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藤井泉
亓沫站在走廊拐角处，晒着太阳，嚼着抹茶面包，嘴边散着哈气。小樽的冬天，气温很低，雪季很长。校园地面湿漉漉的，植物枯干上留着斑驳残雪。亓沫从小生活在中国南岛，那里位于北回归线以南，穿短袖过春节，基本终年无雪。第一次近距离感受雪，还是七岁那年。远处，一个欠揍的身影出现，亓沫瞬间觉得手里的面包不香了。
张麟跟一群人来到教学楼下，抬头看见亓沫，抬手举起打包的餐盒。他不举还好，这一举，亓沫气的冲下楼去。张麟看着来人气势不对，往后退几步，躲在一行女生身后。“喂！长能耐了，敢不回信息和电话了。”亓沫喊着。
“电话？”张麟想起来，“下课直接去了食堂，没带手机。看！”他举起手里打包盒，“早上我同桌胖子一直给我安利北城一中的甜点。喏，给你带了一盒安光甜点。里面有麻酥、水果和甜糖浆配料。很好吃。”
亓沫看着张麟旁的两男一女，其中肥头大耳那个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同桌。身高看上去有一米七五左右，带着眼镜，看到她在看他，对方憨憨笑笑。亓沫本来有点生气，但看到喜庆的面容和可口的甜点，不生气了。
“沫沫，”张麟学着星野喊她，显得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似来自同一盟国。“这我同桌，古川君。”亓沫点点头礼貌回应。“你好，我叫亓沫。”
“纳尼？”古川君伸着脖子，尝试重复她的名字，发现发音有点困难。
“你好，我是铃木奈美子。”胖子旁的女生开口道。亓沫听到铃木，脑子第一反应是千雪阿姨买的寿司真好吃。“你好。”打完招呼，她发现面前人有点眼熟。“我们好像同一个——”
“是的。”奈美子声音很轻，跟学过声乐似的，磁性且温柔。早上刚进教室的时候，就扫了一眼，没仔细看。现在距离咫尺，奈美子留着齐刘海，双眼皮，皮肤很白，一头乌黑长卷发及腰，穿着白色羽绒服，长腿显眼，亭亭玉立。亓沫舔舔嘴角的抹茶奶油，不想对比太过明显，把面包塑料袋递给张麟。“帮我丢下，甜点给我。”
张麟后退几步，躲开沾着奶油的塑料袋，把甜品举高。“求我。”
亓沫咬牙微笑，追着他打。张麟越过奈美子，跑到一个高个子男生身后，伸着胳膊引诱她。
“你大爷的。”亓沫用中文喊着。
两人一前一后，围着高个子男生转圈追逐。奈美子看着藤井泉的脸有些黑，张口道。“张麟，快打铃了。”亓沫见对手愣了愣，趁机抓着高个子男生胳膊借力跳起来，一把抓住甜点盒子，扔下一句谢了，撒腿朝二楼跑去。
高个子男生低头看着刚才被人抓过的地方，黑色外套上多了一块奶油，反感刺眼。奈美子知道藤井泉有洁癖，从口袋里抽出纸巾递给他。张麟没反应过来他俩递纸巾干嘛，上课铃响起。一行人朝教室走去。藤井泉没接纸巾，朝学生活动中心走去。
“泉，上课了。你去哪？”奈美子问。
“明天社团招新。”
最后一节课结束，亓沫收拾书本，看着右边熟睡的结衣，知恩图报提醒下对方到了放学时间。“哥。醒醒。”吉田结衣睁眼，恍惚看向四周，擦擦嘴角，又闻了闻手背。
亓沫无语背上书包。“口水很臭，能再恶心点么？”她望了望逐渐人少的教室，发现隔壁那位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住哪儿？”亓沫踢踢对方的桌腿。
“她住赤焰山。”前座奈美子收拾完东西，“你们不顺路。”语气些许冷淡，似乎在提醒她和隔壁女生认识没多久。亓沫感觉有些奇怪，自己好像没得罪她。
“沫沫。走呀。”张麟站在教室门口挥手叫她，看到奈美子探出头看他，“要一起吗？”长卷发女生拎着包，走出去。“要不要我帮你拎包？”
奈美子婉拒。
亓沫咒骂句，“我丢。”拉着结衣出了教室。虽然她们不顺路，但都得坐37路公交到最近的电车站。
正值晚高峰，校外的公交车站挤满了学生。公交车进站又出站，等了快十分钟，一趟37路才缓缓进站。候车排队的人陆续上车，亓沫看着前面张麟和奈美子刷卡，刚准备抬腿，结果被后面两个穿球服的体育生给插队抢先了。因被篮球挤到，她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撞到身后一个小姑娘。亓沫感觉手心凉凉的，袖口沾着黑色粘稠物，回头发现一个巧克力冰淇淋筒烂在地上。扎麻花辫的红衣小朋友瞪着大眼，看看地上，又看看我，随即哇哇大哭。
亓沫慌了，她最怕小孩。“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旁边一个七旬老人，佝偻脊背，身穿北城一中的职工工装，牵着红衣女孩，安慰道，“要不要再去买个？”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
老人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没关系。上去吧。我带她再去趟冰激凌店。”亓沫点头，表示感谢。被这么一耽误，车上现在塞满了人。
“小姑娘，挤不上了。等下一班吧。”司机望望门口，礼貌嘱咐道。张麟挣扎想下去，今天第一天上学，他们两个要一起回去才行。他动了两下，四周被堵得水泄不通。他隔着窗玻璃，举起手机，朝风中凌乱的亓沫示意电话联系。
“wtf？”亓沫看着驶离的公交车，后退几步，往人群里站了站，手机传来信息。“我在电车站等你。”她按灭屏幕，掏出纸巾，擦擦手和袖口。
人群突然攒动起来。
“哇？藤井泉哎？”
“快看！好高！”
“好帅！”
“男神。”
亓沫顺着人群焦点看去。藤井泉正穿着北城一中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朝这边走来。他个子很高，有185左右，头顶碎短发,干练又有气质。因为个高视野开阔，他很快注意到一抹熟悉身影。
“真的哎，皮肤好白。”
藤井泉拉开书包，取出白色毛衣，径直走上前。“喂！”
亓沫正擦的认真，闻音抬头。藤井泉将毛衣递到她跟前。她看看他，又看看到周围女生，一脸懵。她跟他好像只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发展到要帮对方洗衣服这么亲密的地步了。
“纳尼？”
“这女的是谁？”
“长得凑活。”
“哪有，丑死了。”
“好邋遢。”
亓沫被周围火辣眼神和七嘴八舌，惹得心烦气躁。“同学？”
“洗好，给我。”
“什么？！”
藤井泉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说完，直接把衣服丢给对方。
又一趟37路缓缓进站。亓沫为了早点回家，抱着衣服，排队插在他前面。
“喂！”
“插一下而已。别那么小气。”亓沫抖开白色毛衣，“为啥让我——”等她看到毛衣胸前那片红油污渍，意识到上午抱着餐盒撞到的人是他时，她选择了闭嘴。
藤井泉闷哼，似乎不用帮对方回忆，懒得多言。
亓沫上车，准备拿公交卡，才想起来卡在张麟那里。
“能快点吗？前面。”有人不耐烦。
听到有人催，亓沫朝身后唯一的“熟人”寻求帮助。谁知，自己还没开口。“滴！滴！”
亓沫笑笑，“谢谢。”
“胖子，帮你刷了。”
笑脸秒变黑脸。
藤井泉走进去，身后一个肥头大耳艰难走了上来。“啊！”胖子正举着卡，准备刷。“好吧。”
“古川君，还记得我吗？”亓沫顺势按下胖子的公交卡，“滴——”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忙谢道。“友谊地久天长。”
胖子呵呵，“小事小事。”
后面陆续上人，车内人越来越多。他们三人挤在车厢中部。胖子怕摔，紧紧贴着栏杆。藤井泉左肩挂着书包，右臂半弓，握着扶手。亓沫站在两人中间，随着公交车转弯，身体来回晃动。
“站好。”藤井泉动动胳膊。
“个矮是我的错？”亓沫开怼，身高只有一米六三，前面还有人，她离扶手还有一段距离，不想做拉伸锻炼。况且上学已经很心累了，就不要徒增肢体痛苦了。
“小心——”车内人大喊。
“吱吱——”
一阵急刹车传来。一群麋鹿在车前慌忙跳过。
亓沫被身后一行人压得往前扑去，她本能拽着身边一切可以拽的。几秒钟后，站稳缓过神，拍拍胸前，“怎么开车的！”藤井泉动动左臂，试图抽离上面的攀附物。亓沫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尴尬松开。对方看上去很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
“喂！”她看对方皱眉。“我是大力士么？”
对方没说话。公交车再次启动，“老大你还好吗？”古川探过头，问藤井泉。
“矫情。”
十分钟后。
“新池站到了。请搭乘电车的乘客收拾行李，准备好下车！”亓沫抱着白色毛衣下车，走进电车站内。
“沫沫！”张麟站在大厅中央，倚在座椅旁朝她挥手。
“你还没走？”
他上前帮她拿书包，“奈美子先走了，我这不等你么？第一天上学，怕某人走丢了。”说着摸摸她的头。亓沫嫌弃打开他的手。“有胆回去摸太一去？”
“沫沫。”
“我再说一遍，不要想星野那样喊我。怎么从你嘴里出来，那么让人恶心。还有，不要摸我的头。”
张麟点头摇头，脑袋进水似的岔开话题，指了指她手里的一团白色。“这是什么？”
“天冷了，给太一添点衣服。”
“啥时候买的？”
“刚买的。”
亓沫往前跑，回头朝张麟伸伸手指，大喊，“啧啧啧，来呀。太一。”
张麟见状，咒骂跟上。“亓沫，你大爷！”
车站大厅显示屏下，藤井泉盯着入闸处两人打闹身影，一脸难以名状的表情。
“是不是上周，胳膊拆线拆早了？”古川关心道。“我看你在车上很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被亓沫抓到了？”藤井泉换右手拎包，淡淡道。“不碍事。”
“明天社团招新，我和其他人去办公室搬器材就好，钥匙是不是在老大你那里。”
藤井泉摸进口袋，手里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什么？”古川没看清，对方放进口袋，拿出钥匙递给他。
“没什么，早上捡到一个狗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