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 每次程斯语向陆千帆提出各种“特别要求”时，陆川都不能理解程斯语是在哪里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干涉起老爸的生活方式来。在他眼里, 老爸还是那个凶巴巴冷冰冰的霸道老爸，自己稍不留神就会“飞来横祸”。再加上最近大哥的凶猛之势愈演愈烈, 陆大少爷的日子简直是夹缝里求生存。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程斯语的铁血手腕和陆千帆的客观震慑下, 陆川的业务能力也算有了些微长进。
这几个月，程斯语一方面要密切关注父亲的健康状况, 另一方面对律所的工作也不敢松懈。他心里清楚, 这时候任何一点小小的意外都会让陆千帆操心劳神，每一条飘进陆千帆耳朵里的信息都要经过程斯语的过滤。
不知是不是程斯语的孝感动天, 陆千帆的手术虽然搁置了，病情却并没有恶化的迹象。随着陆千帆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 医生也乐观表示, 照这样下去一年之内可以考虑手术，并且成功率应该会很高。
还没等程斯语歇口气，雨萱突然说有机会跟学校到美国参加一个学术交流活动。更意外的是，卓尔和谭思琦知道这个消息后一个统一对艺术活动沉迷至深, 另一个在搞定几个大案子后准备放个大假, 一拍即合预备跟雨萱同行去美国。
本来眼下程斯语是不愿意她们三个一起出国的, 虽然陆千帆的病情她们并不知道, 可是有她们在至少家里的日常琐事不用他太过操心, 卓尔多年来对陆千帆的照顾也算是体贴入微。现在她们要同行出国，这么一来家里连个女人都没有，工作、生活每一样都要程斯语事无巨细地过问，原本就外强中干的身体实在是疲累至极。
可谁让陆千帆现在对于凡是跟女儿的学习和成长有关的事情都大力支持呢。程斯语明白, 那是父亲对雨萱的愧疚，也是这个成功男人此生最大的遗憾。生病的人就是要心情舒畅才有利于身体健康，于是乎程斯语也没有坚决反对的理由。
陆千帆的性格向来大男子主义极重，天大的事情砸过来都是打碎了牙和血吞，要不是程斯语不顾一切
地闯进书房乱翻只怕连他也要瞒着。至于两位妈妈更是陆千帆千叮万嘱不许透露一点消息，上次偷进父亲书房的账还记着，程斯语知道这件事情确实不能再触父亲的逆鳞。
今时今日程斯语难道还怕父亲给他记账吗？
当然不。可事实是，他不怕父亲打他，他怕的是父亲知道，他已经不怕打了。
至于家里的一大摊子事情，程斯语长吁一口气，半个多月而已，大不了辛苦点扛扛就过去了吧。
这段时间陆家的变化早被文婧看在眼里。
陆千帆不再时不时来律所里突击检查了，陆雨萱也不来等着程斯语下班了。尽管还不能十分确定缘由，可文婧还是觉得程斯语最近不正常，至少精神不正常。要是没有文婧给他的印度安眠药油，程斯语想睡个安稳觉都十足困难，可是这样有依赖性的东西自然伤身，文婧也不会无限制地供应给程斯语。毕竟在她心里，还在奢望跟程斯语有一个未来。
于是，当程斯语疲惫至极又难以入眠时，文婧约他来家里拿药，当然她主动说，严致也在她家，两个人正在为一个案子的方案争得面红耳赤，这时候程斯语去来个权威定夺再合适不过。
本来程斯语一直都是刻意避嫌的，更加不会无缘无故到文婧家里。可是现在是他急需药品有求于人，况且还有第三人在场，不免就放松了警惕。
程斯语到文婧家里时，两个人果然正在加班加点的整理案卷资料，无疑让他的心理防线再次退让几分。反正是工作又有第三人在场，即便并非办公室，程斯语也没有太多介意，反而分秒必争的加入了文婧和严致的工作进程中。
不知不觉天黑了，忙碌了大半天的三个人才发现还没吃晚饭，文婧主动在手机上订了外卖说是请客，严致欣然接受，程斯语也没道理拒绝。左右人都要吃饭的，吃完了他再去律所加班也是一样。
就是这一念之差，差点儿毁了程斯语辛苦几十年才经营得来的完美人生。
文婧租住的房子没有电梯，外卖也只送到小区门口。对于严致而言，人家女孩子主动定了外卖，程斯语是前辈也是老板，作为
年轻小伙子的他实在没有不主动下楼去小区门口取餐的道理。
就是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身心俱疲的程斯语在文婧的无限关怀与催促之下，抹了点药油靠在书桌旁的小沙发上准备闭目养神。现在趁着困劲儿眯一会儿，醒来简单吃口饭再去律所加班工作是最合理的时间分配方案。
反正现在他的睡眠质量不好，一般说来也不会睡着太长时间，至少程斯语心里是这么打算的。
程斯语闭上眼睛之前的一瞬间，他心里想的是父亲在家应该已经用过晚餐了，仍然不放心地给安叔发了消息，让他一定要亲眼看着父亲喝药，再到花园里散步半小时才能休息。昏昏欲睡时，他脑海中还有老婆孩子开心的笑脸，于是他独自一人承担面对的困难也都不算什么了。
他想着等父亲手术成功以后就在市郊再投资一片地，建一个属于陆家和程家的私人度假之所。到时候长辈们老了就可以在那里颐养天年，他和雨萱也可以从繁忙的俗世生活中逃离去享受一下世外桃源的清净美好，宝贝儿子学业之余也能忙里偷闲地去野外撒个欢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理想的美梦总难成真，一不小心就是突然惊醒的白日梦。
程斯语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靠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彷佛才闭上眼睛几分钟，一睁眼却已经是阳光洒进窗子的清晨。更可怕的是，被窝里的他，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是光的。
程斯语深吸一口气，感觉血压已经突破两百，颤抖着闭上眼睛。
肯定是他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重来。
梦境的幻象还在，远离都市喧嚣的世外桃园，他的家人和妻儿……都不见了，是一条美女蛇摇摆着妖艳的尾巴，吐着信子向他爬过来。
程斯语吓得赶紧又睁开了眼睛，身上已经是全是冷汗。
阳光依旧，他也，光溜溜依旧。
听到声响的文婧从客厅进来，程斯语这样的成熟男人半卧在床上抓着被子惊慌失措的样子格外性感，似乎比白天西装革履的霸道高冷更让人心动。
“诚哥哥，你睡醒了？”文婧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平静，就像一
般的可爱小女生，问候因为加班到深夜才睡了懒觉的男朋友。
程斯语的脑袋轰的一声，停摆的思绪不知回答。半晌才盯着文婧问，“你……叫我什么？”
“你不是早知道了吗，干嘛还装傻。”文婧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一步步走向床边，“反正陆雨萱也不知道，昨天你不开心吗？在我这里睡得不好吗？”
程斯语差点被自己咽下去的一口老血呛死，他睡得好，睡得好极了，他tmd都睡断片了！可他朦朦胧胧中坚信，自己就只是睡觉，只是睡觉啊！
“我衣服呢！”程斯语情绪激动，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穿好衣服。
“送去干洗店了，所有的。”文婧嫣然一笑，“我觉得咱们就这么说话挺好的，不然……叫陆总给你送一套过来？”
程斯语气得跳脚却一时间无计可施，依旧搂着被子靠在床头，“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爱你，爱得要发疯了。”文婧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跟程斯语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她想捋一捋程斯语额前的碎发却被推开了手腕，一时嗔怒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陆雨萱又不在这。”
“可她在我心里。”程斯语说起这句话时，第一次觉得底气不足。背叛这样的字眼，他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脑海中急速搜索着合理证据，来证明他自己并非是背叛。
“那我呢？你到了陆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也在你心里的对不对？”文婧眼中带泪，写满了不甘。
“文婧你冷静点、理智点可以吗？”程斯语几乎崩溃，“那时我们都是孩子，我只有十三岁，说什么做什么……你怎么能当真呢？”
“呵呵，原来你还记得，你不只说过什么，还做过什么。”文婧笑了，笑得满足而沉醉地问，“其实我都不记得了，你做过什么呀？”
如果时光能倒流，程斯语真想回到几十年前去扇自己一个大巴掌。
陆千帆领他回家后他确实偷偷去跟文婧见过面，而且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他亲了她的脸蛋。可他当时也真的没想那
么多，只是面对一个哭闹的可怜的小女孩束手无措时一种本能的怜惜。他只是想让她别哭了，至于那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的深情承诺，更加只是随口一说。
对此程斯语坚信，这种无意识怜香惜玉、处处留情的恶习肯定是程青川不正经的基因在作祟，毕竟他跟了陆千帆一段时间后就再未作出过这样的荒唐举动。
原本年少无知不懂事的孩童行为也没什么，可现在程斯语突然觉得自己没脸再见父亲、再面对雨萱了。父亲明明说过的，到了陆家不许再跟以前的生活、朋友有任何联系，是他欺骗了父亲。多年来他总是要求雨萱生命里只有他一个男人，他自以为从她出生开始就疼她爱她守护她已将全部深情厚谊交付给她，可事实上身后却有这么多藕断丝连的过去……哪怕这些纠缠的过去并非他的本意。
程斯语觉得自己很不堪，很没用。这种无助和恐惧在他第一次差点儿失去雨萱染上毒|瘾时也有过，可那时候还有父亲拉他一把，而现在，他已是一叶孤舟，渡无可渡。
“去给我找衣服来，我们谈谈。”程斯语冷冷地抛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