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李白少一直觉得自己高中生活过于寡淡，跟电视剧上激情四射的青春一点也不一样。
平平淡淡又凡凡。
前面路口有三四个高个，李白少敦实的身子一抖，往后缩了两步。
别看见我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已经晚了，那几个人指了指这边凑头说了两句就往这边走来。
平平淡淡又凡凡的校园生活，外加一点校园暴力。他想。
肚子上的小肉膘抖了抖，李白少往旁边的巷子里跑。
学校旁边就是市场，这个点是小星期放假开学的时间，学生陆陆续续往学校里赶，煎饼果子水果贩子都支起了摊子。
“妈的，你还敢跑。”身后喊了一声。
废话我不跑难不成站着叫你打啊。
没跑几步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脖子突然一勒，呼吸猛地一窒，“啊，啊啊。”
他张开嘴喘，身体被推在了墙上，胳膊撞上了墙。
这墙上还有油渍，怪倒霉，衣服还得换，李白少感觉胳膊上除了疼还有点黏腻感。
“白少爷见到我们为什么要跑啊，见到校花了啊。”为首的黑壮高个往他脸上拍了一下。
一直有人嘲笑他的名字，白少，大胖子，站着就挺着笑的。
“啊。”他发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回应，但又不想沉默。
“啊什么啊，啊什么啊？”黑壮很不耐烦，啪地扇了一巴掌，“老子他妈让你说话了吗你就说话啊？！”
被扇的脸火辣辣地疼，李白少没出声，眼睛垂在地面。
“看看你小子，跟头猪一样，真不知道是怎么有脸往校花那儿凑。”黑壮说。
李白少不吭声，这件事说来话长，他真的很无辜，下学的时候在路上捡到习慕儿的学生证，本来是想托人还回去的，但体育课的时候正好见了，他就直接还给人家了。
习慕儿冲他笑笑，后来还给他买了饮料，被人看见了，不知怎么传的，说他找人告白被拒绝，校花温柔又善良，害怕他伤心，还买了饮料。
这个黑壮追求过人家，被拒绝了，憋着气，看见李白少心里就有邪火。
他沉默着抵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干嘛呢。”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嚣张恣意如同骄阳，滋滋冒着热气。
他眯着眼看过去，从黑壮头侧看过去，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少年，身高腿长，两只手随意地插在外套口袋，领子立着，衬的他很酷。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别多管闲事。”黑壮松开了他，瞪了过去。
“嗤。”那人笑了一下，“诶，小胖子，你过来。”
他没理黑壮，掏出手冲李白少招了招。
李白少没动，黑壮站在他前面，过不去，而且他怕他过去的时候后背露出来被踹一脚，那样很痛，膝盖会受伤。
“你认识？”黑壮指着那人，扭头问胖子。
“认识。”那人抢着回答，眯了一下眼，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不想动手的，傻逼非跑我眼前晃的。”
他动作快，没有一点预兆突然动手，黑壮没有想到对方要一个人冲上来，他们有三个人。
花架子和练过的不一样，李白少靠着墙看着，那人动作利索腿脚动了几下，在空中划出几道好看的弧度，人就飞了。
很快，黑壮懵逼地和另外两个倒地上了，他们甚至没有碰到那人的衣角。
那人甩了甩手腕，“小胖子，过来。”
李白少吞了一下口水，不觉得这人不是要揍他，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黑壮在地上骂，他偷偷觑着那人，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立即心虚地低头，“谢谢你。”
“小事。”那人笑了一下，手往他肩上搭，“那孙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来，小胖子，告诉哥你叫什么名字——哎呦，我操。”
他骂了一句，甩甩手，“什么鬼东西，黏不唧唧的。”
李白少尴尬地红了脸，“在墙上蹭上了，不知道什么。”
他猜是油，两边有饭店，上面有个油烟机，半面墙都是黑糊糊的。
那人又骂了一句，掏出纸擦了擦手，“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儿呢？”
李白少慢吞吞道：“李白少。”
他把衣服脱了，脏的一面朝里卷好报在怀里，里面还穿着短袖。
“少少？”
李白少没说话，往校门走，他不认识这人，没见过，看年纪也是学生。
“来，少少，先带哥去洗洗手，黏糊糊地难受。”那人说。
李白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知道在哪里洗手，他没问，带他去操场旁边的水池子前停下了。
他垂着头，无意识地盯着那人洗手，骨节分明，有力道但不失修长，好看，不像他这么胖，手也胖。
“你知道高一3班在哪儿吗？”那人问。
李白少点点头，“我就是这个班的。”
“哟，那感情好啊，你带我去，改天请你吃冰棒。”那人甩甩手，水珠从手上甩落，很漂亮。
“不用。”他转身带路。
身上起了汗，难受，他不喜欢夏天，没有胖子喜欢夏天。
“哎。”那人不是个沉默性子的，“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比如说“我叫什么名字啊？我为什么要去高一3班啊？我这么帅你怎么对我没印象啊？”之类的问题啊。”
李白少动动嘴皮子，顺着他的话问：“你叫什么名字？”
“多多。”那人说。
李白少：“……”
他在逗人。
“我叫多多，你叫少少，我们连起来就叫多多少少。”那个“多多”说。
李白少看了他一眼，“不多不少。”
那人煞有介事地点头，“有天赋，这个也可以。”
李白少：“……”
李白少给他指了路，回到自己座位上，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他的座位在右边靠窗的座位，倒数第二排，靠着后门，有窗户，一眼就能看见全貌，没人愿意对着这个对着“老师的眼睛”的座位，他一个人坐。
后面人还没来，估计在操场上打篮球，上课铃响了估计就会回来。
旁边多了一个身影，是那人，顺着后门溜达着过来了，“你旁边没人啊。”
他坐下，把衣服放进桌兜里，摇头道：“没有的。”
他太胖，有个女生来的晚没分到好座位，只有他旁边这一个空位了。
那女生找了班主任，哭了，她说和胖子坐一起不仅挤而且出汗，有味。
出汗的时候会有一点，但他很注意，而且每天回家都会洗澡，大部分生活里是正常的味道，是沐浴露的味道。
今天不正常，来的时候是香的，现在不香了。
“少少。”那人坐了下来，“你挺乖啊。”
李白少没有说话。
“我坐会儿，一会上课再去找老师。”那个说。
李白少点点头，从桌兜里掏出一大盒湿巾，把手擦干净了，他擦的很认真，完事的时候才发现那人又在看他。
“给我一张吧。”
李白少递了过去，那人擦了手，又道：“再来一张。”
那人拿过纸往他脸上盖，李白少躲开了。
“别紧张，你脸脏了。”他说。
“谢谢。”李白少点点头，“我自己来。”
“晚上几点上课？”那人问。
“5点半。”他说。
“老师就来了？”
“嗯。”
“操场怪大，学校也大。”话挺想没话找话，但叫那人一说，他也并不觉得烦，认真地一一应着。
“你好，未来的同学。”那人最后说了一句，看向窗外，站起来离开了。
李白少看了一眼，是班主任，刚刚那人在办公室门口溜达了一圈，门口有照片和介绍，他应该是看见了。
上课了，后面两个男生回来了，他正对着的那个叫葛远，刚打完球，浑身汗津津的，有味，很重，没一会儿他闻到了脚臭。
很呛人，比他外婆腌的那罐子酸菜味还大。
“操，可算舒服了。”葛远在后面说。
估计是因为汗脚透了气。
老师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人，是“多多”。
“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客套的两句话。
明天早上周一升国旗，有领导来学校巡视，他提前让人过来了，让他适应一下，以免明天看到他在班级里格格不入。
稀稀拉拉地掌声，应付着呱唧两下。
“大家好。”那人觉得还是那个叫少少的小胖子顺眼一点，乖乖的，话不多，他说什么就应，不像底下这一群嗡嗡喳喳，吵的人头疼。
“我叫博顺。”
李白少认真地鼓掌，认真地欢迎，认真地听见了，多多叫博顺，和多多少少不多不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坐在……”老师滤着空位。
“就那里吧。”博顺随意一指，李白少的座位，他旁边是空着的。
“可以。”老师说。
博顺走了过去，还没走近，没忍住爆了粗，“操，汗脚丫子能不能穿鞋里！”
没人说话了，安静一片，都能听到隔壁班有人在哼歌，跑调。
葛远头低着，拆开肉夹馍啃了两口，吃点正欢，没空理讲台上的热闹。
没想到热闹烧到了他身上，感觉到几十双目光的注视，饶是他面皮厚也不禁红了脸，“看什么看。”
哄笑声四起。
“行了，葛远，脚臭都飘到讲台上了，还吃着这么香，又臭又香的很合你胃口啊。”老师在讲台上说，“快把鞋穿上，一会臭晕了没人抬你。”
窗户打开了，后门也打开了，风一吹，气味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