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医院
再次踏进医院，感受到熟悉的消毒水气味，麦芽压抑着忐忑不安。
她担心自己的病在现在就有了征兆，体检，拍这个照那个，一通奔跑下来，已经晌午了。
医生让她去走廊等等拿报告，有些报告还得过两天再来拿。
老头儿瞧麦芽俏脸紧张，特意安慰：“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事儿，甭瞎操心。”
顶着医生快要说她没事儿找事儿的眼神，麦芽嘴巴发苦，但不得不说，医生这样的态度，让她沉重的心情轻松许多。
麦芽道谢后，迈着松快的步伐走在医院走廊。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前世的病房，路过窗口，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闷哼声。
麦芽很熟悉，这是病人在压抑疼痛。
她面色苍白，掌心发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无助又绝望的自己，突然，她听到一声苍老的轻哼：“水。”
麦芽迅速回神，抿了抿嘴，撩开帘子进了病房。
床头柜上放着个枚红色的暖水壶，麦芽提了提，空荡荡的，没水了，她瞅了眼神态迷糊哼哼唧唧的老人，轻声安抚：“您等会儿，水很快就来。”
老人安静了。
麦芽迅速去水房打了水，倒了一杯子，坐在老人病床前，取了根棉签濡湿老太太的嘴巴。
她住院时看别人这么照顾过隔壁床，现在动手模仿的有模有样。
乔婶子进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姑娘在细心地给林白芬喂水喝。
她忙不好意思地抢过活儿：“闺女，谢谢你了，我不过走开一会儿，没成想这老姐妹就醒了。”
麦芽慢条斯理地让了位置，在一旁坐下，无意间，她瞥到乔婶子方带进来的检查单，是胃癌。
麦芽心头微震，不爱管闲事儿的她忍不住询问：“婶儿，怎么是您在照顾？她的儿女家人呢？”
乔婶子叹了口气，没回答。
老太太隔壁床扯了扯麦芽的袖子，凑她耳边小声说：“我住进来三月了，也没见其他人照顾老太太，倒是时不时有亲戚来闹，听说她有一对儿女哩。”
乔婶子耳尖，听到了，立刻反驳：“我老姐妹的孩子忙得很。”
然而乔婶子不说这话还好，她这么一说，麦芽的气就来了。
她憋着胸口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踏踏踏的沉重脚步声，对面的乔婶子瞪大眼睛惊喜道：“学，学西？你回来了？”
麦芽直觉这是老太太的亲人，她生气地回头：“你就是她的儿子？三个月都不来看一趟？你的良……”
病房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眉目冷硬，下颚划了一道灰红伤口，模糊的血肉翻了出来，狰狞得像土匪般。
他凶狠又残暴地盯着她，仿佛是处于狩猎状态的野兽。
麦芽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弱了下去。
她瞠圆了杏眼，这，老太太的儿子怎么这么凶！
麦芽一下子理不直气不壮了，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害怕，她刚才那么说了他，他不会打人吧？
麦芽揪紧了白色的挂帘，但是下一刻，她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橄榄绿军装，麦芽失去的勇气又回来了。
她想到重生前的自己，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忍着痛楚，孩子俩月不见她，张嘴就说忙。
忙忙忙，亲娘都快死了！有什么可忙的！
麦芽咬牙狠狠瞪回去：“看什么看！你别以为你长得凶我就不敢说你！”
她明明害怕但是忍着怯意张牙舞爪的样子活像只小兔子，实在有趣。
陆学西忽地笑了，他咧开嘴，冲老太太挑眉：“娘，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小媳妇？”
麦芽一下子懵了。
她纵着自己的情绪骂了一通的时候，林白芬彻醒了，陆学西这趟回来是相亲的，不怨他误会。
她嗔了眼陆学西：“你想的挺美。”
林白芬扭头又向麦芽说：“闺女，谢谢你帮我解了气。”
麦芽理智回笼，她听着乔婶子的念叨，忙着要喊护士来给他清理下巴的伤口，晓得老太太的儿子是军人，麦芽的三哥曾经参军过，那会儿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她这会儿晓得自己是误会了，脸倏地红了，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上方传来一道嗤笑，然后便再没动静，男人不说拒绝也不说接受，他就这么当麦芽是空气般，冷着她了。
麦芽的愧疚心顿时没了。
她想，这人真是小心眼，虽然是自己误会了，可是他三月没来也是事实啊。
门外护士端着碘酒进来，麦芽想起自己的报告，匆匆和老婶子们打了个招呼，折身出去。
陆学西倚在床侧，撩起眼皮，瞥到她微扬的淡蓝色碎花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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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芽拿了报告回去的时间正好碰上幼儿园放学，顾琴和顾泽看到她背着小书包一甩一甩欢呼着朝她扑来。
麦芽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他们潮红的脸蛋，顾琴也没了早上的别扭，拉着妈妈的手，吧嗒吧嗒说个不停。
麦芽牵唇静静听着，时不时附和，顾琴和顾泽的老师来了，和她说起孩子们上小学的事儿。
顾琴和顾泽在幼儿园现在是上大班，六月份时该升小学了，老师提醒家长提前谋划。
这片地方最近的小学就是南小，幼儿园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去南小，上辈子的顾琴和顾泽亦如此。
林晓洁就在南小教书，巧合的是，她当了顾琴和顾泽的班主任。
这辈子，麦芽不想顾琴和顾泽上南小。
倒不是她膈应林晓洁，而是顾琴和顾泽在那儿念书并不开心，孩子们会故意捉弄嘲笑他们是双胞胎，麦芽一开始并不知晓，直到她离婚后，搬出这片地方，愧疚地和孩子们商量需要转学，顾琴和顾泽异常高兴和期待。
麦芽打算在顾琴和顾泽幼儿园毕业前离婚，直接让他们转入上辈子的实验小学，实验小学现在冷清，但是一年内会得到政府投资，翻新并建立初高中部，转成公立附属小学，以后会是市一小，各路家长奔忙着塞钱也要上。
她微笑着拒绝了老师的提议，牵着孩子们回家。
小学和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差不多，麦芽又碰上了林晓洁，顾琴和顾泽乖巧地打招呼：“晓洁姑姑好。”
林晓洁笑着回应：“你们好。”
屋里的许婶听见闺女的声音，扯着嗓子喊：“晓洁回来了？还不赶紧进来给你娘搭把手，和别人瞎扯什么呢！”
林晓洁瞧见麦芽和俩孩子的脸微微泛着怒气，她连忙匆匆道了声歉关门进屋。
林晓洁叹了口气：“隔壁又怎么惹你了？”
许婶自然是为了昨儿麦芽不搭理她生气：“人家不爱和你说话，你以后也甭腆着脸凑上去。”
林晓洁也知道她娘爱占小便宜的臭毛病，附近没人家肯和她家来往，也就麦芽是个软糯的，能忍下她娘，然而她娘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麦芽这么好脾气，她也总能挑着不顺心。
林晓洁也全当她放的屁话，捡了个盆蹲下撕荷兰豆。
许婶还在唠唠叨叨：“你听见没有？以后不准和他们说话。”
林晓洁不耐烦地应了。
“我知道。”
她忙活了一天，回家还要挨训，心里烦躁得很。
筒子楼里隔音极差，隔壁传来麦芽家的欢声笑语。
许婶又开始念叨起麦芽的好命。
谈她的软糯性子，说她一举生下龙凤胎，儿女双全，丈夫有钱又温柔，简直无数女人的梦中理想婚姻，说到最后，许婶是满脸的羡慕嫉妒。
林晓洁听着，神色复杂。
麦芽命好？
幸福？
这是当然的。
因为，这是她绞尽脑汁一字一句写出来的幻想，怎么能不好。
是的，林晓洁不是原来的林晓洁。
她是穿书的。
她还是小说作者。
当年小说流行时，林晓洁也跟风在晋江写了篇年代文，她怀着满腔的热情代入了女主，描绘了小说中的幸福生活，尤其是男主顾盛南——有钱强大，斯文帅气，温润顾家。
满足了林晓洁的全部幻想，耗费了林晓洁的所有心思，是她的梦中男友。
知道穿书时，林晓洁是高兴的。
然而她穿的不是女主，而是书中的一个提了一笔的邻居女儿，林晓洁曾经埋怨过老天，为什么不让她直接穿成麦芽呢？
成为麦芽，和顾盛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即使要照顾一对儿女，她也乐意的。
可惜生活并不是百分百如意，林晓洁是个男女主的邻居女儿，她只能偷偷地藏着这份爱意。
林晓洁叹了口气。
直到晚上吃饭，她娘还在念叨着，说到麦芽迟早会求她，因为顾琴和顾泽下半年要上小学，而林晓洁在南小当老师。
“你听见了吗？到时候隔壁要求你，你就拿捏着，捆捆她们，为娘出气。”
林晓洁心头微动，听进去了。
然而她想的却不和母亲一样。
她想，顾琴和顾泽要上南小，顾盛南这么喜欢孩子，肯定会去学校关心孩子。
那么她和他的见面机会岂不就多了？
她得想个法子当上顾琴和顾泽的班主任。