几个,小胖子也闭上眼睡了。
中午刚吃完饭就睡觉格外不健康,但极其舒服,一个个睡的都很香。
博顺看了一眼小胖子,无意识地盯着他出神,这就算交了朋友,那他到下一个地方前也会像之前那样不了了之吗?小胖子压着脸睡会感觉自己枕着软乎乎的肉垫吗……应该不会不了了之,小胖子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或者说小胖子身边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这个形容太过了,应该算是一路人,这一路货色都是其他人,只有自己是朋友……啧,这小胖子的设定挺撩啊。
博顺跑神把自己跑的一身鸡皮疙瘩,暗骂了一句,觉得自己有病。
缺爱!
小胖子缺!你博顺也缺!
每周四下午都有一节班会课,老师在课上说这周六开始休息到下周五,十一小长假,还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没人听,欢呼雀跃压住了他的声音。
没有学生不喜欢放假,博顺也期待,不用早起了,也觉得自己转校过来的时间点格外友好,符合心意。
李白少没什么反应,放假了,他就不能待在这边了,要回去,和妈妈住。
“你们这儿有卖自行车的店吗?最好是二手的。”博顺问,他需要一个代步工具,“便宜一点的,两个轮子就可以。”
李白少收回思绪:“自行车,都是两个轮子的。”
博顺:“我知道!”
李白少笑起来,“那你还说要两个轮子的……”
“我错了。”博顺打断他,“你就说有没有吧。”
李白少想了一下,“有的,我家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边,第三个巷子往里走,路过第二个口往左去,一直穿过三户人,就到了。”
李白少问:“听懂了吗?”
博顺点头,“听懂了,不买了。”
李白少愣了一下说:“我可以跟你一起的,我带路。”
“那后天吧,周六。”博顺说。
“不行的。”李白少摇头。
“周日?”博顺问。
“去不了。”李白少再次拒绝。
博顺皱眉,“那您挺忙啊?别去了,在这儿耍我呢?”
李白少抿了一下唇,拉了一下博顺的手腕,怕他生气,“我要回我妈那边,下周五才能回来,我尽量早点回来找你。”
博顺挑了一下眉,在他拉着自己手腕的小指头上弹了一下,“你妈不住这儿?”
李白少捂着手小声啊了一下,“坐车要一个多小时。”
“那挺远啊。”
“嗯。”而且他晕车,讨厌坐车,每次都很难受,只想喝的不是晕车药,而是安眠药,从他上车起直接把他药倒了,就舒服了。
放学的时候博顺和李白少一起,混迹在人群里,在某一个瞬间会模糊地感受到真实,仿佛他不是路过,仿佛他在这儿有个家,发呆的时候模糊觉得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啊,就是那个转校生,又帅又酷。”
“怎么酷了?”有人接道:“跟那个胖子一起?一点也不酷。”
博顺眯了一下眼,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对他的议论,对他处事作风的看法,他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不长,所以乍一看去似乎与叶女士一脉相承的洒脱,只是,他看了一眼旁边低他半头的小胖子,能看到头顶的旋。
“人家胖点又怎么了?”身后的人蹬着腿往前走,非要让主角听见不可,冲这执拗劲儿,博顺不给他鼓鼓掌都对不起这份坚持,但他最后没动,没给李白少出这个头。
他冷眼旁观。
等着,等李白少是什么反应。
“什么就胖点?!胖点怎么了?重要的是人品!人品不好!”那人评头论足起来,身在现场一样激动地说:“你不知道,恶心死了!他虐待小动物,在我们那块儿住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一脚把路边的猫踢死了,等人发现的时候,那猫已经死在路边,血流了一地。”
淡然地仿佛听不到声音一样的小胖子停下了,身体紧绷,垂着头,惊愕茫然,呆愣在原地。博顺跟他一起停下了,等了一会儿见没反应,在他头上戳了一下,“走吧,出学校,杵这儿挡路。”
“……哦。”李白少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
走出学校,学生渐渐少了起来,前后都看不见几个同龄人。
博顺觉得这胖子真能忍,都这会儿了还不说话,一直低着头,他啧了一声,不怎么耐烦,兜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拉在路边停下。
“想说什么吗?”博顺先开口,没什么功夫在这儿看小胖子犟。
“不想说。”李白少说。
“……”博顺点点头,“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拍了两下手,“什么都不用说,走走走,没什么好说的,说什么说,还说什么说,就跟谁想知道一样。”
李白少拉住了他,低着头,呼吸有点急促,吞吞吐吐只说出一个字,“……别。”
“我服了你了。”博顺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站着没动,没再往前走。
李白少不说话了。
博顺不是什么耐性很足的人,通常都是想做什么就做,做不了就爱怎样就怎样,管个球滚吧,对李白少这种吭哧瘪肚的行为,他还站着不动等着,算是给予了他少的可怜的耐性。
“你做了吗?”博顺拽着他的头发使了点力气,把他的头抬起来,李白少没什么表情,目光带着恍然。
“没,没有。”他结巴了一下。
“没有你就说,就否认,否认你知道吗?会不会?”博顺说:“说不。”
李白少皱了眉,露出一种博顺极其熟悉的表情,他第几次看到都忘了,就是那种看着稀罕物事儿的表情。
李白少看着他,吞咽了几下喉咙,头发有点疼,细细麻麻的疼,他没有挣扎,他说:“没人相信的。”
博顺笑了一下,自信又自恋地说:“哥不是在这儿站的吗?”
眼神太温柔,望着李白少让他感觉心脏那处鼓鼓胀胀,有什么东西在冒着泡。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他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人?
有人拉着他,他为什么不能直面过去?
怕吗?似乎并不。
“不。”他说,“不是我。”
“嗯。”博顺点头。
“不是我干的。”李白少又说,“博顺,不是李白少干的。”
博顺松开了他的头发,随手扒拉了一下,“知道了。”
“博顺,我……”李白少张张嘴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博顺说他知道了,听他的话,相信了他。
“昂。”博顺没听清,只听他喊,又应了一身。
“我请你吃蛋饼吧。”李白少说。
博顺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变的,也没揪着不放,“行吧,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带路。”
跟着李白少走,他也没问去哪儿,走到一条很熟悉的街上,“上次是不是就在这儿看见你的。”
李白少看了一眼,是博顺背蜀道难的时候,呆的那块地方。
没什么大不了,极其普通而且几乎每天路过走过很多次的地方,现在看过去却又觉得不一样,李白少知道,是因为博顺。
“嗯。”他点头。
“蜀道难会了吗?”博顺问。
“会了。”李白少说。
“厉害啊。”博顺夸。
李白少笑了,“博顺教我的,还是你厉害。”
博顺没跟他争,“对,还是哥牛逼。”
李白少笑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博顺眯了一下眼,压低声音说:“你不这么觉得?”
李白少连连摆手,“没有,厉害,博顺最厉害。”
真幼稚啊。
博顺觉得现在可以路过一个谁给他颁发一个幼儿园毕业证,在他头上贴个小花花。
两条街的小吃摊子,热腾腾的椒麻香和烟气混着人群喧嚣吵闹。
“小白啊,下学了?饿了吧,外婆给你拿吃的啊。”
博顺看着这个声音很大的老太太,脚步一时犹疑,是有一个大喇叭成精了会隐身他看不到吗?
李白少注意到了,立刻停下来看他,疑问中又带着小心翼翼。
小可怜儿,小胖子估计没带人过来过,这位老太太一看就不觉得他是小胖子的朋友,以为他是路过。
见过一次的小摊子还有旁边一坐之缘的小板凳,这位估计就是外婆了。
“没事。”博顺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头,“有点饿。”
其实不太饿,只是李白少看着淡然其实又紧张的不行的样子,那种不太明显的自卑感看的他难受,他遇见过很多人,没有见过了白少这样的。
“这是小白的朋友吗?”外婆招呼的很热情,“来来来,外婆给你们拿吃的啊,好孩子,上学肯定累了。”
博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这种热情的慈祥感,带着仿佛属于亲人的熟稔,让他一阵恍惚,感觉这老太太是不是认错孙子了。
“外婆好。”他喊了一声。
“外婆给我们拿两个鸡蛋饼吧。”李白少说。
“好好好。”外婆说,动作利索地拿着饼放锅上热,没一会儿就两面金黄,抹了酱,夹了菜,又从隔壁摊子上拿了两块卤肉,极其丰盛。
博顺没怎么说话,喊到他了才应一声,不太习惯这种场景。
拿了鸡蛋饼去后面路边坐着,两个小板凳并排靠一起。
“怎么样?”李白少问。
“好吃。”博顺说,“谢谢了。”
“没事。”李白少放松下来,低头吃饼。
可能博顺觉得没什么,帮助他的事都是顺手,想做就做了,但是不一样,这对于他来说太过不一样了,他感激博顺,博顺出现的这几天,让他放松和开心。
这么好的人,不需要他做什么,他能做的也很少,只能请他吃外婆做的鸡蛋饼,他想不到别的了。
等吃完饼,博顺拿出手机划拉着等李白少,“你一会儿回家吗?还是陪你外婆?”
李白少两大口吃掉剩下的饼,两边的脸都鼓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头。
“哎。”博顺抽出一张纸扣他脸上,捂住他的嘴,“我催你了吗?敢喷出来我抽你啊。”
李白少眼睛弯了弯,看出来是在笑。
“傻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