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旧人
萧云谏皱着眉头, 看向那简朴的小院儿。
那里挨着无上仙门的山下,却也是独门独栋的一户。
周遭田地溪流环绕,瞧着是个不错的避世之所。
可到底……
他是从未来过此地的。
但凌祉却偏生说, 此处住着一位他熟识之人。
萧云谏不明就里地蹙起了眉头。
“这是何地?”萧云谏打眼又环顾了一圈, 问道, “你到底要我见何人?”
他甚至几分怀疑, 凌祉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同他一起去无上仙门, 寻那册书籍。
想来也是。
凌祉算得上是修习秘术,得道登仙。
而后却同日入魔, 被逐出师门之人。
又怎会这般明目张胆地回去。
再者说了……
凌祉明明表现的亦是, 没有那般乐意同自己分开。
萧云谏啧了一声,敛下眼眸, 刻意讥讽着说道:“你莫不是要寻个什么劳什子之人,替你遮掩一番身上的魔气吧?那倒也是不必, 法子我也是有的。”
“并非如此。”凌祉朝着小院儿中努努嘴。
萧云谏便打眼瞧见有个青年出门来挑井水。
他看不清青年的整张脸,只能瞧见他的侧脸柔和,身形挺拔得好看。
他眉头紧蹙, 心中却是浮起了几分怒意。
凌祉这是何意?
他又不识得此人, 凌祉怎得非要叫他来观瞻吗?
莫不成,是什么凌祉又寻得一个八分像自己、像那画上之人的人?
非要来挤兑自己一番不可。
想及此,他心底骤然燃起一股子怒火。
转头便要离去。
可奈何他与凌祉分不开这十尺。
便是只踏出了几步, 他便被箍在原地动弹不得。
无奈之下, 他唯有折返回来。
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瞧瞧,这是个怎般之人,非要叫你带我来看。”
那青年人本是背对着他们,听到这边有响动声。
立刻警觉地撂下了水桶, 说道:“是谁?”
萧云谏这回瞧清楚了他的
面容。
哪有半分像自己?
青年生得一张讨巧的娃娃脸,思索着应也是二十多岁,可看上去不过是少年模样。
他身量不高,但端的一副凌然的风骨姿态。
虽是矛盾,却在他身上并不违和。
萧云谏觉得莫名是有几分熟悉。
可他确实也不识得此人。
他绞尽脑汁,也未曾得出个答案来。
干脆环着手臂,斜了一眼凌祉。
可凌祉却唤道:“师兄。”
师兄?
凌祉的师兄不过无上仙门那几位长老,哪个他不识得。
可没有一个生成此般样貌之人。
难不成是他又拜入了旁的什么门派?
萧云谏不明就里。
青年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紧赶慢赶地到了凌祉面前。
他脸上尽然是惊喜,将凌祉上下打量了一番。
半晌才拍了拍凌祉的肩膀,说道:“你已有十二年,未曾来瞧过我了。”
凌祉一拱手,作的却是真的无上仙门的礼节。
萧云谏更是诧异。
还是说,从前他在无上仙门之时,便有一位师伯不在山上?
青年和凌祉寒暄了两句,便瞧见了凌祉背后的自己。
他看了几眼,张了张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良久,方才开口问道:“师弟,这是……青鳞?”
凌祉摇摇头:“这是云谏。”
“云谏?!”青年睁大了双眸,一张本就不显年纪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诧异感。
萧云谏自凌祉背后走出,与青年四目相接。
他再次挨近了打量青年的身形。
一个不合理却又太过合理的念头,涌入心间。
他喃喃出声:“师父……?”
沈遥天迎了二人进屋,温和地对着萧云谏解释着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师弟下山寻你之后,我却也想到,我不能只为了守着这无上仙门,错过我的挚爱之人。我已经与他错过了近五百年的时光,我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我传了掌门之位于你霍师弟,他虽没你那般天资聪
颖,可也算是稳妥。由他守着无上仙门,我也大可放心了。”
“而后我无事一身轻,看着师弟那般上穷碧落下黄泉地寻你,我也深受其动。我亦是走遍了这大江南北、人鬼妖魔道——”
“幸而,我寻得了他,师弟也寻得了你。”
萧云谏不知该何言以对。
他已是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闻凌祉为了寻找自己,废了多少的力气。
即便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也是凌祉三百年的坚持不懈。
那时候,他也很……绝望吧。
萧云谏应了一声,又问:“师父,只是您这样貌?”
沈遥天笑道:“云谏你是知晓,我们灵修的样貌多是固定在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我本就是这幅模样,不过那时为了好管理着无上仙门,才用了障眼法,生出白发白须的样子,好得以服众。”
他一挥手,好似又在自己脸上罩了一层障眼法般,说道:“云谏你瞧,如今便又是你熟识的模样了。”
萧云谏身为风神,即便不过诞辰三千年。
但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法术也远远高于沈遥天的,自是瞧不见。
凌祉亦然。
他修习禁术,又堕魔修行了数百年。
早便也压制了自己师兄的灵力。
沈遥天瞧见了萧云谏的目光,瞬时了然。
他便将疑问投向凌祉,凌祉应答道:“如今阿谏……是风神。”
“倒不是如今是风神。”萧云谏接过了话茬,“是我从来便是风神。”
他也将过往之事全然脱出。
沈遥天听罢,怅然叹息。
对他二人的情愫,自己并不能作过多的评论。
只是他们自己的路,也该自己行。
旁人掺和不得的。
但是,凌祉今日来寻他——
“可是有甚需要我帮助的?”
凌祉颔首道:“正是如此。师兄,我需得借你令牌一用。”
沈遥天也没问情况,从一旁书架中的锦盒里,便取出了凌祉所言的那枚令牌。
萧云谏打眼一瞧,便是熟识。
那就是无上仙门的令牌。
“要这作甚?”沈遥天尚且没有发问,他倒是问了出来。
凌祉缓缓给二人解释道:“如今我为正道得而除之的魔修,而阿谏却也不是从前面容。虽是有一层关系在,可到底不容易进到那藏书阁中去。有了师兄的令牌,兴许能省下许多事。”
“藏书阁?”沈遥天将令牌递给凌祉,又问,“你们要寻什么?”
萧云谏答道:“是一册关于梦子诅咒之书。我二人现下便受了那诅咒,被困在十尺之内,需得寻个法子解开。”
沈遥天了然,又笑道:“那便也不必非要你二人去,我替你们走这一遭便罢了。”
“只是师父,你去这一遭,不会影响了你的避世吗?”萧云谏忙问道。
沈遥天温和道:“我本也不是避世,只是想与他一同过后往后余生罢了。”
他收回了令牌,又道:“云谏如今身为风神,还愿唤我一声师父,便也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萧云谏行了礼,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沈遥天抿唇,却是若有所思地瞧了凌祉一眼。
凌祉知沈遥天是为何意。
可他如今与萧云谏走到这幅田地,又还怎能提及从前的师叔侄情谊。
沈遥天默默摇头,又道:“此去无上仙门路并不远,我有半日便也折返回来了。只是今日天色渐晚,待明日一早我便替你们走这一遭,可好?”
二人自是点头同意。
小院儿虽是简朴,可并不过分小。
平日里也备着间客房。
只是许久未曾有人入住,积了不少灰尘罢了。
沈遥天忙前忙后地帮着整理了许久,才清出一片可供人暂住的位置。
但此地比不得九重天上的停云殿。
只有一床一桌,两把木椅子。
沈遥天瞧着萧云谏目光落在椅子上,便笑道:“这皆是我与他一点点做出来的。身为灵修,岁月绵长。我二人不求得道登仙,闲来无事,便用此物打发时间了。”
萧云谏莫名地心生羡慕。
只转瞬即逝,
还未曾抓住,便已然流走。
“多谢师父,此处已是遮风避雨的好去处了。”萧云谏也恭然道。
对于沈遥天这个从来都是温和待下的掌门师父,他向来是打心底里佩服、尊敬的。
待沈遥天言说出门替他们摘些新鲜瓜果,做饭果腹后。
萧云谏翘着腿坐在了椅凳之上,问向凌祉:“师父口中所言的他,是为何人?”
“碧璋。”凌祉道,“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师姐,亦是大师兄。”
萧云谏只觉凌祉这话中信息颇多,叫他顿时脑中搅作一团。
混乱得要命。
什么大师姐又大师兄的。
刚巧听闻小院儿的篱笆吱呀作响。
凌祉倏地握住了息雨,萧云谏也化作风刃在自己掌间。
方才沈遥天尚还对他们言说,虽是此处临近着无上仙门。
可还是会有人前来寻衅挑事。
虽是沈遥天没明说缘由,可他二人大概率地猜测到了,是有关于碧璋的。
他们如今便将来人视作了寻事之人。
却听闻沈遥天欢声说道:“你回来了。快些瞧瞧,是谁来了。”
来人一身劲装,细腰窄臀,身材高挑。
摘下斗笠,便是一副雌雄莫辨的容貌。
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却叫萧云谏不知为何觉得像极了青鳞。
怪不得那时候,沈遥天会将青鳞视作他二人的结晶。
可是——
一来碧璋不是个男子吗?
二来……那时候青鳞顶着的也是自己的脸。
怪哉、怪哉。
萧云谏此刻只觉得自己颅中积得全是浆糊。
什么也分不清楚。
瞧着谁人都像了几分。
他便也没当回事。
只寒暄过后,碧璋却轻轻抽动了几下鼻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萧云谏。
——他身上,有蛟龙族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或终于写到师父了
他俩的名字选自一句诗“碧嶂插遥天”,没错,我就是这么直白!
我家网坏了,哭唧唧,好在流量还剩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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