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帮我一下
许青禾也是天生一的副大胆，大半夜的在街上独行几乎从不害怕，反而乐得自在。
这时候她的手里拿着一巨大袋子的辣条，边走边吃——因为这个东西，只能偷着吃。工作时候都是学生和孩子，她可分不过来。在家里肯定又会被念叨说她吃垃圾食品。
半夜，开心的品尝辣条的自由时光。
走着走着，街上传来一阵卷帘门和闸的哗啦啦的声音，显得格外清脆。
许青禾转头，“呦，这不是老熟人吗？”
江予焕看见了她，也透过惨白的钠灯灯光中，看见了她的嘴角和脸颊上满满的都是着橙红色的油。
“等等我！”江予焕喊了一声，又踢起卷帘门进去，片刻后出来，拉紧卷帘门，然后朝她走过来。
“给你！”江予焕修长的手掌，正可以拿的了两听可乐。
“谢谢。”许青禾着实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拿给她两听可乐。
“昨天去超市买了两箱，你下次来就可以喝这个了。”他的手轻轻掸着身上的灰尘。
许青禾心道，“与其费心的留顾客，不如把你那破琴行好好收拾一下，然后不要再在顾客面前抽烟——完了，又掏出来了。”
那个香烟盒子，揣在他的卫衣兜里，被揉搓成了一团，他掏出最后一根烟，全然没顾及到许青禾略带绝望的眼神。
“你，不在琴行里住吗？”许青禾问他，总不至于他是等着许青禾下班专门来给她送可乐的吧？
“我在琴行里住，但是今天晚上有点事情，我得去一趟……”说到这儿，江予焕忽然顿住。
“十一点了呀大哥，”许青禾心道，“你去大街上抓游荡小鬼吗？”
“我得去一趟，买条烟。”江予焕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哦。”许青禾回答完了，张开嘴干掉了半罐可乐，然后，“嗝”的打了一个大水嗝，“啊，爽啊！”
江予焕好像是不信这冒泡泡的东西可以喝，问她，“好像是很好喝的样子。”
“？”许青禾仰着头看他，的眼睛瞪到江予焕四个那么大，“你，没喝过？”
“我忌口。”江予焕忽然对她说，“不要跟我说跟我提抽烟的问题！”
“呃……”许青禾的话被他噎回到嗓子眼儿，“我到家了，拜拜！”
第二天一早，许青禾的妈妈掀开她的被子，然后发现了她昨晚上的另外一听可乐罐子，“许青禾！你又买这玩意儿喝是吧？”
“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许青禾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
“你逗我呢？你有朋友吗？你认识几个人？”妈妈把她的被子掀开，“别睡了，看看外面天气多好，出去走两圈，都快发霉了。”
等许青禾打着哈欠出门，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才六点半……”
估计回家去又会被骂，她懒洋洋的走到公园里，穿过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找了一把椅子，正准备坐下，休息一下。
忽然，她听见了一阵古琴声，别的曲子她也不知道，可是那头，弹的正好是她唯一会的一首《仙翁操》。
只是这个古琴声，越弹，就越发的低沉妖媚，声音也越发的没有古琴的空灵安静，反而，显得很诡异妖娆。
青禾只觉得一阵寒噤，从椅子上弹起来，
接着，“绷”“绷”两声传来，是琴弦断了的声音。许青禾回头去看的同时，听见了一声男人的低呼。
天啊！这什么情况，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这样一幕？
江予焕盘膝坐在满是露水的草地上，膝盖上还放着那把黑色的古琴。
但是他抱着的右手，正在缓缓的向下滴血，而那血的颜色，却是乌黑的。
“老江！”青禾走过去，“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啊！”说着便要去扶他。
“别动，”江予焕说话的时候，面白如纸，豆大的汗珠缓缓落下，“别，别动。”声音也很是低沉。
“那，”青禾吓得够呛，“那，怎，怎么办？”
江予焕费劲的抬头，“我，需要你，帮我一下……”
“好啊，我怎么，怎么？”许青禾掏出兜里的湿纸巾抽出两张递给他，“按住伤口吧。”
江予焕用力喘息两声，“我想要，仙翁操，能帮我放一下吗？”
好像是被吓到了，许青禾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要求有多么奇怪，回答了一声，“好呀，”许青禾掏出手机。
而后，她忽然满脸的黑线，“我手机，没电了。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青禾说着要去拿他膝上的古琴，
“不，”江予焕那只好一些的手抓住许青禾的手腕，“不要碰它……呼……《仙翁操》。”
“可是我手机打不开了呀，赶快去医院吧，你看你出了这么多血。”
“不，不，唱……”江予焕看着青禾，眼中透出的恳切是很真实的。
“唱？”许青禾有点儿为难，但是看着他憔悴苍白的像个纸人，又不忍心，于是她只能靠哼唱的了，“登……等……登……deng（二声）”
对，看上去就是很像个大傻子。
“继续，”江予焕喘息一声，他那伤着的手，似乎好了很多。
许青禾顶着很大的难为情，“灯等邓……”
好在古琴音都只有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调，倒是不容易跑调。
大概把一整曲《仙翁操》都哼唱结束，许青禾尴尬的要在地上扣出一整个秦始皇陵了。
“噗嗤……”江予焕忽然笑了一声，“这调跑的。”
“唉？”许青禾瞪了他一眼，“你耍我玩儿呢？”
“没有，”江予焕的脸又丧了起来，青禾都没来得及看到他笑，“谢谢你！”说着他将那断了两根弦的古琴放回琴盒里。
“我没事了。”江予焕扶着长椅站起来，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呼，好险。”
“去医院啊，把伤口缝上！”青禾督促道。
“哪有伤口，”江予焕摊开自己修长的手掌，本来被琴弦勒出的长长两道黑色的血痕，此时只有粉粉的两条痕迹。
“？”许青禾笃定自己没有看错，可是江予焕的手掌。
“还没吃早饭吧？走吧，我请你吃早饭去。”江予焕将那古琴背在身后，
琴盒一靠近许青禾，青禾便察觉出一丝寒意。
江予焕似乎看出青禾的异样，从青禾身后绕到青禾的另外一侧。即使是到了早餐店的时候，他也把那琴盒靠在墙上，然后用修长的身体挡住。
“喜欢什么点什么，为了回报你那一曲《仙翁操》。”江予焕那细长的眼尾微微下垂了一下，大概是在笑吧。
“我跑调很严重吗？”青禾点了一屉小笼包，以及一大瓶汽水。
“就还算可以，顶多就是把《仙翁操》唱成了《将军操》，”
“……”许青禾撇着嘴，没有说话。
“不过，多谢了！”江予焕说完了，就开始吃他的早餐。
两个馒头，一碗小米粥。
“你连咸菜都不吃啊？”青禾喝了一口汽水。
“嗯……其实吃什么都一样的。”他说话的声音很小，青禾也没有听见。
一整天了，直到晚自习下课，青禾还是在想早晨发生的事情，以及江予焕那修长的手掌，差点就被保安锁在教室里。
半夜里，她路过妖音工坊，挂了一层和泥厚灰的玻璃门上透出里面暖黄色的灯光。
青禾现在门口，听见里面有琴音传出来。
只是那琴音，幽深鬼魅、刺耳冰冷，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母狼在深夜里幽幽嚎叫。
青禾听着，最近常突然出现的刺骨的寒冷感觉再次袭来，她想离开，但是黑暗中，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抓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一时间不能动弹。
青禾吓得一阵喘息，瞬间，只觉得嗓子都僵住，话也说不出来，无法呼救。
“叮铃！”那脏兮兮的门忽然被打开，江予焕走出来，
许青禾长舒一口气，那种被黑手按住的感觉消失了。
江予焕见是她，问道，“你站门口干什么？”
“我……”许青禾深呼吸两下，“我刚到。”
“给你，”江予焕这次换了一个橘子味的汽水递给许青禾，“正好我要去买烟，顺便送你回家吧！”
“哗啦！”那厚重的卷帘门拉下来的那一刻，许青禾忽觉得这个春夜再次变回了之前的安静和温暖。
冰凉的汽水流进食道，噼啦啪啦的小泡泡在口中炸开，都是真实而美妙的感觉。
这才让她感觉，这么多邪门的事情，恍惚一场诡异的噩梦。
许青禾侧仰起头，看着江予焕的一双细目，觉得像两条狭长深邃的峡谷，那样的深不可测。
“怎么不说话了？”江予焕问她，“怎么样，最近有没有想学的乐器，我可以教你。”
“还是别了吧，邪门的很。”许青禾骤然顿住，因为他察觉到江予焕有些局促。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许青禾撇着嘴。
“没关系。”江予焕抬起手，随手就从路边的松树上摘下一根松针，然后用松树的针叶尖轻轻的扎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到了，再见。”
见许青禾已经到家了，江予焕轻声叨念，“邪门，这个词，好准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